王安石(公元1021年12月19日—公元1086年5月21日),字介甫,[a]號半山,撫州臨川縣鹽阜嶺(今江西省撫州市臨川區)人,北宋著名政治家、文學家、思想家、改革家,實官至司空、尚書左僕射、觀文殿大學士、鎮南軍節度使,封荊國公。[4]身後追贈為太傅,諡曰文。[5]世人稱之為「王荊公」、「王文公」。
Quick Facts 王安石, 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
王安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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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宮南薰殿舊藏《歷代聖賢名人像冊》王安石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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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期 1070年—1076年 |
君主 | 宋神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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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期 1069年—1070年 |
君主 | 宋神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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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生 | 天禧五年十一月十三日(1021年12月19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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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世 | 元祐元年四月初六日(1086年5月21日)(64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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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偶 | 吳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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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女 | 王雱 王旁
女 蓬萊縣君王氏 適吳安持 女 適蔡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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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 | 父 王益 母 吳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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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屬 | 兄 王安仁 兄 王安道 弟 王安國 弟 王安世 弟 王安禮 弟 王安上 妹 王文淑 妹 適朱明之 妹 適沈季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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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石文思敏捷,被後世稱為唐宋八大家之一。除文學造詣外,王安石對傳統經學也有研究,創立了在當時具有卓越影響力的學派——荊公新學,他的思想對宋明之季的經學學習產生了極大的影響,在當時也獲得了很多關注。雖然王安石主要修習儒家學說,但是他秉持實務主義,從周禮、荀子、韓非子和商君書(商子)等其他經籍、論著中吸取經驗,後世學界多因此結合王安石所主持的熙寧變法而認為王安石傳承於法家。除此之外,王安石對道教、佛教也有了解,並留有多篇著述。歐陽修曾作詩「翰林風月三千首,吏部文章二百年。老去自憐心尚在,後來誰與子爭先」稱讚王安石。[6]現有《臨川集》、《臨川集拾遺》等文集存世。
王安石在政治一途頗有所建樹,對宋代產生了深遠的影響,但也間接導致了北宋的滅亡。他在慶曆二年考中進士,先後於江蘇、浙江、安徽、河南等地為官,這二十年中他廣泛地接觸了社會生活,對社會上的各種問題有了比較深刻的認識。[7]直至熙寧年間擔任宰相後發動改革,史稱「熙寧變法」或「王安石變法」。王安石的基本思想根植於不盲從一定的權威、不信奉一成不變的教條,改革時對現實有清醒的認識,以及正確的技術與計算。希望將「財政稅收大規模的商業化」[8]。熙寧變法引起了朝廷內部新派與保守派之間的激烈衝突,史稱「新舊黨爭 」,最終在民眾的不滿和時候不當的原因下,王安石所實施的變法基本失敗。此次變法在歷史上多被評價為立意良善,但王安石本人能力不足和新舊黨爭互相排斥而失敗,宋史學家漆俠認為此變法在成功和失敗的地方都值得垂鑒後世。[9]
王安石的父親為王益,官至都官員外郎。[10][11]宋天禧五年(1021年)十一月十三日[b],王益時任臨江軍判官,在臨江府任職時王安石降生。[15][16]王安石小時候經常跟隨長輩在臨川附近的山丘、溪水遊玩,後來前往外地為官後也在其文章中表明對故鄉的思念之情。[17]同時,他亦喜好讀書,看文章時過目不忘,寫文章時動筆如飛,看起來寫得漫不經心,但是寫完後見到的人都佩服他寫的文章非常精妙,於是曾鞏帶着王安石的文章入京展示給歐陽修,歐陽修看過後也向周圍傳播了王安石的才華。[18]當王安石十三歲時,王益的父親去世,王安石不得不跟隨父親繼續留在臨川三年。[19]在此期間,王安石因自己的詩文造詣而極為自負,因而「乘閒弄筆戲春色」,對於當時的生計問題不放在心上,不以孔孟為標準來行事。[20]
景祐四年(1037年),王益調為建康府通判,王安石也隨他而去。[21]在四月份抵達後,王安石突然自悟,有了「男兒少壯不樹立,挾此窮老將安歸?」的感慨,是故繼續專注於讀書,謝絕了各種活動。[22]寶元二年(1039年),王益於任上去世,王安石十分悲痛,在守喪的三年中持續厭食。[23][24]
慶曆二年(1042年)三月,時年二十二的王安石進士及第,登楊寶榜進士甲科。在評卷時,本來王安石被評為第一,但是由於他文中所寫的「孺子其朋」犯仁宗忌諱[c]降為第四,原本第四的楊寘則升為第一。宋代學者王銍認為王安石儘管知道他本為狀元,在後生中卻不張揚,這是氣量高大的體現。[26]後王安石在四月二十三日以第四名的成績被賜為校書郎,出為簽書淮南東路節度判官公事。在出發前王安石還特地致書好友王令,想要在揚州會面。[27]此時曾鞏正向歐陽修描述他所認為的當世之急,於書信最後提起王安石,說他對朝廷的用處很大,推薦給了歐陽修。[28]
慶曆五年(1045年),資政殿學士韓琦知揚州,成為王安石的上司。由於王安石當時經常通宵讀書,早晨前往官衙的時候十分疲倦,並蓬頭垢面、不加梳洗,這使得韓琦誤以為他夜夜笙歌。而後有一天韓琦遇到王安石後,勸誡王安石說:「君少年,無廢書,不可自棄。」於是王安石在離開官衙和人討論時說:「韓公非知我者。」[29]
當時規定任職期滿後可以進獻文章以換取館閣職位,然而時為殿中丞的王安石在經歷多個任期後依舊沒有陳上任何文章,朝廷令他前去試職,也被他以家貧親老的理由辭官拒絕,遂於慶曆七年在文彥博和歐陽修的推薦下被調任為鄞縣知縣。[30][31][32][33][34]
鄞縣在明州治下,屬於現代浙江省寧波地區。在鄞縣任職期間,王安石依舊喜好讀書,並每三天都會過覽縣事,也在當地小範圍試驗他的新政。[35]他先觀察了當地的具體情況,他發現儘管鄞縣臨海,沒有洪澇的憂患,但是也有乾旱的憂慮。早在吳越國統治時期,因鄞縣跨負江海,當地設置了營田卒吏,負責修建疏浚水利設施並蓄藏山谷來水。後來營田官吏相繼被廢除,本來建造好的水利工程在此後的六七十年中漸漸壅塞,來自山川的水無法儲存,全部流入海中,若是遇到少雨的季節就會大旱。於是王安石於慶曆七年(1047年)十月份上書兩浙轉運使杜杞,向他闡述了對鄞縣的水利工程進行改進的想法,並在最後得到了杜杞的同意。[36]十一月時王安石便再次視察了全縣的水利工程,實地觀察百姓的勞作。途中察看禊工採石造閘,乃因地制宜,令百姓修築長塘。王安石在確認了全縣的情況後回到了縣城並寫就《鄞縣經遊記》一篇記載他的所見所聞。[37]在接下來的三年中,王安石陸續完善了這些水利工程,還修建了多處堤堰並挖掘了很多陂塘[d]。在這些工程中,位於鄞縣東鄉的東錢湖受到了王安石的重視,在他的指導下,百姓沿着東錢湖周圍開墾了荒田,使得東錢湖可以用於灌溉莊稼。根據記載,東錢湖可以多滿足五十畝田的灌溉任務,並保證了莊稼在旱年的生存率。
王安石為了應付青黃不接的季節,向百姓貸出了存在官倉的谷糧,等到秋天田地收穫後再加上利息償還,這樣不但使得官倉內的陳糧可以換成新糧,當地的人也覺得十分便利;[38]後來王安石的青苗法就是以此為基礎發展出來的。免役法、方田均稅法、保甲法都被王安石在鄞縣得到了實施,也為他後來將新法推行天下打下了基礎。[39][40]
除去在經濟、農桑、水利上的各種新政策,王安石對當地的教育也付出了極大的關注,後在《慈谿縣學記》[41]中王安石詳細描述了他當時的參政理念。
慶曆八年(1048年),王安石即將離任,這時浙東轉運司下令要求每個縣多繳納不少錢,名為「購人捕鹽」,希望用這些錢懸賞、鼓勵百姓揭發那些違法私自販鹽的行為。王安石在接到命令後回書浙東轉運使,他在書中認為這種舉動十分不妥,他說就算現在用重利誘惑民眾抓人,當地的艚戶等人都會收到很大的影響;鄞縣的大戶最多也就百畝田地,他們要出錢必然會有賣了田地的人,這些錢給了無賴不是正確的做法;這樣一來會形成惡性循環,大家只為利而奔波,小民越加困苦,這不是處理政事的正途。[42]
經過三年的任期後,王安石回到臨川。儘管在此前的十年中王安石從未試圖投文章於貴人門下以求速進,皇祐三年(1051年)三月,再次拜相的文彥博舉薦了他,以他淡泊名利為由請朝廷越級提拔,用以遏制當時為名利所奔走的官場風氣。[43]同一時間,王安石的同年陳襄也上書舉薦,於是朝廷召王安石試任館職。王安石在試後拒絕就職,並言明他拒絕是有原因的,但是淡泊名利並不是他的本意。[44][45][46][47]數年後,歐陽修想舉薦王安石為諫官,朝中大多異口同聲也都對王安石讚譽有加,卻被王安石以祖母歲數已高而拒絕。[48]後《宋史》記載王安石來自楚地[e],在朝中本就不知名,他為藉助韓、呂兩家的權勢與韓維、呂公著形成很好的關係,三人一同被稱揚,王安石這才聲望更盛。[49]清代學者蔡上翔認為宋史所採納的這一說法是源自當時詆毀者的,並舉證說文彥博在皇祐三年一同舉薦王安石、韓維兩人;陳襄當時也是因為王安石在文學、政事方面的聲名已經流傳在外才舉薦的;他隨後總結說自皇祐到熙寧二十年間,王安石本就名滿天下,連范仲淹、富弼都為其所稱道,韓維、呂公著應依靠他才能揚名。[50]
皇祐三年(1051年)末,王安石再被召去試就官職,中書下狀免試,讓王安石直接前去舒州。[51]皇祐四年(1052年),王安石抵達舒州並就任通判,[52]得知范仲淹去世後為范仲淹寫了一篇祭文,在其中稱范仲淹為一世之師。[53][54]在舒州任上,王安石曾作詩描述了他在任上的所見所聞。他認為舒州相比而言相當於「荒郡」,當地百姓連豐收的年份都無法吃飽飯,還指出了當時賦稅對於百姓而言負擔過重,同時也因自認為百姓的父母而慚愧。[55]在後來的三年內,王安石走訪了舒州各地,他發現最後市集上依舊會有人拋棄嬰兒,不同地方的人家沒有足夠的儲糧,甚至連鄉間豪紳都沒有餘糧。[56]
至和元年(1054年),王安石在歐陽修的推薦下為群牧判官,[57]他依舊堅持拒絕試館職,被朝廷留在京師為差遣。時任館閣校勘的沈康非常不滿,他面見陳執中,說王安石資歷淺薄,本人又不肯就任,他(沈康)願意替代王安石為群牧判官。陳執中聽後回答說朝廷優待王安石給了他差遣官,館閣官本就是為有才能的人所準備的,你(沈康)如此斤斤計較顏,何厚也。沈康聽後知道無法達到自己的目的,沮喪的離去了。[58][59][60]至和二年(1055年),歐陽修上札子推薦了王安石和呂公著,說王安石品行端正,多次不去試職館閣,文才也很好,還擁有豐富的經驗。[61]因此中書省下詔特授王安石為集賢校理,卻被他拒絕了。[62]
至和三年(1056年)二月,王安石在開封和之前對他多有提拔的歐陽修相見,兩人分作《贈介甫》[63]、《奉酬永叔見贈》[64]二詩。歐陽修在見到王安石的回詩之後,以為王安石不過徒有虛名,韓愈何曾吏部文章二百年,王安石便說,歐陽修讀書未博也。[6]這一次會面在時人及後世學者的眼中,多認為王安石的回詩是在對歐陽修表達不滿之情。回家後,王安石又致書給歐陽修,在內表達了他這次會面還有很多話要講,並解釋了他多次拒絕就試的根本原因在於他的家庭有婚嫁葬送需要操辦,而萬一被選上,法理上一年內不得離開京師。緊接着在七月份,歐陽修便再次舉薦王安石,更是將他和呂公著、包拯、張瓌並為「四賢」。[65]
嘉祐元年(1056年)十二月,王安石再次被調任,成為提點開封府界諸縣鎮公事。[66]他當時寫上執政書,特地要求前往外地為官。在書內,他解釋說了當時他家庭還有婚禮、送葬等事需要解決,而他也並非為了剝削地方百姓來供養家族;另一方面,他還說了他一邊讀書一邊還要處理政務使他時常昏聵做事,提及他在生病的情況下更是無力擔任這樣一個職位;最後他希望在「東南寬閒之區」當一名地方官,這樣一來也能施行他學的經世術學。[67]
嘉祐二年(1057年)四月,王安石被任為常州(今江蘇省常州市)知州。[f][70]他在出行前拜訪了歐陽修,儘管歐陽修當時府上有客人,依舊接待了王安石。而王安石在走後特地再修書於歐陽修,指出當時因為有客人不能暢所欲言,並在書中詳細的解釋了他不想要通過館閣試職留在行在的原因。[71]王安石從五月份出發,當六月到達楚州的時候,因他的七弟王安禮生病而不得不停留一個多月,後又於揚州得知自己的小兒子夭折,直到七月四日才抵達常州任職。他抵達後發現當地領導官員更換頻繁,而且還有旱災,政事紛冗。他將這些情況致書與歐陽修知道,[72]後歐陽修也曾寄書王安石表示其思念之意。[73]而作為常州的知州,王安石也需要對地方長官如轉運使等報告治下所聞,另一方面也致書啟一封至中書。他在書啟中提到了他先前已對歐陽修所說的所見所聞,還特意提出他希望延長在任時間,以便看到自己所做所為能起到成效。[74][75]
王安石在其任期內曾有一次水利工程,他上書浙西轉運使,想要使用他在鄞縣的做法開鑿運河,認為這條運河會對當地農業有很大的好處。然而轉運使並不支持此項工程,王安石本來準備下令從周邊縣治調集民夫,由於轉運使的態度,他所調動的民夫數額比計劃中的少。儘管王安石依舊試圖開掘運河,工程的進度被放慢。時任宜興縣知縣的司馬旦知道後勸誡他說這次工程太大,民夫不一定有能力一次性解決,希望王安石下令讓諸縣每年修一些,雖然會緩慢一些,最後總會完成,王安石卻沒有聽勸。當時秋天的時候一直在下雨,導致很多民夫工作勞苦生病,最後還死了很多人,導致挖掘運河的工程不得不停止。[76]事後,劉敞曾寫信以此事戲笑王安石,並勸告他不要一直有意於改革地方。王安石在回信中說了他此次停止挖掘運河的具體緣由,指出這事先是勞人費財,而又無法為以後帶來利益,這讓他非常愧疚悔恨。[77][78]
因為這件事情,王安石出任常州不久就被調任,官職為提點江南東路刑獄。王安石就此任命上書曾公亮,試圖辭去這一任命。他解釋說他母親年事已高,需要子嗣在旁照顧,而提刑江東一職正需要他本人在轄區內奔走,自認不能勝任這樣的職務。[79]最後中央沒有撤回任命,王安石於嘉祐三年(1058年)正月抵達饒州,替代沈康為提點江南東路刑獄,沈康則易為常州知州。[80][81][82]王安石還寫詩相贈。[83]
十月下旬,王安石被召回京師述職,他向仁宗上《上仁宗皇帝言事書》[g]述職,在其中詳細分析了他在江南東路所見所聞,提出了他對當時政治的看法。[84][85]他在疏中說現在天下越來越窮困,世風日下,是因為現在的人不了解法規制度,不效法先王時政;而為了讓大家效法先王,是要效法其精神;效法其精神之後,他的改革就不會驚擾天下人;依靠天下的人力生產天下的財富,又徵收天下的財富來供給天下,自古以來的憂患根本是不懂得理財之道;因此希望陛下(仁宗)明察,改革朝廷。因此王安石被升為三司度支判官。[86][87][88][89]呂祖謙認為王安石的熙寧變法就是按照這份萬言書為大綱而推行的。[90]
嘉祐四年(1059年),呂公著被任命為天章閣侍講,被他以病為由辭去,推薦了司馬光和王安石來頂替,最終沒有報上。[91]三月二十二日,中書省升王安石為集賢校理,王安石沒隔幾日就上疏拒絕,在內說他資歷不夠,這次他被升官也是因為有人推薦而不是於館閣供職一年再通過考試才有的[92];四月五日,中書再下牒讓王安石立刻就職,不可辭免,王安石便再上第二疏拒絕,在疏內他繼續解釋說朝廷優待他,讓他免試就可以入職,這樣會使得很多人「立小異以近名,托虛名以邀利」,就算改進法律也無法阻止如此惡習。[93];僅僅四天後,中書第三次下通牒,王安石再次上疏,堅持說他不能因此就破壞考試的制度,更是用「匹夫不可奪志」為由拒絕;[94]等到四月二十四日,中書繼續下札子給王安石,於是王安石第四次上疏拒絕,提出儘管不能因為禮數就不斷的推讓,他依舊要遵守自己的義,希望中書把授官追還。[95]直到五月份,中書、門下以王安石多次拒絕試職為由,第五次下詔讓他供職於集賢院。當時很多士大夫都以為他無意仕途,恨不能認識他,而朝廷多次委任也是怕他不就任。王安石這次終於不再繼續拒絕,接受了這個職位。[96][97][98]
嘉祐五年初,遼國賀正旦使回程遼國,王安石被安排為送伴使陪送至邊境的拒馬河。[99]在此期間,遼使曾為王安石置宴,途中王安石也著有很多有關北方的詩作。王安石在回程後便於四月被命一同修撰起居注,[100]當門吏送敕命到他府上的時候,被他拒絕了。於是門吏向他下拜,請求他收下,不想他又躲到了廁所,等到門吏離去,將敕命留在桌上後,卻被他追上去將敕命交還給門吏。[101]次日他就上疏,說他去年才入館,時間尚短,才能又沒有異於常人,想要辭去這個職務。[102]第二天一早,他又上疏補充了他的觀點,說他的確是不要這個官,但不僅僅是因為他的私義,更是因為要遵守朝廷的用人法度。[103]緊接着同一天他再次上疏,強調了他的資歷短淺,又說了他這段時間所謂勤勉的工作其實都是寫虛文,不能接受新的職位。[104]後又連上三疏,仔細解釋了他不能違反道德觀念、不能當一個為了私利而放棄大義的人,堅決拒絕中書的命令。[105]次日王安石還是收到了中書的敕書,他便再上疏表明自己的心跡,希望「哀臣懇迫」,把任命收回。[106]然而中書省依舊沒有放棄,王安石不得不繼續上疏,又連續寫了五本本章,[107]最後無法拒絕,只能被朝廷任為同修起居注。
嘉祐六年(1061年)六月,王安石升為知制誥,並糾察在京刑獄。[108][109][110][111][112][113]他在任期間,開封府受理了一個案件:有一個少年擁有一隻善斗的鵪鶉,他的朋友找他要這隻鵪鶉卻被拒絕,朋友則仗着兩個人平時關係親密強行拿走了鵪鶉,最後反被少年追上去殺死了他。開封府的官員判決給這個少年死刑,王安石反駁他們說這個少年的朋友在他不給的情況下拿走鵪鶉是盜竊的行為,少年殺死他則是緝捕盜賊,儘管殺死了人,卻也不應該追究他的責任。接着王安石就上疏彈劾了開封府官員,說他們將不該判刑的人判了刑。開封府官員不服他的論斷,使得這個案件被皇帝下放給大理寺和審刑院繼續審判。然而最後的結果是他們也同意了開封府的判決,皇帝下詔免去王安石的罪過,被王安石以「我無罪」反駁並不肯去答謝。多位御史因此事彈劾王安石,皇帝也沒有繼續追究,對那些奏疏置之不理。[114][115][116]
這時有詔令規定說舍人院不能申請刪除、修改詔令的文字,王安石上疏爭辯。他說如果如同詔令所說的來,那麼舍人就無法履行到他們所應該有的指責,儘管不是大臣故意要侵奪舍人的權利,立法也不能這樣;軟弱的大臣不敢幫助陛下遵守法紀,強橫的卻可以假陛下的旨意下令,言官都沒有敢忤逆的,這樣的事情讓他感到害怕。這段言論都在針對當時的執政黨,使得王安石和他們更加的牴觸。在魏泰《東軒雜記》中記載此事其實是由於蕭注之事所導致的,王安石和韓琦本來就不合,後更是因此疏遠和韓琦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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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祐七年(1062年)十一月二十四日,王安石被升任為同勾當三班院。[120][121]不久之後仁宗便駕崩了,王安石因此辭官為仁宗服喪。直到治平二年(1065年),王安石才被單方面恢復工部郎中、知制誥等職。
嘉祐八年(1063年)八月,王安石的母親吳氏去世,他退出朝政為母親服喪。[122]在王安石母親的喪禮上,諸多士大夫都來弔喪,唯獨蘇洵沒有參加,並寫了一篇《辨奸》敘述王安石的為人,認為他最後必將為禍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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辨奸 事有必至,理有固然,惟天下之靜者乃能見微而知著。月暈而風,疏潤而雨,人人知之。人事之推移,理勢之相因,其疏闊而難知,變化而不可測者,孰與天地陰陽之事,而賢者有不知,其故何也?好惡亂其中而利害奪其外也。昔者羊叔子見王衍曰:「誤天下蒼生者,必此人也。」,郭汾陽見盧杞曰:「此人得志,吾子孫無遺類矣。」。自今而言之,其理固有可見者。以吾觀之,王衍之為人,容貌言語固有以欺世而盜名者,然不忮不求,與物浮沉,使晉無惠帝,僅得中主,雖衍百千,何従而亂天下乎?盧杞之奸,固足以敗國,然而不學無文,容貌不足以動人,言語不足以眩世,非德宗之鄙暗,亦何従而用之。由是言之,二公之料二子,亦容有未必然也。今有人口誦孔、老之言,身履夷、齊之行,收召好名之士、不得志之人,相與造作言語,私立名字,以為顏淵、孟軻復出,而陰賊險狠與人異趣,是王衍、盧杞合而為一人也,其禍豈可勝言哉。夫面垢不忘洗,衣垢不忘浣,此人之至情也。今也不然,衣巨虜之衣,食犬彘之食,囚首喪面而談《詩》、《書》,此豈其情也哉?凡事之不近人情者,鮮不為大奸慝,豎刁、易牙、開方是也。以蓋世之名而濟其未形之患,雖有願治之主、好賢之相,猶將舉而用之,則其為天下患必然而無疑者,非特二子之比也。孫子曰:「善用兵者無赫赫之功。」使斯人而不用也,則吾言為過,而斯人有不遇之嘆,孰知禍之至於此哉?不然,天下將被其禍,而吾獲知言之名,悲夫![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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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嘉祐五年(1060年),蘇軾被授河南府福昌縣主薄,王安石親自題寫了制詞,他在內對蘇軾的才能多有誇讚。而當歐陽修勸說蘇軾的父親蘇洵同王安石交遊時,蘇洵拒絕了,他說王安石不近人情,很難不會禍害天下。他在後來寫的這篇《辨奸論》中斷定王安石為人陰險賊惡,更用王衍、盧杞、豎刁、易牙、開方等人為例,說天下將被其禍。[124]由於辨奸論文章本身來源不夠清晰,學界對辨奸論的真實性做過多次研究。《辨奸論》本被收入《邵氏聞見前錄》、通行本《嘉祐集》(宋本《嘉祐集》無此文)及《三朝名臣言行錄》等書,清代政治家、史學家李紱在他的《穆堂初稿》所收錄的評論《書〈辨奸論〉後中》中指出《辨奸論》最早見於《邵氏聞見前錄》,張方平所作蘇洵墓表及蘇軾謝張方平撰墓表書被懷疑是以《辨奸論》為目的而寫出來的。在清代學者蔡上翔在《王荊公年譜考略》一書中同意了李紱,認為辨奸論等都是偽作。[125]現代的學術界對辨奸論依舊留存着極大的爭議,早在1979年,周本淳先生發表論文說《辨奸論》並非偽作。在文中,周本淳認為蘇洵《辨奸論》被收入張方平《樂全集》蘇洵墓表, 胡仔《苕溪漁隱叢話後集》、[126]葉夢得《石林避暑錄話》[127]均提及此事,因此可以斷定《辨奸論》確為蘇洵所作,李紱的考證被指不堪一駁。[128]劉乃昌借周本淳論文反駁說蘇洵寫《辨奸論》是不可能的,他認為蘇洵與王安石接觸都不多,不會一見面即咬定王安石的本性。在他的《蘇軾同王安石的交往》一文中,他提出王安石推行新法, 是蘇洵去世數年以後的事,無論依照《邵氏聞見前錄》定在嘉祐初, 或據《樂全集》定在嘉祐末, 距離王安石當政依舊有十數年。[129]其他學者在此問題上也多做過評論,在學界內一直沒有統一定論。
由於母親去世的緣故,王安石住在了江寧府(今南京)。直到三年後的治平二年(1065年)十月,王安石除喪,復為工部郎中知制誥,[130][131][132]請赴闕的時候卻以疾病為由拒絕。英宗對此略有微詞,詢問輔臣他是否是真的病了,在旁的曾公亮回答說王安石才能很高,也有品德,肯定是病了;時任樞密副使的吳奎卻用王安石在開封處理刑獄的事開始反駁,並認為王安石會紊亂朝綱。[133][134][135]後英宗多次召王安石入朝為官,然而都被王安石拒絕了。
直到治平四年(1067年)之前,王安石都居住在江寧,沒有任何官職。因此在這期間,他開始於當地講學,對當地學壇有一定影響。[136]李定[137]、龔原[138][139]、陸佃[140][141]、蔡卞等人都是他在這一時期所收的學生,他們在後來也多為王安石變法的支持者。陸佃曾在致書他人時提到王安石這一時期的所講的學說,他概括其為「有體有用,體不欲迷一方,用不欲滯一體」,[142]他認為王安石的學說繼承了孔子的餘緒,主要在儒家思想的心性方面作了比荀子、揚雄更好的詮釋。[143]
治平四年(1067年)三月,王安石被任為江寧府知府,大家本都以為他會再次拒絕詔令,然而他在收到詔書後立刻就前往江寧府視察,便逐漸有傳聞傳出說曾公亮如此着力推薦王安石就是為了抑制韓琦。[144][145][146][147][148]最後王安石於九月二十三日被任命為翰林學士,[149][150][151]吳奎也同意了他的文學造詣高出常人,肯定了王安石成為翰林學士的資格,隨後王安石上表謝恩。[152][153]
呂公著、韓維在朝中經常稱讚王安石的才情,韓維時任潁王記室,為潁王講解觀點時多次說這都是他的朋友王安石的言論,因此使得神宗後來登基後決定召見王安石。[154]學界對王安石為何直到治平四年才回朝任為翰林學士是因為韓琦當時是執政,王安石在揚州時與韓琦的矛盾加之韓琦在此後對王安石多篇奏疏的反對造就了這個情況。[155][156]
熙寧元年(1068年)四月一日,王安石因任翰林學士被神宗召入對,他闡述了他對唐太宗的看法,認為神宗理應以堯、舜為法;在他的想法中,堯、舜所行的法度其實都是以普通人為基準的,後世的士子卻認為他們高不可及,反而不知道堯、舜立法是經世務實的。[157][158][159]
八月十一日,神宗於邇英殿詢問對河北災變的應對情況。司馬光首先提出了要節省開支,王安石則反駁說現在最着急並非國用不足,而是沒有善於理財的人。而後王安石便提出了「善理財者,民不加賦而國用饒」,儘管後司馬光即刻用了桑弘羊舊事說明這個想法的不妥之處,王安石依舊以此為此後變法的核心主旨。
神宗一開始打算重用王安石,曾公亮也大力推薦,時任御史中丞的唐介卻認為王安石很難擔當大任。神宗反駁時說文學、經術或者政事都不能任用歪門邪道的人,唐介評論說王安石好學但是又拘泥古時,如果成為執政者,肯定有很多變更。他退朝後也對曾公亮警告說如果重用王安石,天下必當困擾。神宗後垂問侍讀孫固想知道王安石是否可以為相,孫固在回答時儘管認可了王安石在文學上的才能,但是認為王安石氣量太小,呂公著、司馬光等人才是賢相人選。神宗聽後不以為然,在熙寧二年二月拜王安石為諫議大夫、參知政事,並為安慰王安石告訴他說很多人都不了解他,誤解他只會經學而不會處理政務。王安石聽後解釋說其實經學就是用來處理政務的,只不過大多數儒者都是庸人,導致了世俗認為經學無用。在神宗問他的變法計劃時,以現在「變風俗,立法度」為當今要務的說法得到了神宗的贊同。[160][161][162][163][164]
在就任參知政事之初,神宗便就宋當時地方財政召王安石一同商議,他針對陝西錢幣貶值問題問王安石時,王安石提出從前就以有成例,以桑弘羊等人的施政實例指出朝廷需要統一管理現有貨幣體系,在此思想的基礎上,神宗設立了三司條例司,用於管理集中於中央的財政權。[165][166][167]
據宋史學家王曾瑜先生所總結,王安石變法的動機有二。宋代賦稅收入相比唐代更多,卻因為冗官問題而導致了財政的積貧,因此王安石想要富國強兵;另一方面,他也想要摧制兼併,均濟貧弱,其中以免役法、青苗法、保甲法為重點。[168]後王曾瑜指出王安石傾向於富國但是又過度聚斂民眾的財富,因此對王安石的動機所造成的結果持否認態度;另一位學者漆俠和王曾瑜的老師鄧廣銘則在他們的文章中着重說明了王安石在此動機下,成功抑制了兼併風氣,因此值得肯定。[169][170]現代學界也多圍繞這兩個主題對王安石的動機及後果多有爭議。
神宗在與王安石奏對後便設立了三司條例司,以王安石為首,和陳昇之一同負責此機構。緊接着王安石便提舉了大量官員在全國範圍推行青苗法、農田水利法和募役法等新法;改革科舉制度,不再注重詩詞歌賦;改革官制,加強尚書省實權,裁冗官;改軍制,進行火器開發,推行保甲制度,注重練兵。[171][172]
在準備推行新法的時候,大多數士大夫都認為王安石是正確的人選,而接替唐介成為御史中丞的呂誨認為王安石不通時事,不適宜大用。在王安石任參知政事四個月後,哪怕司馬光等人紛紛勸阻,呂誨堅持上《上神宗論王安石奸詐十事》狀共兩篇,大罵王安石「大奸似忠,大佞似信,安石外示樸野,中藏巧詐,陛下悅其才辨,而委任之安石」[173][174]呈於神宗。神宗見到兩篇奏疏後將呂誨貶為鄧州知府,呂公著在王安石的推薦下升任為御史中丞。[175][176][177][178]四個月後,時任侍御史的劉琦聯合錢顗、劉述等人上書延續呂誨的言論,認為王安石不利於國朝,卻也都被神宗貶官。[179]
熙寧三年(1070年)十二月,王安石升任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180]百官上門祝賀之時,王安石藉口還沒有向神宗謝恩為由閉門不見賓客,和其友魏泰共坐時題詩「霜筠雪竹鍾山寺,投老歸歟寄此生。」在窗上。[181]後人認為王安石此詩表明了他即使升任為宰相也想要歸隱的心態。[182]卻不想韓琦於二月便上奏反對青苗法的實施,他認為此法可以適用的對象包含了本就是富人的上三戶等,這樣是沒有辦法按王安石所說抑制兼併之風或接濟貧困戶口的。[183]神宗在閱覽後想法有所轉變,他把這份奏疏給王安石讀後說了他對韓琦說法的贊同之意。王安石十分憤怒,他逐條辯駁了韓琦所說的問題,曾公亮和陳昇之這時也認為那些富戶不應該得錢,卻和王安石辯論過久而不得不放棄勸說。[184][185]韓絳後又勸說神宗留下王安石,王安石在入朝謝恩時再次為他自己申辯。他告訴神宗說現在的朝廷諸臣互相勾結,他們就是試圖阻止神宗新法的「流俗」之人,於是神宗被說服,讓王安石繼續執掌政事。[186]
熙寧四年(1071年)正月,隨着青苗法的實施,河北、京東及淮南三路地方在經歷災年時在恤糧問題上依舊有缺口,王安石提議售賣全國範圍的廣惠倉田,以此來填補當地常平倉,而後續的接濟則循例發放廣惠、常平倉存糧。曾公亮用那些佃戶失業為由反對這個提議,王安石反駁說他們可以重新購回,而官方則因新的青苗法案也可以保證在災年依舊由可以賑濟的食糧。後王安石補充說廣惠倉其實新增補的田土出產糧食不夠賑濟的,因此可以賣掉。曾公亮對此提議始終持不同意見,最後神宗採納了王安石的提議,下詔施行。[187][188]
不久後京東、河北兩路有不同尋常的颶風,神宗下詔令當地的募夫,王安石在接到詔書後將其扣住不發。[189]後來開封府內有百姓為不服保甲法而自殘,這些案例被開封府知府韓維報於朝廷。於是神宗召見王安石,詢問他對此事的看法。王安石回答說他對此不清楚,他認為現在士大夫對新法都「紛然驚異」,二十萬戶百姓里有幾個這樣被煽動的人也不足為奇。神宗聽後對此也贊成了王安石的想法,他指出聽取百姓的各種意見可以通向成功,但是也不能不畏懼他們的意見。[190]
二十世紀末期以前,學界公認王安石曾在變法時期提出三不足之說:「天變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191]學者顧吉辰於1986年發表論文題稱王安石並非提出此言論者,他在內總結出四種記載王安石此說的史料[h]並指出最早的記載源於《神宗實錄》。天變不足畏,即人間不關天,帶唯物主義色彩。祖宗不足法,強調社會在變革發展。人言不足恤,不必在意保守派。王安石能得到神宗的顧眷,其實內因不外乎其曾外任二十餘載,所至咸以幹練聞。林天尉《考「三不足說」之偽》、黃復山《王安石三不足說考辯》、李華瑞《王安石變法研究史》等也認為王安石本人並未提出過「三不足」之說。
早在熙寧元年(1068年),王韶上平戎三策,他認為可以以收復河湟之地為先決條件,達到最後消滅西夏的目的。[194]於是他在十二月便被升為管幹秦鳳經略司機宜文字,而王安石在得知王韶的計劃後也非常支持此提議。王韶於熙寧二年七月被神宗為秦鳳路沿邊安撫使後,在王安石的幫助下受命提舉秦州西路緣邊蕃部。[195][196]開邊初期,為了保住王韶的位置並繼續執行計劃,王安石設法貶黜了反對王韶的兩任經略使-李師中和竇舜卿。[197]
熙寧五年(1072年)八月,王安石派秦鳳路沿邊安撫使王韶用兵西夏,發動「熙河戰役」,收復了河湟(青海省東北部)失土,對西夏戰爭轉守為攻。變法一開始就遭到官僚和地主的強烈抵制,在政府機構改革推行難度大,又急於求成,地方官員帶牴觸地執行,對一般民眾的生活產生不利影響。舊黨首領司馬光去信,希望王安石不要一意孤行,停止變法。王安石在回信中說:「人習於苟且非一日,士大夫多以不恤國事,同俗自媚於眾為善。」。元末人倉促修《宋史》,遂謂:「於是呂公著、韓維,王安石藉以立聲譽者也;歐陽修、文彥博,薦己者也;富弼、韓琦,用為侍從者也;司馬光、范鎮,交友之善者也:悉排斥不遺力。」慈聖、宣仁兩太后也在宋神宗前哭說:「王安石亂天下。」而他也用人不善,陣腳不穩。終在1074年、1076年兩次被罷免職務。
熙寧七年(1074年),由於旱災不斷,有很多饑民流離失所,神宗在上朝時對此有所感嘆,建議要廢除所有不利的法令。王安石奏對時認為現在需要關注的是人為之事,神宗回覆說有很多人都因此多有哀嘆。接着多位大臣上疏請求罷免王安石,儘管神宗將鄭俠流放至嶺南,他在兩位太后的哭訴下免除了王安石的宰相職務,但依舊以他為觀文殿大學士、知江寧府升任為吏部尚書。[198][199]
熙寧八年(1075年)二月,王安石再次復相,被復官為中書門下平章事、昭文館大學士,另又兼任譯經潤文使、加食邑一千戶並實封四百戶。[200]一開始的時候王安石多次推薦呂惠卿和韓絳為相,呂惠卿在得勢以後害怕王安石再上位,便試圖阻止,又多次和韓絳鬧矛盾,卻不想韓絳趁機自行向神宗請求恢復王安石的相位。王安石本先照例拒絕他的任命狀,[201]後劉有方前往江寧府發下詔令,他沒有繼續辭免,即刻便上路赴闕了。[202][203]
不久之後,王安石根據自己的學說所撰《三經新義》完成,因此加官尚書左僕射兼門下侍郎,自此新學開始逐漸成為官學。[204]他的兒子王雱同時被蔭為龍圖閣直學士,儘管王雱本人先是辭謝此官,呂惠卿卻勸說神宗答應王雱,導致王安石和呂惠卿的間隙更為明顯。[205]
王安石在任相期間多次因病請求去職,時值他的兒子王雱也去世,讓他更加悲痛,多次上疏請求解除他的宰相職務。而神宗最後也同意了他的請求,將他的官職改為鎮南軍節度使、同平章事、判江寧府。次年加集禧觀使一職位,爵封舒國公。元豐二年,儘管王安石以前多次想要退還相印,他被重新拜為尚書左僕射、觀文殿大學士,散特進並以舒國公改封荊國公。[206]
宋神宗死後,原反對派首領司馬光(曾因與王安石政見相左而被排擠)在太皇太后的支持下任宰相,推動元祐更化幾乎廢除了所有法案,從此新舊黨爭不斷。變法失敗後,司馬光的行動對他打擊很大,王安石退居江寧(今江蘇南京)。
儘管王安石已經不再掌控朝政,哲宗後特加王安石為司空。[207]
元祐元年(1086年)四月初六,王安石在江寧府秦淮河畔的半山園內逝世,享年六十四歲。當時司馬光致書呂公著,認為王安石因為不曉世事,使得忠直的臣子被疏遠,讒佞的人多敗壞其制度,現在那些牆頭草必然會對王安石多加詆毀,因此他想請求呂公著說服哲宗可以「特宜優加厚禮以振起浮薄之風」。最終宋哲宗趙煦追贈王安石為太傅,給了七人的恩蔭名額,並命中書舍人蘇軾撰寫《王安石贈太傅》的制詞。[208][209][210]清江縣為紀念王安石在那裏出生,取《詩經》「崧高維岳,峻極於天」[211],將王安石出生的屋子改名為「維崧」堂。[212]王安石的弟弟在半山園(後改稱半山寺)的後院選取了一塊墓地並將他下葬。由於當時司馬光正在清洗曾推行新法的官員,王安石的很多故舊不敢登門,張舜民在《哀王荊公》[213]一詩里描述了當時門可羅雀的場景。[214]
王安石既是政治家、文學家也是思想家,他的思想理論多被人統稱為「荊公新學」。王安石將他的思想錄述在多種書籍及文章中,其代表性作品有《周官新義》及《字說》,這些著作也成為了後來新學學派的主要理論依據之一。[215]
根據現代學者姜國柱和容肇祖先生的研究,王安石究其根本是儒家,並非法家。他的變法也是基於他的儒家思想為主體,吸取其他學說而形成的。[216]王安石在十六歲時隨父親到達了南京,便開始學習各類儒家典籍。王安石認為,董仲舒所提出來的天人感應是不對的,他在熙寧變法中反對「天人感應」的主張被總結為「三不足」之說中的「天變不足畏」[i]。而後王安石總結現在(宋代)讀書人,需要拋開漢儒的引導,通過自己發現經典的本意。在他的想法中,「讀經而已,則不足以知經」,想要了解、通曉儒家典籍的意義,需要閱讀其他流派的文章以及其他學科的書籍,而他本人也根據這個理論進行了諸多學習,漆俠先生提出王安石自早年起就以「通經求理」為主旨讀書,並在其學術思想中體現了這一類的獨創性。[217]王安石除鼓勵閱讀其他學說的書籍外,對那些舊有的因循守舊的「俗儒」也進行了批判,在他的觀念中,儒家也是要根據時代而演變,從而達到他在《萬言書》中所說的「夫在上之聖人,莫如文王,在下之聖人,莫如孔子,而欲有所施為變革,則其事蓋如此矣。」;在有人反對佛教思想時更是提出了「善學者讀其書,惟理之求!有合吾心者,則樵牧之言猶不廢,言而無理,周、孔所不敢從」的言論。[218]容肇祖先生通過王安石《答曾子固書》一文看出他治學的嚴密,收納了多家學說的思想,但是都有所取捨,拋棄了他眼中會使人走入歧途的「異學」。容肇祖先生又辯駁了現代以王安石尊崇法家「能令政必行」一說來判斷王安石是法家的斷言,他以王安石用禮義廉恥總結商鞅的失敗說明了王安石本質是儒家的結論。[219]王安石的這種思想被蘇軾所稱讚,他描述王安石單在學術上「網羅六藝之遺文,斷以己意,糠秕百家之陳跡,作斯新人」。[220]當時,王安石作《淮南雜說》,人皆以為是見到了《孟子》,可以看出王安石的思想受到了孟子的很大影響。[221]在學術淵源上,梁啓超認為,王安石「其學術集九流之粹"[222],並且肯定王安石的思想源於傳統的經學。他認為,王安石在經學上的成就可以和董仲舒和劉歆媲美。[223]同時,梁啓超還指出,王安石的學術思想與其政治實踐是一致的。[224]王安石的整體思想是務求實際,而避免虛無的,在對於商鞅的評價中,尤其體現了這一思想。他說現在的人不能非議商鞅,商鞅能讓命令必定行使。[225]這種思想也使得王安石在推行新法的時候,沒有仔細辨別是不是真心為了新法,導致變法失敗。
中古以降孟子的地位持續被抬高,周予同先生通過是時政治及文化的需求提出了這一現象的變遷,[226]學界後也多有研究。王安石曾作詩《孟子》,明確指出他對孟子的嚮往並闡明了孟子的榜樣作用,同時也利用自己的經歷塑造了他對孟子歷史形象的理解。[227]除他本人及社會對孟子更為尊崇的同時,王安石也成為了「尊楊思潮」的一位重要人物。劉成國先生分析了王安石在內的部分士大夫群體,指出了他們將孔子、孟子、楊雄等人納入同一譜系,後期在文道關係上則產生了分歧。[228]羅根澤先生將王安石定義為文道並重,認為這是在古文運動背景下王安石變法的核心經術思想。[229]由於王安石在政壇及文壇的地位提高,當余英時為宋學發展劃分階段時,認定王安石的改革是繼歐陽修古文運動之後的新階段,[230]在此背景下,王安石和司馬光成為尊楊思潮其中一分支的引領者,最終使楊雄得以入祀孔廟。[231][228]
另一方面,王安石也景仰法家思想的代表人物商鞅的變法政策。在其詩《商鞅》中,王安石將商鞅變法的主旨總結為誠信,用一句「今人未可非商鞅,商鞅能令政必行。」闡述了他個人的經世理念,部分反映了他自鄞縣開始的變法思想。[232]
王安石除在政治實踐上的各種概念,他對所在世界的認知被記載在他的多本著作中。如同他在政治上採納其他學說的要點,他對物質的解釋和傳統的儒家典籍多有出入。根據李宗桂先生的研究,王安石在《洪範傳》中描述的五行起源是明確的唯物主義解釋,這和尚書及董仲舒所說的五行起源有着極大的分歧。[233]王安石再針對董仲舒「天人感應」一說中的「天道」寫出他自己不同的理解,他在《洪範傳》內形容說「無偏無陂,遵王之義;無有作好,遵王之道;無有作惡,遵王之路;無偏無黨,王道蕩蕩;無黨無偏,王道平平;無反無側,王道正直。」,[234]漆俠先生利用這一段描述,結合王安石在前文所說「人道」的理解,說明了王安石以儒家的仁義思想為根本而堅持的唯物主義自然觀,並非董仲舒等人所崇尚的天與人的直接關係。[217]
王安石在區分了「天」與「人」後,進一步以人為中心,提出了人所創造出來的「四術」,即禮、樂、刑、政。王安石利用《傷仲永》指出學習對於人的重要性,他以此進一步在《禮樂論》內提出無論是日月星辰,還是山川丘陵,都是以物質為基礎而可以認識到的存在,所謂「星曆之數,天地之法,人物之所」也不過是前人所創立的,他認為他們是在這些方面學習的比旁人更多、更精,聖人就是因為精通萬物中所存在的理才成為聖人的。[235]
另一方面,王安石在老子的影響下,[j]根據漆俠先生的說法,他的辯證法與素樸唯物主義有着很緊密的結合。他繼而提出「太古之人, 不與禽獸朋也幾何?」[236],認為歷史進程上社會的變化是不可阻止的,而法律也會跟着朝代的變更而改變,根據當世國情而有的改變則都是有益的,他的變法也是以此為核心宗旨,而由於具體情況的不同再有不同的制度。[237]
王安石除對經籍有着十分深刻的理解並提出了自己的獨特見解外,他也在品評歷史的文章中將自己的見解融入並藉此對前人治史得失提出了多種評議。在其詠史詩《賈生》中,王安石通過描述漢文帝施行了賈誼的政策來說明君王的重要性,並進一步從側面反映了王安石在熙寧變法中的政治主張。[238]
而評議歷史外,王安石對前代史官也提出過多種見解及批評。他指出上三代的史官以身死職,所以傳下來的史書文獻都可考據,現在則受限於擁有尊爵高位的人,又會因政治原因篡改文字。他進一步說明了有些人一時而貴,執筆書史,會「以忠為邪,以異為同」,這樣一來後人就更難辨別黑白。[239]他在詩《讀史》中也提到了此類現象。[240]
儘管現代學界基本同意王安石思想派系屬於儒家,他對諸子百家的文獻皆有涉略,並在對佛、道等宗教的了解基礎上,創立了屬於自己的獨特哲學思想。王安石的這一思想在後世通稱為「荊公新學」,對北宋後期哲學思想發展有着非常大的影響力,時人指出新學引領了當時六十年的思想潮流。[241]
荊公新學的主要基礎就是王安石在變法期間所著述的三經新義及字說,裏面提倡了用更為新穎的義理學替代較為傳統的章句學。三經新義指代王安石對《尚書》、《詩經》和《周禮》三種典籍所作新義的統稱,於熙寧八年編撰完成,成為新一種官學範本。
熙寧四年,王安石試圖改革科舉法,他利用《春秋》為例,指出春秋經為「大典」,然而歷經秦漢之後所流傳下來的春秋傳是「斷爛朝報」,從而試圖將自己的學術思想納入宋官方科舉制度。[242]這一事件在歷史上有很多學者發表過見解,在集合這些學者的出發點及論據後,侯步雲女史認為王安石此說部分繼承了慶曆年間的疑古風氣,也是因為從他個人研究儒、道、佛等多種哲學思想後試圖採用新角度理解《春秋》。[243]
王安石早年,時為文壇領袖的歐陽修就以《贈王介甫》一詩勉勵王安石在文學上繼續努力。王安石對此做出的回答是他更傾向於傳播道義,他惟恐因為他的文學作品而獲得那些虛名。他的文學主張不脫實用,務求有補於世。其本質上是作為政治的附庸,為政治而服務,直到晚年,退居江寧,方才有所轉變。王安石的詩文皆有很高的成就,詞作現存不多,但仍然有名篇傳世。
王安石的詩在宋朝別為一體,被稱為王荊公體。[244]據胡應麟《詩藪》:「六一雖洗削西崑,然體尚平正,特不甚當行耳。推轂梅堯臣詩,亦自具眼。至介甫始撰新奇,唐人格調,始一大變。蘇軾、黃庭堅繼起,古法蕩然。」王安石的詩在北宋詩壇有着重要的地位。他繼承了歐陽修、梅堯臣並奠定了宋詩的基調[245],使得他好議論,好用典,好矜奇的特質,成為宋詩的特質。[246]另外,王安石更大力提倡集句詩,並且自己以及引領同時代及之後的詩人都進行了相關的創作。儘管,西清詩話認為是石曼卿第一個創作的集句詩,但也無可否認王安石在其中起到的巨大作用,而其作品《胡笳十八拍》歷來也是集句詩的典範[247]。[248][249]
王安石的詩以五十六歲為界限,可以分為前後兩個階段。[250][251]前期的詩注重反映社會現實,詠史也寫得非常出色[252]。王安石的詠史詩繼承了左思,杜甫的傳統,和晚唐杜牧,李商隱的詠史詩比起來比較干硬,但一些詠史詩卻有些故意別出己見。[253]王安石在罷相退隱之後所作的詩句是他所寫詩的頂峰,受到了後世極高的評價,他的詩甚至自成一體,為「荊公體」。[254]多數認為這是由於王安石退出了政壇,其詩去除了政治因素而導致的。王安石早年的詩渾厚雄大,在退隱後則主要以含蓄深沉,意境空靈,清新脫俗的絕句為主。[255]。例如《泊船瓜洲》一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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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口瓜洲一水間,鍾山只隔數重山。 春風又綠江南岸,明月何時照我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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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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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詩藝與詩境兩方面看,王安石的「半山體」工巧而有味的審美旨趣,是因姚合等人為代表的「晚唐體」所影響並形成的。[256]其中楊萬里認為的五七絕句非常少,又非常難寫,而晚唐諸公與王荊公卻最精於此,側面說明了王安石的極高造詣。[257]晚年王安石的文學觀相比早年更包容並濟,針對典故的運用更為精妙圓融,例如《書湖陰先生壁》一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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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檐長掃淨無苔,花木成畦手自栽。 一水護田將綠繞,兩山排闥送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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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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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詩中儘管利用了漢書的典故,對典故不熟悉的讀者依舊可以理解他的意思。[258]
王安石開啟了宋詩風氣,宋詩風氣中很重要的一個特質便是議論,王安石詩尤擅長議論。他的詠史詩現存一百多首[259],繼承了班固「質木無文」和左思,杜甫通過詠史抒懷的傳統[260],質木無文,即說詩空有內容,而無文采。王安石秉承「務求有補於世」的文學觀,在詠史詩上,表現得尤為明顯。當然,王安石的詠史詩,現實意義上遠遠高於班固。他的詩或言己,或諷今,或者利用詩的文體,提出了不同的看法,使得當時有人將他寫的《商鞅》以為是他自己言行了。[261]
王安石的詠史詩可分為三種類型:史傳型,詠懷型,史論型[262]。史傳型即班固《詠史》一類單純敘事,詠懷則注重抒發個人情懷,史論型則最足以體現宋代「以議論為詩」的特點。王安石作為宋調形成承前啟後的人物,他的詠史詩中,史論型詩的成就十分突出。而在史論中,王安石大多獨僻創見,語不驚人死不休,大力給前人翻案。例如其《明妃曲》云:「君不見,咫尺長門閉阿嬌,人生失意無南北。」與前人大多同情昭君不同,此詩則指出人生失意的普遍性,使得能夠在歷代書寫王昭君的詩歌中不落俗套。
王安石沒有個人的詩話作品傳世,但他選了不少詩歌選集。王安石在歷代的詩話作品中,留下了大量的關於杜甫的讚譽,認為他是「光掩前人,而後來無繼。」[263]。由於對杜甫十分看重並認為天下的好言語都被他說盡了,[264]王安石早年的詩學追求與杜甫的文學追求相一致,致力於讓其詩文有補於世。[265]罷相後,王安石的詩學觀更加包容,他評價張籍奇崛艱辛[266],他亦如此,好鍊字,偏重晚唐詩人[k],也承襲了晚唐詩人的精思。
王安石在文學上主張載道和實用,因此寫的詞數量相比於他的詩非常少,全宋詞共收錄其所作詞僅二十九首。王安石的詞在體制上繼承了五代宋初的風氣,以小令為主,也包含了桂枝香,雨霖鈴,千秋歲引等中長調。其中《桂枝香》一詞歷來為人所稱道,據楊湜《古今詞話》評價:「金陵懷古,諸公寄詞於《桂枝香》,凡三十餘首,獨介甫最為絕唱。東坡見之,不覺嘆息曰: 此老乃野狐精也。」[267]另外,王安石大量製作集句體詞,雖當時為蘇東坡,黃山谷批評,但二者亦有效顰之作,對詞體的變革有一定的影響。
文章上,與韓、柳、三蘇、歐陽、曾等並稱為唐宋八大家。[268]王安石的文偏重於說理,而且言簡意賅,能夠直指要點。[269]例如,王安石的《讀孟嘗君》僅僅只有八十八個字,卻能獨闢蹊徑,自有主張。[270]
王安石的文學最主要是為政治服務的,正如其所言「所謂文者,務為有補於世而已矣。所謂辭者,猶器之有刻鏤繪畫也。誠使巧且華,不必適用;誠使適用,亦不必巧且華。要之以適用為本,以刻鏤繪畫為之容也。」[271]。所以他的作品大多針砭時弊,反映了當時的社會矛盾,長於說理,具有濃厚的政治色彩。王安石開始寫文章的時候,喜歡模擬別人的風格。後來歐陽修告誡他要有自己的風格,他的文章才臻至大成。王安石的文字駕馭能力很強,《上仁宗言事書》等都是很長的文章,但是卻沒有什麼廢話。整體來說,王安石的文章言簡意賅,結構嚴謹,主意超卓,說理透徹,在唐宋八大家中別樹一幟。曾鞏曾經說王安石的文章學識不在揚雄之下,只是不善於接受別人的批評,倘若能改正,也許王安石的文學成就會更高。[272]
同朝的張方平在《文安先生墓表》記:「嘉祐初,王安石名始盛,黨友傾一時……歐陽修亦已善之,勸先生與之游,而安石亦願交於先生。先生曰:『吾知其人矣,是不近人情者,鮮不為天下患。』」
北宋時期,其反對派就以修史的方法進行批評,朱熹多次批評王安石及其後學:「學術不正」,「壞了讀書人」[273],但是朱熹對王安石個人是給予了相當肯定的[274]。
南宋高宗為開脫父兄的歷史罪責,以靖康元年以來士大夫們的議論,把「國事失圖」由蔡京上溯至王安石。紹興四年五月宋高宗詔命重修《神宗實錄》以否定王安石變法為基調,罷去王安石配享神宗太廟的資格。南宋理宗時期蓋棺論定王安石為「萬世罪人」。編於南宗的話本小說《拗相公》稱「我宋元氣皆為熙寧變法所壞,所以有靖康之禍」。這一定讞對於後世產生了深遠影響。王安石作為北宋亡國元兇的論調,經宋國史至元人修《宋史》所承襲,成為宋朝之後官方定論。
明太祖朱元璋對王安石變法深惡痛絕:「宋神宗用王安石理財,小人競進,天下騷然,此可為戒」。清康熙也認定王安石為亡國之臣、千古罪人。
南宋以後,王安石變法總體上是被否定的,但對王安石的部分新法措施則有不同程度的肯定看法。在諸新法措施中,尤以科舉改革、免役法、保甲法、保馬法得到較多的肯定。
持肯定者在南宋有陸九淵稱王安石「潔白之操,寒於冰霜」充分肯定了其私德,把變法失敗歸於用人不當、屬於典型的「好心辦壞事」。元朝有吳澄、虞集,明朝有陳汝錡、章袞,入清後有顏元、李紱、蔡上翔、楊希閔、龔自珍、陸心源等。楊慎對王安石的偏狹評價為「古今第一小人」。王夫之認為王安石的「三不足」之說是「禍天下而得罪於名教」[275]。如蔡上翔以為「荊公之時,國家全盛,熙河之捷,擴地數千里,開國百年以來所未有者。南渡以後,元佑諸賢之子孫,及蘇程之門人故吏,發憤於黨禁之禍,以攻蔡京為未足,乃以敗亂之由,推原於荊公,皆妄說也。其實徽欽之禍,由於蔡京。蔡京之用,由於溫公。而龜山之用,又由於蔡京,波瀾相推,全與荊公無涉。」[276]
他們給王安石以高度評價的原因主要有兩點:其一,他們大都是南人,對王安石的褒揚,其中有中國古代尊重和敬仰「鄉賢」的傳統;其二,顏元、龔自珍肯定王安石及其變法,與他們和王安石有着相近的思想理路分不開。
歷史發展到近代,中國遭受了前所未有的變故,改革的呼聲日益提高,所以對王安石變法開始進行正面的評價,主要的人物有梁啓超、嚴復等,他們從社會現實需要出發,呼籲改革精神。例如梁啓超專門寫了《王安石傳》稱其為「三代以下唯一完人」。以後對王安石變法的研究越來越多,並在民國時期有所推廣。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後,對王安石的評價一度主要從階級等角度出發,以後又更多的從具體的利益角度來看他的變法。主要研究者有漆俠、鄧廣銘等。文革結束後,中國大陸進行改革開放,因此對王安石等改革家的評價趨向正面。
史學家黃仁宇認為:「王安石能在今日引起中外學者的興趣,端在他的經濟思想和我們的眼光接近。他的所謂「新法」,要不外將財政稅收大規模的商業化。他與司馬光爭論時,提出「不加賦而國用足」的理論,其方針乃是先用官僚資本刺激商品的生產與流通。如果經濟的額量擴大,則稅率不變,國庫的總收入仍可以增加。這也是現代國家理財者所共信的原則,只是執行於11世紀的北宋,則不合實際。」認為當時北宋經濟發展水平高,「企圖作現代性的改革」,然而因為文化和政治的原因,最終沒有能完成轉變。[8]
王安石為人特立獨行。據載,他常不梳洗就出門會客[277],看書入神時則會隨手拿東西吃,吃了魚食也不知道[278]。署名蘇洵但普遍認為是偽作的《辨姦論》就是影射王安石的,其中寫道:「夫面垢不忘洗,衣垢不忘浣,此人之至情也。今也不然,衣臣虜之衣,食犬彘之食,囚首喪面而談詩書,此豈其情也哉?」[279]蘇軾和王安石有不少過節,王安石喜好「語不驚人死不休」,蘇軾於其生時每逢佳時必定作文譏諷,奉司馬光之命寫的祭文倒全是溢美之辭,頗有水之皮相非骨相。劉貢父要王安石掘一八百里大坑把梁山泊顛過來。民間也有不少兩人鬥智的故事,如馮夢龍《警世通言》中有「王安石三難蘇學士」一篇,裏面的王安石多次難倒蘇軾,展現了王安石的博學,也展現了蘇軾的小聰明。
王安石認為吃飯是非常浪費時間的事情但又不得不吃。某次他的妻子煮了一道菜給他吃,他馬上就吃完了,妻吳氏(妻妹以王安石夫婦的主張嫁給苦吟詩人王令)以為他喜歡這道菜所以天天煮,王安石也天天吃從無怨言,某天王妻忍不住詢問王安石天天吃同一道菜不膩嗎,王安石竟回答「我只想趕快吃完飯去辦正事,從沒注意吃了什麼下肚。」可見王安石既不注重生活情趣[280]也不注重儀表又喜出狂言,對他而言普天之下除了讀書跟辦公之外沒有重要的事情。
有記載王安石非常喜歡讀書,甚至在飲宴會客的時候也會陷入沉思,不露笑容。他在常州任內的時候,有一次參加宴會,他在伶人表演時突然發笑,眾人以為是伶人引得王安石發笑是故賞賜了他很多錢。直到後來有人問王安石當時為何發笑,他解答說是他在思索《咸》、《恆》兩幅卦,適時有了領悟,不自覺就發笑了。[281]
王氏家族本源於太原地區,後徙至臨川,在王安石出生時即為當地望族。臨川王氏以科舉發家,據蔡上翔所考,他們自王安石的祖父王觀之以來六十九年中共有八位族人登為進士。[282]王觀之是自王氏在臨川以來第一位進士,此後王氏族人多有成就,王安石的父親王益也於祥符八年成為進士。後王安國、王安禮、王雱叔姪因文學成就被合稱「臨川三王」。[283]
祖父:王用之,曾任衛尉寺丞。
祖母:謝氏,色和容謹,行儉而勤。為婦順,為母慈,相夫教子,頗見其效。
外祖父:吳畋,素有才華,終身不仕。
舅舅:吳芮,也是王安石的岳父。
父親:王益,字損之,改字舜良,曾為臨江軍判官,一生在南北各地做州縣官。
前母:徐氏,王益前妻。
生母:吳氏,撫州金溪人,王益的續絃。
長兄:王安仁,徐氏之子,皇祐元年(1049年)進士。
次兄:王安道,字仁甫,徐氏之子,曾授衡州軍司法參軍。
四弟:王安國,字平甫,吳氏之子,曾任武昌軍節度推官,西京國子教授。
五弟:王安世,吳氏之子,曾任太平州當塗縣主簿。
六弟:王安禮,字和甫,吳氏之子,官至尚書左丞。
七弟:王安上,字純甫,吳氏之子。
大妹:王文淑,嫁與江陰張奎。
二妹:王氏,嫁與江陰朱明之。
三妹:王氏,嫁與揚州沈季長。
表妹兼妻子:吳瓊,康定元年(1040年)嫁給王安石。
長子:王雱,字元澤,出任太子中允、崇政殿説書,擢為天章閣待制兼侍講,累遷龍圖閣直學士,與王安禮、王安國並稱「臨川三王」。
次子:王旁,祕書省正字。
長女:王氏,嫁天章閣待制吳安持。
次女:王氏,嫁鎮東軍節度使蔡卞。
早夭之子:於群牧判官任上所生之子。
早夭之女:於鄞縣所生。[284]
孫:王棣,王安禮之孫,王雱之過繼子,曾任太僕少卿。
孫:王桐,王旁之子。
孫女:王雱之女,嫁呂安中。
孫女:王旁之女,嫁鄭久中。
外孫:吳侔,吳安持與長女王氏之子。
外孫:蔡仍,字子因,蔡卞與次女王氏之子。
曾孫:王珌,王棣之子。
曾孫:王瓙,王桐之子,宣和四年(1122年),靠祖蔭任宣義郎。
曾孫:王珏,王桐之子,王璹之弟。參與北伐、許身國事。
玄孫:王衍之,王珌之子。
玄孫:王升之,王瓙之子。
玄孫:王宜之,王珏之子。
玄孫女:王氏,王珏之女。[285]
據吳曾《能改齋漫錄》記載,王安石最初取字「介卿」,後改為「介甫」。此說被多種文獻引用,現代學者根據王安石與曾鞏等人的關係及宋代取字風氣的分析認為王安石本字介甫,介卿只為親近之稱。[1]也有學者認為王安石字只有介單字,劉成國先生則通過對比其兄弟的字反駁了此說。[2][3]
據四庫全書收錄《能改齋漫錄》,記載王安石於十一月十二日生,武英殿聚珍本《能改齋漫錄》則稱十一月十三日生,劉成國先生在《王安石年譜長編》一書中利用《續資治通鑑長編》記載熙寧四年,十一月十二日王雱送其父王安石禮物,又宰執禮物應該提前一日送,所以得出王安石實際為十一月十三日生。著名宋史學家鄧廣銘先生也如此說法,他說:「記載王安石誕生的年月日時最詳確的則是南宋吳曾的《能改齋漫錄》。《漫錄》卷十《王公進退自安》條謂「王介甫辛酉十一月十三日辰時生」。今查辛酉為宋真宗之天禧五年,其年之十一月十三日,即公元1021年12月18日」[12][13](然而鄧廣銘推算公曆日期偏差一日,當是1021年12月19日)[14]
孺子其朋出自《尚書》,[25]本意指周公勸誡成王與群臣一同前往洛陽,讓他注意與臣下的關係,仁宗因此語境而不快。
宋史學家鄧廣銘先生據《續資治通鑑長編》中記載有當時的常州知州范師道調為廣東南路轉運使[68]及集賢校理陸詵調為提點開封府界諸縣鎮公事[69]為依據認定王安石的任命於四月份下達。
通稱「萬言書」,是王安石踏上政治舞台的第一份重要的奏疏
一、《名臣碑傳琬琰集》記載:「至議變法, 上未嘗不疑, 在(而) 廷臣交執不可, 安石傳經義, 出己意, 辯論輒數百言, 眾不能汕。甚者謂天變不足畏, 祖宗不足法。又以人言是非, 一歸之流俗, 故二年間遍諫官、御史以安石去者凡二十人, 而安石不恤也。」[192]編撰者杜大圭在後文註釋他此記載引用自神宗實錄。
二、《名臣碑傳琬琰集刪存》,語句同上。
三、《東都事略》記載:「安石性強性, 遇事無可否, 自信所見, 執意不回。至議變法, 而在廷交執不可, 甚者謂「天變不足畏, 祖宗不足法, 人言不足恤」。罷黜中外老成人兒盡, 多用門下攝慧少年。」[193]
四、《宋史》記載源自東都事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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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佃:《陶山集》
- 鄭獬:《鄖溪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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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鞏:《元豐類稿》
- 王稱:《東都事略》
- 彭乘:《墨客揮犀》
- 嚴羽:《滄浪詩話》
- 趙翼:《甌北詩話》
- 蔡絛:《西清詩話》
- 楊萬里:《誠齋詩話》
- 曾季貍:《艇齋詩話》
- 司馬光:《涑水紀聞》
- 釋惠洪:《冷齋夜話》
- 葉夢得:《石林燕語》
- 葉夢得:《避暑錄話》
- 孔穎達:《毛詩註疏》
- 吳曾:《能改齋漫錄》
- 陳瓘:《四明尊堯集》
- 陳淵:《默堂先生文集》
- 魏泰:《臨漢隱居詩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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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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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 侯髓健:《王安石字「介」說》,載《古典文學知識》2008年第2期,p.115
見 劉成國:《王安石日常行實疑難考》,載《文史》2018年第1輯,p.161
《王荊公年譜考略》卷一:「公生於天禧五年辛酉至哲宗元祐元年薨年六十六」
《宋史》列傳第八十六·王安石:「元佑元年卒年六十六贈太傅紹聖中諡曰文配享神宗廟庭」
陳鵠《西塘集耆舊續聞》卷一載:後學讀書未博,觀人文字不可輕詆。且如歐陽公與王荊公詩云:「翰林風月三千首,吏部文章二百年。」荊公答云:「他日若能窺孟子,終身安敢望韓公。」歐公笑曰:「介甫錯認某意,所用事乃謝眺為吏部尚書,沈約與之書,雲二百年來無此作也,若韓文公迨今何止二百年耶!」前後名公詩話,至今博洽之士莫不以歐公之言為信,而荊公之詩為誤。不知荊公所用之事,乃見孫樵《上韓退之吏部書》「二百年來無此文也」。歐公知其一而不知其二,故介甫嘗曰:「歐公坐讀書未博耳。」
姜國柱:《論王安石》,載社會科學輯刊1980年第3期,pp.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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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荊公年譜考略》卷一引《臨江府名宦志》曰:「王益,字損之,臨川人,荊公父也。」
見鄧廣銘:關於王安石的居里塋墓及其他諸問題,載北京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 1993年第2期
詳見 劉成國:《王安石生辰新證》,載《江海學刊》2017年第5期,p.201
劉成國. 王安石的生日究竟是哪一天. 中華讀書報. 2021-12-15 [2021-12-18]. (原始內容存檔於2021-12-18).
《能改齋漫錄》卷十:「王介甫辛酉十一月十三日辰時生。」
《王荊公年譜考略》卷一:「宋天禧中判臨江軍清江縣古蹟志曰維崧堂在府治內宋天禧中王益為臨江軍判官其子安石生於此後人因名其堂曰維崧文縣誌載王直科甲題名記曰宋天禧中王公損之判臨江軍其子荊國文公生於此」
《王安石全集》第七冊·臨川先生文集(三)·卷八十三·大中祥符觀新修九曜閣記:「某自揚州歸,與叔父會京師。叔父曰:『大中祥符觀所謂九曜者,道士丁用平募民錢為堂庖廡已,又為閣置九曜像其下,從吾乞汝文,記其年時,汝為之。』臨川之城中,東有大丘,左溪水,水南出而北並於江。城之東,以溪為隍,吾廬當丘上,此折而東百歩,為祥符觀。觀岸溪水,東南之山不奄乎人家者,可望也。某少時固嘗從長者游而樂之,以為溪山之佳,雖異州,樂也,況吾父母之州,而又去吾廬為之近者邪?雖其身去為吏,獨其心不須臾去也。今道士又新其居,以壯觀游。閣焉,使游者得以窮登望之勝,使可望者不唯東南而已,豈不重可樂邪?道士之所為,幾吾之所樂,而命吾文,又叔父也,即欲已,得邪?惜乎!安得與州之君子者游焉?以忘吾憂而慰吾思邪?閣成之日,某年月日也。」
《宋史》列傳第八十六·王安石:「安石少好讀書一過目終身不忘其屬文動筆如飛初若不經意既成見者皆服其精妙友生曾鞏攜以示歐陽修修為之延譽」
《王安石全集》第五冊·臨川先生文集(一)·卷十三·憶昨詩示諸外弟:「憶昨此地相逢時,春入窮谷多芳菲。短垣囷囷冠翠嶺,躑躅萬樹紅相圍。幽花媚草錯雜出,黃蜂白蝶參差飛。此時少壯自負恃,意氣與日爭光輝。乘閒弄筆戲春色,脫略不省旁人譏。坐欲持此博軒冕,肯言孔孟猶寒飢。丙子從親走京國,浮塵坌並緇人衣。」
《王安石全集》第六冊·臨川先生文集(二)·卷七十一·先大夫述:「丁衛尉府君憂,服除,通判江寧府」
《王安石全集》第五冊·臨川先生文集(一)·卷十三·憶昨詩示諸外弟:「明年親作建昌吏,四月挽船江上磯。端居感慨忽自悟,青天閃爍無停暉。男兒少壯不樹立,挾此窮老將安歸?吟哦圖書謝慶弔,坐室寂寞生伊威。材疏命賤不自揣,欲與稷契遐相希。」
《王安石全集》第六冊·臨川先生文集(二)·卷七十一·先大夫述:「寶元二年二月二十三日,以疾棄諸孤官下,享年四十六。」
《王安石全集》第五冊·臨川先生文集(一)·卷十三·憶昨詩示諸外弟:「旻天一朝𢌿以禍,先子泯沒予誰依?精神流離肝肺絕,眥血被面無時晞。母兄呱呱泣相守,三載厭食鍾山薇。」
《尚書正義》卷十五·洛誥:「周公曰:「王肇稱殷禮,祀於新邑,咸秩無文。言王當始舉殷家祭祀,以禮典祀於新邑,皆次秩不在禮文者而祀之。予齊百工,伻從王於周。予惟曰:『庶有事。』我整齊百官,使從王於周,行其禮典。我惟曰:「庶幾有善政事。」今王即命曰:「記功,宗以功,作元祀。」今王就行王命於洛邑,曰:「當記人之功,尊人亦當用功大小為序,有大功則列大祀。」謂功施於民者。【曰記,上音越,一音人實反。】惟命曰:「汝受命篤,弼丕視功載,乃汝其悉自教工。」惟天命我周邦,汝受天命厚矣,當輔大天命,視群臣有功者記載之,乃汝新即政,其當儘自教眾官,躬化之。孺子其朋,孺子其朋,其往。少子慎其朋黨,少子慎朋黨,戒其自今已往。無若火始焰焰,厥攸灼敘,弗其絕。言朋黨敗俗,所宜禁絕。無令若火始然,焰焰尚微,其所及,灼然有次序,不其絕。事從微至着,防之宜以初。【焰音艷。「敘」絕句,馬讀「敘」句字屬下。令,力呈反。】厥若彝,及撫事如予,惟以在周工。其順常道,及撫國事,如我所為,惟用在周之百官。往新邑,伻鄉即有僚,明作有功,惇大成裕,汝永有辭。」往行政化於新邑,當使臣下各鄉就有官,明為有功,厚大成寬裕之德,則汝長有嘆譽之辭於後世。【向,許亮反,注同。惇,都混反。】
【疏】「周公」至「有辭」
正義曰:王求教誨之言,公乃誨之。周公曰:「王居此洛邑,當始舉殷家祭祀以為禮典,祀於洛之新邑,皆次秩在禮無文法應祀者,亦次秩而祀之。我雖致政,為王整齊百官,使從王於周,行其禮典。若能如此,我惟曰:『庶幾有善政事。』今王就行王命於洛邑,曰:『王當記人之功,尊人亦當用功大小為次序,有大功者則列為大祀。『」又申述所以祀神記臣功者。「政事由臣而立,惟天命我周邦之故,曰:』汝受天命厚矣,當輔大天命,故須視群臣有功者記載之。君知臣功,則臣皆盡力。欲令群臣盡力,宜於初即教之。乃汝新始即政,其當儘自教誨眾官。『」令王躬自化之,使之立功。又以朋黨害政,尤宜禁絕,故丁寧戒之:「少子慎其朋黨,少子慎其朋黨,戒其自今已往。」令常慎此朋黨之事。「若欲絕止,禁其未犯,無令若火始然。焰焰尚微,火既然焰,其火所及,將灼然有次序矣,不其復可絕也。汝成王其當順此常道,及撫循國事,如我攝政所為。惟當用我此事,在周之百官則當畏服,各立功矣。汝當以此往行政化於新邑,當使臣下百官各向就有官,明為有功,厚大成寬裕之德,則汝長有嘆譽之辭於後世」。此周公誨王之言也。[...]
傳「惟天」至「化之」,正義曰:「惟天命我周邦」,謂天命我文武,故及汝成王復受天命為天子,是天之恩德深厚矣。天以厚德被汝,汝當輔大天命,任賢使能,行合天意,是輔大天也。汝當輔大天命,故宜視群臣有功者記載之,覆上「記功,宗以功」言之也。欲令群臣有功,必須躬自教化之在於初始,故言「乃汝新即政,其當儘自教眾官」。欲令王「躬化之」者,正己之身,使群臣法之,非謂以辭化之也。言「儘自教」者,政有大小,恐王輕大略小,令王儘自親化之。言「惟命曰」,亦是致殷勤。「乃」者,緩辭也。義異上句,故言「乃」耳。王肅云:「此其儘自教百官,謂正身以先之。」
傳「少子」至「已往」,正義曰:鄭云:「孺子,幼少之稱,謂成王也。」此上皆云成王,此句特言少子者,以明朋黨敗俗,為害尢大,恐年少所忽,故特言「孺子」也。「朋黨」謂臣相朋黨。「慎其朋黨」,令禁絕之。「戒其自今已往」,謂從即政以後,常以此事為戒也。
傳「言朋」至「以初」,正義曰:「無令若火始然」,以喻無令朋黨始發。若火既然,初雖焰焰尚微,其火所及,灼然有次序,不其復可絕也。以喻朋黨若起,漸漸益大,群黨既成,不可復禁止也。「事從微至着,防之宜以初」,謂朋黨未發之前,防之使不發。
傳「其順」至「百官」,正義曰:考古依法,為「順常道」。號令治民,為「撫國事」。周公大聖,動成軌則,「如我所為」,謂如攝政之時事所施為也。惟當用我所為在周之百官,令其行周公之道法於百官也。
傳「往行」至「後世」,正義曰:此時在西都戒王,故云「往行政化於新邑」。當使臣下各鄉就所有之官,令其各守其職,思不出其位,自當陳力就列,明為有功。在官者當以褊小急躁為累,故令臣下厚大成寬裕之德。臣下既賢,君必明聖,則汝長有嘆譽之辭於後世矣。今《周頌》所歌即嘆譽成王之辭也。」
《默記》卷下:「慶曆二年御試進士時晏元獻為樞密使楊察晏婿也時自知制誥避親勾當三班院察之弟置時就試畢負魁天下望未放榜間將先宣示兩府上十人卷子置因以賦求察問晏公己之高下焉晏公明日入對見置之賦已考定第四人出以語察察密以報置而置試罷與酒徒飲酒肆聞之以手擊案嘆曰不知那個衛子奪吾狀元矣不久唱名再三考定第一人卷子進御賦中有孺子其朋之言不懌曰此語忌不可魁天下即王荊公卷子第二人卷子即王圭以故事有官人不為狀元令取第三人即殿中丞韓絳遂取第四人卷子進呈上欣然曰若楊置可矣復以第一人為第四人置方以鄙語罵時不知自為第一人也然荊公平生未嘗略語曾考中狀元其氣量高大視科第為何等事而增重耶」
《臨川集》卷七十五·與王逢原書四:「某頓首被命使江東按刑獄事明日遂行欲至揚州宿留別乞一差遣竊欲一見逢原幸枉駕見追只於丹陽奉候切勿以事為解也它須面陳此不詳悉切見過專奉遲切切」
《元豐類稿》卷十五·上歐陽舍人書:「鞏之友王安石文甚古行甚稱文雖已得科名居今知安石者尚少也彼誠自重不願知於人嘗與鞏言非先生無足知我也如此人古今不常有如今時所急雖無常人千萬不害也顧如安石不可失也先生倘言焉進之於朝廷其有補於天下亦書其所為文一編進左右幸觀之庶知鞏之非妄也鄙心惓惓其大抵雖如此其詳可得而具邪不宣鞏再拜」
《邵氏聞見錄》卷九:「韓魏公自樞密副使以資政殿學士知揚州王荊公初及第為僉判每讀書至達旦略假寐日已高急生府多不及盥漱魏公見荊公少年疑夜飲放逸一日從容謂荊公曰君少年無廢書不可自棄荊公不答退而言曰韓公非知我者」
《王荊公年譜考略》卷二:「是年三月禮部奏名進士諸科及第出身八百三十九人公登楊寶榜進士第四名是年簽書淮南判官」
《宋史》列傳第八十六·王安石:「擢進士上第簽書淮南判官舊制秩滿許獻文求試館職安石獨否再調知鄞縣」
《宋會要輯稿》卷一百七·選舉二:「慶曆二年四月二十三日,詔新及第進士第一人楊置為將作監丞第二人王珪為大理評事第三人韓絳為太子中允並通判第四人王安石為校書郎第五人曾公定為奉禮郎並僉書諸州判官事第六人已下兩使職官第二甲初等職官第三甲試銜知縣第三四甲試銜簿尉第五甲判司簿尉廳人第一甲京朝官轉官選人進下京官第二甲京官下便推官後任升陟選人兩使推官第三甲京官僉書諸州判官選人初等職官第四甲京官家便知縣後任僉書諸州官選人試銜知縣第五甲京官家便知縣選人試銜知縣」
《名臣碑傳琬琰集》下集·卷十四·王荊公安石傳:「慶曆二年登進士甲科簽書淮南節度判官廳公事代還例當進所業試館職安石獨不進特召試亦固辭知明州鄞縣」
《綱鑑易知錄》卷六九:「故事秩滿許獻文求試館職安石獨否知鄞縣「文彥博歐陽修並薦王安石」」
《臨川集》卷七十五·上杜學士言開河書:「十月十日謹再拜奉書運使學士閣下某愚不更事物之變備官節下以身得察於左右事可施設不敢因循苟簡以孤大君子推引之意亦其職宜也鄞之地邑跨負江海水有所去故人無水憂而深山長谷之水四面而出溝渠澮川十百相通長老言錢氏時置營田吏卒歲浚治之人無旱憂恃以豐足營田之廢六七十年吏者因循而民力不能自並向之渠川稍稍淺塞山谷之水轉以入海而無所瀦幸而雨澤時至田猶不足於水方夏曆旬不雨則眾川之涸可立而須故今之邑民最獨畏旱而旱輒連年是皆人力不至而非歲之咎也某為縣於此幸歲大穰以為宜乘人之有餘及其暇時大浚治川渠使有所瀦可以無不足水之患而無老壯稚少亦皆懲旱之數而幸今之有餘力聞之翕然皆勸趨之無敢愛力夫小人可與樂成難與慮始誠有大利猶將強之況其所願欲哉竊以為此亦執事之所欲聞也伏惟執事聰明辨智天下之事小之為無間大之為無崖岸悉已講而明之矣而又導利去害汲汲若不足夫此最長民之吏當致意者故輒具以聞州州既具以聞執事矣顧其厝事之詳尚不得徹輒復條件以聞唯執事少留聰明有所未安教而勿誅幸甚」
《臨川集》卷八十三·鄞縣經遊記:「慶曆七年十一月扼餘自縣出屬民使浚渠川至萬靈鄉之左界宿慈福院戊寅升雞山觀碶工鑿石遂入育王山宿廣利寺雨不克東辛巳下靈岩浮石湫之壑以望海而謀作斗門於海濱宿靈岩之旌教院癸未至蘆江臨決渠之口轉以入於瑞岩之開善院遂宿甲申游天童山宿景德寺質明與其長老瑞新上石望玲瓏岩須猿吟者久之而還食寺之西堂遂行至東吳具舟以西質明泊舟堰下食大梅山之保福寺莊過五峰行十里許復具舟以西至小溪以夜中質明觀新渠及洪水灣還食普寧院日下昃如林村夜未中至資壽院質明戒桃源清道二鄉之民以其事凡東西十有四鄉鄉之民畢已受事而餘遂歸雲」
《宋史》列傳第八十六·王安石:「起堤堰決陂塘為水陸之利貸谷與民出息以償俾新陳相易邑人便之」
蔡罕:《王安石治鄞及其四明情懷-從〈鄞縣經遊記〉談起》,載浙江學刊2011年第4期,pp.58-62
《東都事略》卷七十九:「起堤堰決陂塘為水陸之利貸谷於民立息以償俾新陳相易興學校嚴保伍吏人便之」
《臨川集》卷八十三·慈谿縣學記:「天下不可一日而無政教故學不可一日而亡於天下古者井天下之田而黨庠遂序國學之法立乎其中鄉射飲酒春秋合樂養老勞農尊賢使能考藝選言之政至於受成獻馘訊囚之事無不出於學於此養天下智仁聖義忠和之士以至一偏之伎一曲之學無所不養而又取士大夫之材行完潔而其施設已嘗試於位而去者以為之師釋奠釋菜以教不忘其學之所自遷徙逼逐以勉其怠而除其惡則士朝夕所見所聞無非所以治天下國家之道其服習必於仁義而所學必皆盡其材一日取以備公卿大夫百執事之選則其材行皆已素定而士之備選者其施設亦皆素所見聞而已不待閱習而後能者也古之在上者事不慮而盡功不為而足其要如此而已此二帝三王所以治天下國家而立學之本意也後世無井田之法而學亦或存或廢大抵所以治天下國家者不復皆出於學而學之士群居族處為師弟子之位者講章句課文字而已至其陵夷之久則四方之學者廢而為廟以祀孔子於天下斫木摶土如浮屠道士法為王者象州縣吏春秋帥其屬釋奠於其堂而學士者或不預焉蓋廟之作出於學廢而近世之法然也今天子即位若干年頗修法度而革近世之不然者當此之時學稍稍立於天下矣猶曰縣之士滿二百人乃得立學於是慈谿之士不得有學而為孔子廟如故廟又壞不治今劉君在中言於州使民出錢將修而作之未及為而去時慶曆某年也後林君肇至則曰古之所以為學者吾不得而見而法者吾不可以毋循也雖然吾之人民於此不可以無教即因民錢作孔子廟如今之所云而治其四旁為學舍講堂其中帥縣之子弟起先生杜君醇為之師而興於學噫林君其有道者耶夫吏者無變今之法而不失古之實此有道者之所能也林君之為其幾於此矣林君固賢令而慈谿小邑無珍產淫貨以來四方游販之民田桑之美有以自足無水旱之憂也無游販之民故其俗一而不雜有以自足故人慎刑而易治而吾所見其邑之士亦多美茂之材易成也杜君者越之隱君子其學行宜為人師者也夫以小邑得賢令又得宜為人師者為之師而以修醇一易治之俗而進美茂易成之材雖拘於法限於勢不得盡如古之所為吾固信其教化之將行而風俗之成也夫教化可以美風俗雖然必久而後至於善而今之吏其勢不能以久也吾雖喜且幸其將行而又憂夫來者之不吾繼也於是本其意以告來者」
《臨川集》卷七十六·上運使孫司諫書:「伏見閣下令吏民出錢購人捕鹽竊以為過矣海旁之鹽雖日殺人而禁之勢不止也今重誘之使相捕告則州縣之獄必蕃而民之陷刑者將眾無賴奸人將乘此勢於海旁漁業之地搔動艚戶使不得成其業艚戶失業則必有合而為盜賊殺以相仇者此不可不以為慮也鄞於州為大邑某為縣於此兩年見所謂大戶者其田多不過百畝少者至不滿百畝百畝之直為錢百千其尤良田乃直二百千而已大抵數口之家養生送死皆自田出州縣百須又出於其家方今田桑之家尤不可時得者錢也今責購而不可得則其間必有鬻田以應責者夫使良民鬻田以賞無賴告訐之人非所以為政也又其間必有州縣之令而不時出錢者州縣不得不鞭械以督之鞭械吏民使之出錢以應捕鹽之購又非所以為政也且吏治宜何所師法也必曰古之君子重告訐之利以敗俗廣誅求之害急較固之法以失百姓之心因國家不得已之禁而又重之古之君子蓋未有然者也犯者不休告者不止糶鹽之額不復於舊則購之勢未見其止也購將安出哉出於吏之家而已吏固多貧而無有也出於大戶之家而已大家將有由此而破產失職者安有仁人在上而令下有失職之民乎在上之仁人有所為則世輒指以為師故不可不慎也使世之在上者指閣下之為此而師之獨不害閣下之義乎上好是物下必有甚者閣下之為方爾而有司或以謂將請於閣下求增購賞以勵告者故某竊以謂閣下之欲有為不可不慎也天下之吏不由先王之道而主於利其所謂利者又非所以為利也非一日之積也公家日以窘而民日以窮而怨常恐天下之勢積而不已以至於此雖力排之已若無奈何又從而為之辭其與抱薪救火何異竊獨為閣下惜此也在閣下之勢必欲變今之法令如古之為固未能也非不能也勢不可也循今之法而無所變有何不可而必欲重之乎伏惟閣下常立天子之側而論古今所以存亡治亂將大有為於世而復之乎二帝三代之隆顧欲為而不得者也如此等事豈待講說而明今退而當財利責蓋迫於公家用調之不足其勢不得不權事勢而為此以紓一切之急也雖然閣下亦過矣非所以得財利而救一切之道閣下於古書無所不觀觀之於書以古已然之事驗之其易知較然不待某辭說也枉尺直尋而利古人尚不肯為安有此而可為者乎今之時士之在下者浸漬成俗苟以順從為得而上之人亦往往憎人之言言有忤己者輒怒而不聽之故下情不得自言於上而上不得聞其過恣所欲為上可以使下之人自言者惟閣下其職不得不自言者某也伏惟留思而幸聽之文書雖已施行追而改之若猶愈於遂行而不反也干犯云云」
《宋史》列傳第八十六·王安石:「文彥博為相薦安石恬退乞不次進用以激奔競之風」
《王荊公年譜考略》卷二:「由初仕至是十年從無一牘干謁於貴人之門以求速達文潞公當世大賢居相府首薦安石同時則有陳襄薦士書安石與焉雖以潞公舉其恬退及朝廷召試赴闕猶自言向時辭試有故而恬退非其本意」
《續資治通鑑長編》卷一百七十:「庚午宰臣文彥博等言臣等每因進對嘗聞德音以搢紳之間多務奔競匪裁抑之則無以厚風俗若恬退守道者稍加旌擢則奔競躁求者庶幾知恥伏見工部郎中直史館張緓十餘年不磨勘朝廷銟其退靜嘗特遷兩浙轉運使代還差知潁州亦未嘗以資序自言殿中丞王安石進士第四人及第舊制一任還進所業求試館職安石凡數任並無所陳朝廷特令召試亦辭以家貧親老且館閣之職士人所欲而安石恬然自守未易多得大理評事韓維嘗預南省高薦自後五六歲不出仕宦好古嗜學安於退靜並乞特賜甄擢詔賜緓三品服召安石赴闕俟試畢別取旨維令學士院與試安石維並辭不就」
《臨川集》卷四十·乞免就試狀:「准中書札子奉聖旨依前降指揮發來赴闕就試者伏念臣祖母年老先臣未葬弟妹當嫁家貧口眾難住京師比嘗以此自陳乞不就試慢廢朝命尚宜有罪幸蒙寬赦即賜聽許不圖遜事之臣更以臣為恬退令臣無葬嫁奉養之急而逡巡辭避不敢當清要之選雖曰恬退可也今特以營私家之急擇利害而行謂之恬退非臣本意兼臣罷縣守闕及今二年有餘老幼未嘗寧宇方欲就任即令赴闕實於私計有妨伏望聖慈察臣本意止是營私特寢召試指揮且令終滿外任一面發赴本任去訖」
《宋史》列傳第八十六·王安石:「修薦為諫官以祖母年高辭」
《宋史》列傳第八十六·王安石:「安石本楚士未知名於中朝以韓呂二族為巨室欲藉以取重乃深與韓絳絳弟維及呂公著交三人更稱揚之名始盛」
《王荊公年譜考略》卷二:「毀者乃謂安石本楚士未知名於中朝以韓呂二族為巨室欲藉以取重乃深與韓絳絳弟維及呂公著三人更相稱揚之各始盛而正史采之鳴呼為是言者亦曾考皇祐三年文潞公以韓維王安石並薦乎亦曾考陳襄與陳舍人薦士書謂安石文學政事已著聞於時乎亦會考嘉祐初歐陽公以王安石呂公著並薦於朝乎而是時劉敞之薦孫侔亦曰求之朝廷呂公著王安石之流乎由是言之韓維呂公著方藉文歐二公與安石並薦而韓呂豈能重安石安石亦奚藉韓呂以為重哉夫自皇祐三年至熙寧中間二十年安石聲名滿天下若范文正公富鄭圍韓魏公曾魯公皆為所稱譽甚久乃毀者置諸君子不言而曰藉韓呂為重於此見毀者無之而不妄也」
《王荊公年譜考略》卷二:「皇祐四年壬辰年三十三通判舒州」
《臨川集》卷八十五·祭范潁州文:「 嗚呼我公一世之師由初迄終名節無疵明肅之盛身危志殖瑤華失位又隨以斥治功亟聞尹帝之都閉奸興良稚子歌呼赫赫之家萬首俯趨獨繩其私以走江湖士爭留公蹈禍不栗有危其辭謁與俱出風俗之衰駭正怡邪蹇蹇我初人以疑嗟力行不回慕者興起儒先酋酋以節相侈公之在貶愈勇為忠稽前引古誼不營躬外更三州施有餘澤如釃河江以灌尋尺宿贓自解不以刑加猾盜涵仁終老無邪講藝弦歌慕來千里溝川障澤田桑有喜戎孽犬制狂敢刮醫鑄印刻符公屏一方取將於伍後常名顯收士至佐維邦之彥聲之所加擄不敢瀕以其餘威走敵完鄰昔也始至瘡痍滿道藥之養之內外完好既其無為飲酒笑歌百城晏眠吏士委蛇上嘉曰材以副樞密稽首辭讓至於六七遂參宰相厘我典常扶賢贊傑亂冗除荒官更於朝士變於鄉百治具修偷墮勉強彼閼不遂歸侍帝側卒屏於外身屯道塞謂宜俠希尚有以為神乎孰忍使至於斯蓋公之才猶不盡試肆其經綸功孰與計自公之貴廄庫逾空和其色辭傲訐以容化於婦妾不靡珠玉翼翼公子弊綈惡粟閔死憐窮惟是之奢孤女以嫁男成厥家孰堙於深孰鍥乎厚其傳其詳以法永久碩人今亡邦國之憂矧鄙不肖辱公知尤承凶萬里不往而留涕哭馳辭以贊醪羞」
《王荊公年譜考略》卷二:「范文正公卒於皇祐四年五月公有祭文茲不錄然其始曰嗚呼我公一世之師」
《王安石全集》第五冊·臨川先生文集(一)·卷十二·感事:「賤子昔在野,心哀此黔首。豐年不飽食,水旱尚何?有雖無剽盜起,萬一且不久。特愁吏之為,十室災八九。原田敗粟麥,欲訴嗟無賕。間關幸見省,笞撲隨其後。況是交冬春,老弱就僵仆。州家閉倉庾,縣吏鞭租負。鄉鄰銖兩徴,坐逮空南田。取貲官一毫,奸桀已雲富。彼昏方怡然,自謂民父母。朅來佐荒郡,懍懍常漸疚。昔之心所哀,今也執其咎。乘田聖所勉,況乃余之陋。內訟敢不勤,同憂在僚友。」
《王安石全集》第五冊·臨川先生文集(一)·卷十二·發廩:「先王有經制,頒賚上所行。後世不復古,貧窮主兼併。非民獨如此,為國賴以成。築台尊寡婦,入粟至公卿。我嘗不忍此,願見井地平。大意苦未就,小官苟營營。三年佐荒州,市有棄餓嬰。駕言發富藏,雲以救鰥惸。崎嶇山谷間,百室無一盈。鄉豪巳云然,罷弱安可生。茲地昔豐實,土沃人良耕。他州或呰窳,貧富不難評。𡺳詩出周公,根本詎宜輕。願書七月篇,一寤上聰明。」
《王荊公年譜考略》卷五:「嘉祐元年丙申年三十八是年九月庚寅大赦改元公為群牧判官」
《宋史》列傳第八十六·王安石:「修以其須祿養言於朝用為群牧判官」
《續資治通鑑長編》卷一百七十七:「殿中丞王安石為群牧判官安石力辭召試有詔與在京差遣及除群牧判官安石猶力辭歐陽修諭之乃就職館閣校勘沈康詣宰相陳執中自言屢求為髃牧判官而不得王安石不帶職又歷任比康為淺安石既不肯為願得為之執中曰安石辭讓召試故朝廷優與差遣豈復屑屑計校資任且朝廷設館閣以待天下賢材亦當爵位相先而乃爭奪如此公視安石顏何厚也康臱沮而去」
《名臣碑傳琬琰集》下集·卷十四·王荊公安石傳:「通判舒州除知建昌軍不赴召為群牧判官差提點府界諸縣鎮公事」
《文忠集》卷一百九·薦王安石呂公著札子:「臣伏見陛下仁聖聰明優容諫諍雖有狂直之士犯顏色而觸忌諱者未嘗不終始保全往往亟加擢用此自古明君賢主之所難也然而用言既難獻言者亦不為易論小事者既可鄙而不足為陳大計者又似迂而無速效欲微諷則未能感動將直陳則先忤貴權而旁有群言奪於眾力所陳多未施設其人遽已改遷致陛下有聽言之勤而未見用言之效頗疑言事之職但為速進之階蓋緣台諫之官資望已峻少加進擢便履清華而臣下有厭人言者因此亦得進說直雲此輩務要官職所以多言使後來者其言益輕而人主無由取信辜陛下納諫之意違陛下賞諫之心臣以謂欲救其失惟宜擇沉默端正守節難進之臣置之諫署則既無干進之疑庶或其言可信伏見殿中丞王安石德行文學為眾所推守道安貧剛而不屈司封員外郎呂公著是夷簡之子器識深遠沉靜寡言富貴不染其心利害不移其守安石久更吏事兼有時才曾召試館職固辭不就公著性樂閒退淡於世事然所謂夫人不言言必有中者也往年陛下上遵先帝之制增置台諫官四員已而中廢復止兩員今諫官尚有虛位伏乞用此兩人補足四員之數必能規正朝廷之得失裨益陛下之聰明臣叨被恩榮未知報效茍有所見不敢不言取進止」
《續資治通鑑長編》卷一七九:「翰林學士髃牧使楊偉等言判官殿中丞王安石文行頗高乞除職名中書檢會安石累召試不赴詔特授集賢校理安石又固辭不拜」
《文忠集》卷五十七·居士外集卷七·贈王介甫:「翰林風月三千首,吏部文章二百年。老去自憐心尚在,後來誰與子爭先。朱門歌舞爭新態,綠綺塵埃試拂弦。常恨聞名不相識,相逢尊酒盍留連。」
《臨川集》卷二十二:「欲傳道義心猶在,強學文章力已窮。他日若能窺孟子,終身何敢望韓公。摳衣最出諸生後,倒屣嘗傾廣座中只。恐虛名因此得,嘉篇為貺豈宜蒙。」
《歐陽修全集》第四冊·奏議集·卷十四·再論水災狀:「臣材識愚暗,不能知人,然眾人所知者,臣亦知之。伏見龍圖閣直學士、知池州包拯,清節美行,着自貧賤;讜言正論,聞於朝廷。自列侍從,良多補益。方今天災人事非賢罔乂之時,拯以小故,棄之遐遠,此議者之所惜也。祠部員外郎、直史館、知襄州張襄,靜默端直,外柔內剛,學問通達,似不能言者。至其見義必為,可謂仁者之勇。此朝廷之臣,非州郡之才也。祠部員外郎、崇文院檢討呂公著,故相夷簡之子,清靜寡慾,生長富貴而淡於榮利,識慮深遠,文學優長,皆可過人而喜自晦默,此左右顧問之臣也。太常博士、群牧判官王安石,學問文章,知名當世,守道不苟,自重其身,論議通明,兼有時才之用,所謂無施不可者。凡此四臣者,難得之士也。拯以小過棄之,其三人者進退與眾人無異。此皆為世所知者猶如此,臣故知天下之廣,賢材淪沒於無聞者不少也。此四臣者,名跡已着,伏乞更廣詢采,亟加進擢,置之左右,必有裨補。凡臣所言者,乃願陛下聽其言,用其才,以濟時艱爾,非為其人私計也。若量沾恩澤、稍升差遣之類,適足以為其人累耳,亦非臣薦賢報國之本心也。」
《續資治通鑑長編》卷一百八十四:「己未群牧判官太常博士王安石提點開封府界諸縣鎮公事」
《王安石全集》第六冊·臨川先生文集(二)·卷七十四·上執政書:「竊以方今仁聖在上,四海九州冠帶之屬,望其施為以福天下者,皆聚於朝廷。而某得以此時備使畿內,交遊親戚知能才識之士,莫不為某願,此亦區區者思自竭之時也。事顧有不然者。某無適時才用,其始仕也,苟以得祿養親為事耳,日月推徙,遂非其據。今親闈老矣,日夜惟諸子壯大未能以有室家,而某之兄嫂尚皆客殯而不葬也,其心有不樂於此。及今愈思自置江湖之上,以便昆弟親戚往還之勢,而成婚姻葬送之謀。故某在廷二年,所求郡以十數,非獨為食貧而口眾也,亦其所懷如此。非獨以此也,某又不幸,今茲天被之疾,好學而苦眩,稍加以憂思,則往往昏聵不知所為。以京師千里之縣,吏兵之眾,民物之稠,所當悉心力耳目以稱上之恩施者,蓋不可勝數。以某之不肖,雖平居無他,尚懼不給,又況所以亂其心如此,而又為疾病所侵乎?歸印有司,自請於天子,以待放絀而歸田裏,此人臣之明義,而某之所當守也;顧親老矣,而無所養,勢不能為也。偷假歲月,饕祿賜以徼一日之幸,而不忖事之可否,又義之所不敢為。竊自蔬而求其猶可以冒者,自非哀憐。東南寬閒之區,幽僻之濱,與之一官,使得因吏事之力,少施其所學,以庚祿賜之入,則進無所逃其罪,退無所託其身,不惟親之欲有之而已。蓋聞古者致治之世,自瞽矇、昏瞶、侏儒、籧篨、戚施之人,上所以使之,皆各得盡其才;鳥獸、魚鱉、昆蟲、草木,下所以養之,皆各得盡其性而不失也。於是裳裳者華、魚藻之詩作於時,而曰:「左之左之,君子宜之。右之右之,君子有之。惟其有之,是以似之。」言古之君子,於士之宜左者左之,宜右者右之,各因其才而有之,是以人人得似其先人。又曰:「魚在在藻,依於其蒲。王在在鎬,有那其居。」魚者潛逃深𣺌之物,皆得其所安而樂,王是以能那其居也。方今寬裕廣大,有古之道,大臣之在內,有不便於京而求出,小臣之在外,有不便於身而求歸,朝廷未嘗不可,而士亦未有以此非之者也。至於所以賜某者,亦可謂周矣。為其貧也,使之有屋廬而多祿廩,為其求在外而欲其內也,置之京師,而如其在外之求。顧某之私不得盡聞於上,是以所懷齟齬而有不得也。今敢盡以聞於朝廷,而又私佈於執事矣。伏惟執事察其身之疾,而從之盡其才,憐其親之欲,而養之盡其性,以完朝廷寬裕廣大之政,而無使裳裳者華、魚藻之詩作於時,則非獨於某為幸甚。」
《續資治通鑑長編》卷一百八十五:「丁巳徙知常州侍御史范師道為廣南東路轉運使」
《續資治通鑑長編》卷一百八十五:「甲戌太常博士集賢校理陸詵提舉開封府界諸縣鎮公事」
《宋史》列傳第八十六·王安石:「修以其須祿養言於朝用為群牧判管請知常州」
《王安石全集》第六冊·臨川先生文集(二)·卷七十四·上歐陽永叔書:「今日造門,幸得接餘論,以坐有客,不得畢所欲言。某所以不願試職者。向時則有婚嫁葬送之故,勢不能久處京師。所圖甫畢,而二兄一嫂相繼喪亡,於今窘迫之勢,比之向時為甚。若萬一幸被館閣之選,則於法當留一年,藉令朝廷憐閔,不及一年,即與之外任,則人之多言,亦甚可畏。若朝廷必復召試,某以必以私急固辭,竊度寬政,必蒙矜允。然召旨既下,比及辭而得請,則所求外補,又當遷延矣。親老口眾,寄食於官舟而不得躬養,於今已數月矣。早得所欲,以紓家之急,此亦仁人宜有以相之也。翰林雖嘗被旨與某試,然某之到京師,非諸公所當知。以今之體須某自言,或有司以報,乃當施行前命耳。萬一理當施行,遽為罷之,於公義亦似未有害,某私計為得,竊計明公當不惜此。區區之意,不可以盡,唯仁明憐察而聽從之。」
《王安石全集》第六冊·臨川先生文集(二)·卷七十四·上歐陽永叔書三:「某以五月去左右,六月至楚州,即七舎弟病,留四十日。至揚州,又與四舍弟俱,失郡牧所生一子。七月四日,視郡事。承守將數易之後,加之水旱,吏事亦尚紛冗,故修啟不蚤,伏惟幸察。閣下以道德為天下所望,方今之勢,雖未得遠引,以從雅懷之所尚,惟據所蘊,以救時敝,則出處之間,無適不宜。此自明哲所及者,承餘論及之,因試薦其區區。某到郡侍親,幸且順適,但以不才而臨今日之民,宜得罪於君子,固有日矣。」
《歐陽修全集》卷一百四十五·書簡二·與王文公介甫三通:「嘉祐元年【周本、叢刊本「元」作闕文】某再拜。相別忽焉,遂見新歲。中間嘗一得附書,其如匆遽,不盡鄙懷,於今猶以為恨。雖然,遂使不匆遽,區區之懷亦不能盡也。賢弟來,得相見【「相見」周本、從刊本卷後校:「二字一作『書』」。】,備審動止。即日春寒,奉太夫人萬福,喜慰無限。賢者不能留之朝,衰病者不得放去,皆失其分,歸咎何所?某自新春來,目益昏,耳亦不聰,大懼難久於筆硯。平生所懷,有所未畢,遂恐為庸人以死爾。其他細故不足道,惟奉親自愛。
嘉祐元年近得揚州書,言介甫有《平山》詩,尚未得見,因信,幸乞為示。此地在廣陵為佳處,得諸公錄於文字,甚幸也。賢弟平甫不及別書,愚意同此,前亦承惠詩,多感多感。
嘉祐三年某啟。近托揚州附書,必達。自拜別,無日不瞻企。秋氣稍涼,伏惟尊候萬福。毗陵名郡,下車之始,民其受賜,然及侍親為道之樂,日益無涯矣。某怏怏於此,素志都違,諸公特以外議為畏,勉相留,古之君子去就乃若是也。呂惠卿,學者罕能及,更與切磨之,無所不至也。因其行,謹附此咨起居。」
《王安石全集》第七冊·臨川先生文集(三)·卷八十·知常州上中書啟:「將母之求,屢關於聽覽;長民之寄,終累於陶鎔。勢則便安,心焉震悸。蓋聞抱關擊柝,所以待士之為貧;直鎛蒙鏐,所以處人之有疾。其志卑者其獲少,其能薄者其任輕。自非審分以取容,則必近刑而速謗。如某者,湮淪素業,邀會時恩。備官牧人,既以貧而擇利;奉使畿縣,又以疾而告勞。甚矣能薄而志卑,宜乎任輕而獲少。尚蒙優詔,猥備方州,自惟缺然,何以稱此?茲蓋伏遇某官,上同一德,而以寬裕處心;旁燭萬情,而以平均待物。遂令疏賤,亦至叨逾。永惟憂國之所存,獨可勤民而上副。顧今州部,已遠朝廷,田疇多荒,守將數易。教條之約束,人無適從;簿書之因緣,吏有以肆。惟是妄庸之舊,當茲凋瘵之餘,自非上蒙寵靈,少假歲月,則牧羊弗息,彼將何望於少休;畫土復墁,此亦無逃於大譴。更期元造,終賜曲成。」
《王安石全集》第七冊·臨川先生文集(三)·卷八十·知常州上監司啟:「蒙恩寬裕,得郡便安,諏日造官,以身受察。竊念某鄙陋之質,拙踈於時,聞先子之緒餘,慕古人之名節。澠勉仕宦,聊盡為貧之謀;苟簡歲時,亦預在庭之數。來佐群牧,甫更二年,數求州符,就更畿縣。顧神明之罷耗,當事役之浩穰,慚非其宜,辭得所欲。遂以一身之賤,猥分千里之憂。荷覆露之生成,出雋賢之撫按。竊惟幸會,良用震驚。惟此陋邦,近更數守,吏卒困將迎之密,里閭苦聽斷之煩。自非函容,少賜優假,緩日月之效,使教條之頒,則何以上稱督臨,下寬彫瘵!伏惟某官,逢亨嘉之會,奮將明之材,簡在清衷,久於煩使。體愛養元元之意,樂扶持斷斷之能。庶幾始終,得出芘賴。未期望履,尤切馳情,願順節宣,以需褒寵。」
《宋史》列傳第五十七·(司馬池)子旦:「時王安石守常州開運河調夫諸縣旦言役大而亟民有不勝則其患非徒不可就而已請令諸縣歲遞一役雖緩必成安石不聽秋大霖雨民苦之多自經死役竟罷」
《東軒筆錄》卷十:「嘉祐初李仲昌議開六漯河王荊公時為館職頗祐之既而功不成仲昌以贓敗劉敞侍讀以書戲荊公曰要當如宗人夷甫不與世事可也荊公答曰天下之事所以易壞而難合者正以諸賢無意如鄙宗夷甫也但仁聖在上故公家元海未敢跋扈耳」
《王安石全集》第六冊·臨川先生文集(二)·卷七十四·與劉原父書:「辱手教勤勤,尤感愧,伏承動止萬福,又良慰也。河役之罷,以轉運賦功本狹,與雨淫不止,督役者以病告,故止耳。昔梁王墮馬,賈生悲哀;泔魚傷人,曽子涕泣。今勞人費財於前,而利不遂於後,此某所以愧恨無窮也。若夫事求遂,功求成,而不量天時人力之可否,此某所不能,則論某者之紛紛,豈敢怨哉?閣下乃以初不能無意為有憾,此非某之所敢聞也。方今萬事所以難合而易壞,常以諸賢無意耳。如鄙宗夷甫輩,稍稍騖於世矣,仁聖在上,故公家元海未敢跋扈耳。閣下論為世師,此雖戲言,願勿廣也。前月被使江東,朝夕當走左右,自余須面請。」
《王安石全集》第六冊·臨川先生文集(二)·卷七十四·上曾參政書:「某聞古之君子立而相天下,必因其材力之所宜,形勢之所安,而役使之。故人得盡其材,而樂出乎其時。今也某材不足以任劇,而又多病,不敢自蔽,而數以聞執事矣。而閣下必欲使之察一道之吏,而寄之以刑獄之事,非所謂因其材力之所宜也。某親老矣,有上氣之疾日久,比年加之風眩,勢不可以去左右。閣下必欲使之奔走跋渉,不常乎親之側,非所謂因其形勢之所安也。伏惟閣下,由君子之道以相天下,故某得布其私焉。論者或以為事君使之左則左,使之右則右,害有至於死而不敢避,勞有至於病而不敢辭者,人臣之義也。某竊以為不然。上之使人也,既因其材力之所宜,形勢之所安,則使之左而左,使之右而右,可也。上之使人也,不因其材力之所宜,形勢之所安,上將無以報吾君,下將無以慰吾親,然且左右惟所使,則是無義無命,而苟悅之為可也。害有至於死而不敢避者,義無所避之也;勞有至於病而不敢辭者,義無所辭之也。今天下之吏,其材可以備一道之使,而無不可為之勢,其志又欲得此以有為者,蓋不可勝數。則某之事,非所謂不可辭之地,而不可避之時也。論者又以為人臣之事其君,與人子之事其親,其勢不可得而兼也。其材不足以任事,而勢不可以去親之左右,則致為臣而養可也。某又竊以為不然。古之民也有常產矣,然而事親者猶將輕其志,重其祿,所以為養。今也仕則有常祿,而居則無常產,而特將輕去其所以為養,非所謂為人子事親之義也。且某之材,固不足以任使事矣,然尚有可任者,在吾君與吾相處之而已爾。固不可以去親之左右矣,然任豈有不便於養者乎?在吾君與吾相處之而已爾。然以某之賤,未嘗得比於門牆之側,而慨然以鄙朴之辭,自通於閣下之前,欲得其所求。自常人觀之,宜其終齟齬而無所合也;自君子觀之,由君子之道以相天下,則宜不為遠近易慮,而不以親疏改施。如天之無不燾,而施之各以其命之所宜;如地之無不載,而生之各以其性之所有。彼常人之心,區區好忮而自私,不恕己以及物者,豈足以量之邪?伏惟閣下垂聽而念焉,使天下士無復思古之君子,而樂出乎閣下之時,而又使常人之觀閣下者不能量也,豈非君子所願而樂者乎?冒黷威尊,不任惶恐之至。」
《宋史》列傳第八十六·王安石:「請知常州移提點江東刑獄」
《續資治通鑑長編》卷一八七:「丙辰詔新提點江南東路刑獄沈康知常州知常州王安石提點江南東路刑獄以諫官陳旭言康才品凡下又素無廉白之稱故易之安石知常州在二年秋康以是年二月丙午自度外集校除江東憲才旬日改命」
《名臣碑傳琬琰集》下集·卷十四·王荊公安石傳:「出知常州提點江南東路刑獄」
《臨川集》卷二十四·送沈康知常州:「作客蘭陵跡已陳為傳謠俗記州民溝塍半廢田疇薄廚傳相仍市井貧常恐勞人輕白屋忽逢佳士得朱輪殷勤話此還惆悵最憶荊溪兩岸春」
《名臣碑傳琬琰集》下集·卷十四·王荊公安石傳:「入為三司度支判官獻萬言書極陳當世之務居頃之」
《臨川集》卷三十九·上仁宗皇帝言事書:「臣愚不肖蒙恩備使一路今又蒙恩召還闕廷有所任屬而當以使事歸報陛下不自知其無以稱職而敢緣使事之所及冒言天下之事伏惟陛下詳思而擇其中幸甚臣竊觀陛下有恭儉之德有聰明睿智之才夙興夜寐無一日之懈聲色狗馬觀遊玩好之事無纖介之蔽而仁民愛物之意孚於天下而又公選天下之所願以為輔相者屬之以事而不貳於讒邪傾巧之臣此雖二帝三王之用心不過如此而已宜其家給人足天下大治而效不至於此顧內則不能無以社稷為憂外則不能無懼於夷狄天下之財力日以困窮而風俗日以衰壞四方有志之士言思言思然常恐天下之久不安此其故何也患在不知法度故也今朝廷法嚴令具無所不有而臣以謂無法度者何哉方今之法度多不合乎先王之政故也孟子曰有仁心仁聞而澤不加於百姓者為政不法於先王之道故也以孟子之說觀方今之失正在於此而已夫以今之世去先王之世遠所遭之變所遇之勢不一而欲一二修先王之政雖甚愚者猶知其難也然臣以謂今之失患在不法先王之政者以謂當法其意而已夫二帝三王相去蓋千有餘載一治一亂其盛衰之時具矣其所遭之變所遇之勢亦各不同其施設之方亦皆殊而其為天下國家之意本末先後未嘗不同也臣故曰當法其意而已法其意則吾所改易更革不至乎傾駭天下之耳目囂天下之口而固已合乎先王之政矣雖然以方今之勢揆之陛下雖欲改易更革天下之事合於先王之意其勢必不能也陛下有恭儉之德有聰明睿智之才有仁民愛物之意誠加之意則何為而不成何欲而不得然而臣顧以謂陛下雖欲改易更革天下之事合於先王之意其勢必不能者何也以方今天下之人才不足故也臣嘗試竊觀天下在位之人未有乏於此時者也夫人才乏於上則有沉廢伏匿在下而不為當時所知者矣臣又求之於閭巷草野之間而亦未見其多焉豈非陶冶而成之者非其道而然乎臣以謂方今在位之人才不足者以臣使事之所及則可知矣今以一路數千里之間能推行朝廷之法令知其所緩急而一切能使民以修其職事者甚少而不才苟簡貪鄙之人至不可勝數其能講先王之意以合當時之變者蓋闔郡之間往往而絕也朝廷每一令下其意雖善在位者猶不能推行使膏澤加於民而吏輒緣之為奸以擾百姓臣故曰在位之人才不足而草野閭巷之間亦未見其多也夫人才不足則陛下雖欲改易更革天下之事以合先王之意大臣雖有能當陛下之意而欲領此者九州之大四海之遠孰能稱陛下之指以一二推行此而人人蒙其施者乎臣故曰其勢必未能也孟子曰徒法不能以自行非此之謂乎然則方今之急在於人才而已誠能使天下之才眾多然後在位之才可以擇其人而取足焉在位者得其才矣然後稍視時勢之可否而因人情之患苦變更天下之弊法以趨先王之意甚易也今之天下亦先王之天下先王之時人才嘗眾矣何至於今而獨不足乎故曰陶冶而成之者非其道故也商之時天下嘗大亂矣在位貪毒禍敗皆非其人及文王之起而天下之才嘗少矣當是時文王能陶冶天下之士而使之皆有士君子之才然後隨其才之所有而官使之詩曰豈弟君子遐不作人此之謂也及其成也微賤兔髦人猶莫不好德兔鰲分詩是也又況於在位之人乎夫文王惟能如此故以征則服以守則治詩曰奉璋峨髦士攸宜又曰周王於邁六師及之言文王所用文武各得其才而無廢事也及至夷厲之亂天下之才又嘗少矣至宣王之起所與圖天下之事者仲山甫而已故詩人嘆之曰德僑緱維仲山甫舉之愛莫助之蓋閔人士之少而山甫之無助也宣王能用仲山甫推其類以新美天下之士而後人才復眾於是內修政事外討不庭而復有文武之境土故詩人美之曰薄言采芑於彼新田於此昴丁毖孕王能新美天下之士使之有可用之才如農夫新美其田而使之有可采之芑也由此觀之人之才未嘗不自人主陶冶而成之者也所謂陶冶而成之者何也亦教之養之取之任之有其道而已所謂教之之道何也古者天子諸侯自國至於鄉黨皆有學博置教導之官而嚴其選朝廷禮樂刑政之事皆在於學士所觀而習者皆先王之法言德行治天下之意其材亦可以為天下國家之用苟不可以為天下國家之用則不教也苟可以為天下國家之用者則無不在於學此教之之道也所謂養之之道何也饒之以財約之以禮裁之以法也何謂饒之以財人之情不足於財則貪鄙苟得無所不至先王知其如此故其制祿自庶人之在官者其祿已足以代其耕矣由此等而上之每有加焉使其足以養廉恥而離於貪鄙之行猶以為未也又推其祿以及其子孫謂之世祿使其生也既於父子兄弟妻子之養婚姻朋友之接皆無憾矣其死也又於子孫無不足之憂焉何謂約之以禮人情足於財而無禮以節之則又放僻邪侈無所不至先王知其如此故為之制度婚喪祭養燕享之事服食器用之物皆以命數為之節而齊之以律度量衡之法其命可以為之而財不足以具則弗具也其財可以具而命不得為之者不使有銖兩分寸之加焉何謂裁之以法先王於天下之士教之以道藝矣不帥教則待之以屏棄遠方終身不齒之法約之以禮矣不循禮則待之以流殺之法王制曰變衣服者其君流酒誥曰厥或誥曰群飲汝勿佚盡執拘以歸於周予其殺夫群飲變衣服小罪也流殺大刑也加小罪以大刑先王所以忍而不疑者以為不如是不足以一天下之俗而成吾治夫約之以禮裁之以法天下所以服從無抵冒者又非獨其禁嚴而治察之所能致也蓋亦以吾至誠懇惻之心力行而為之倡凡在左右通貴之人皆順上之欲而服行之有一不帥者法之加必自此始夫上以至誠行之而貴者知避上之所惡矣則天下之不罰而止者眾矣故曰此養之之道也所謂取之之道者何也先王之取人也必於鄉黨必於庠序使眾人推其所謂賢能書之以告於上而察之誠賢能也然後隨其德之大小才之高下而官使之所謂察之者非專用耳目之聰明而聽私於一人之口也欲審知其德問以行欲審知其才問以言得其言行則試之以事所謂察之者試之以事是也雖堯之用舜亦不過如此而已又況其下乎若夫九州之大四海之遠萬官億丑之賤所須士大夫之才則眾矣有天下者又不可以一二自察之也又不可以偏屬於一人而使之於一日二日之間考試其行能而進退之也蓋吾已能察其才行之大者以為大官矣因使之取其類以持久試之而考其能者以告於上而後以爵命祿秩予之而已此取之之道也所謂任之之道者何也人之才德高下厚薄不同其所任有宜有不宜先王知其如此故知農者以為后稷知工者以為共工其德厚而才高者以為之長德薄而才下者以為之佐屬又以久於其職則上狃習而知其事下服馴而安其教賢者則其功可以至於成不肖者則其罪可以至於著故久其任而待之以考績之法夫如此故智能才力之士則得盡其智以赴功而不患其事之不終其功之不就也偷惰苟且之人雖欲取容於一時而顧辱在其後安敢不勉乎若夫無能之人固知辭避而去矣居職任事之日久不勝任之罪不可以幸而免故也彼且不敢冒而知辭避矣尚何有比周讒諂爭進之人乎取之既已詳使之既已當處之既已久至其任之也又專焉而不一二以法束縛之而使之得行其意堯舜之所以理百官而熙眾工者以此而已書曰三載考績三考黜陟幽明此之謂也然堯舜之時其所黜者則聞之矣蓋四凶是也其所陟者則皋陶稷契皆終身一官而不徙蓋其所謂陟者特加之爵命祿賜而已耳此任之之道也夫教之養之取之任之之道如此而當時人君又能與其大臣悉其耳目心力至誠惻怛思念而行之此其人臣之所以無疑而於天下國家之事無所欲為而不得也方今州縣雖有學取牆壁具而已非有教導之官長育人才之事也唯太學有教導之官而亦未嘗嚴其選朝廷禮樂刑政之事未嘗在於學學者亦漠然自以禮樂刑政為有司之事而非己所當知也學者之所教講說章句而已講說章句固非古者教人之道也近歲乃始教之以課試之文章夫課試之文章非博誦強學窮日之力則不能及其能工也大則不足以用天下國家小則不足以為天下國家之用故雖白首於庠序窮日之力以帥上之教及使之從政則茫然不知其方者皆是也蓋今之教者非特不能成人之才而已又從而困苦毀壞之使不得成才者何也夫人之才成於專而毀於雜故先王之處民才處工於官府處農於畎畝處商賈於肆而處士於庠序使各專其業而不見異物懼異物之足以害其業也所謂士者又非特使之不得見異物而已一示之以先王之道而百家諸子之異說皆屏之而莫敢習者焉今士之所宜學者天下國家之用也今悉使置之不教而教之以課試之文章使其耗精疲神窮日之力以從事於此及其任之以官也則又悉使置之而責之以天下國家之事夫古之人以朝夕專其業於天下國家之事而猶才有能有不能今乃移其精神奪其日力以朝夕從事於無補之學及其任之以事然後卒然責之以為天下國家之用宜其才之足以有為者少矣臣故曰非特不能成人之才又從而困苦毀壞之使不得成才也又有甚害者先王之時士之所學者文武之道也士之才有可以為公卿大夫有可以為士其才之大小宜不宜則有矣至於武事則隨其才之大小未有不學者也故其大者居則為六官之卿出則為六軍之將也其次則比閭族黨之師亦皆卒兩師旅之帥也故邊疆宿衛皆得士大夫為之而小人不得奸其任今之學者以為文武異事吾知治文事而已至於邊疆宿衛之任則推而屬之於卒伍往往天下奸悍無賴之人苟其才行足自托於鄉里者亦未有肯去親戚而從召募者也邊疆宿衛此乃天下之重任而人主之所當慎重者也故古者教士以射御為急其他技能則視其人才之所宜而後教之其才之所不能則不強也至於射則為男子之事人之生有疾則已苟無疾未有去射而不學者也在庠序之間固當從事於射也有賓客之事則以射有祭祀之事則以射別士之行同能偶則以射於禮樂之事未嘗不寓以射而射亦未嘗不在於禮樂祭祀之間也易曰弧矢之利以威天下先王豈以射為可以習揖讓之儀而已乎固以為射者武事之尤大而威天下守國家之具也居則以是習禮樂出則以是從戰伐士既朝夕從事於此而能者眾則邊疆宿衛之任皆可以擇而取也夫士嘗學先王之道其行義嘗見推於鄉黨矣然後因其才而托之以邊疆宿衛之事此古之人君所以推干戈以屬之人而無內外之虞也今乃以夫天下之重任人主所當至慎之選推而屬之奸悍無賴才行不足以托於鄉里之人此方今所以言思言思然常抱邊疆之憂而虞宿衛之不足恃以為安也今孰不知邊疆宿衛之士不足恃以為安哉顧以為天下學士以執兵為恥而亦未有能騎射行陣之事者則非召募之卒伍孰能任其事者乎夫不嚴其教高其選則士之以執兵為恥而未嘗有能騎射行陣之事固其理也凡此皆教之非其道故也方今制祿大抵皆薄自非朝廷侍從之列食口稍眾未有不兼農商之利而能充其養者也其下州縣之吏一月所得多者錢八九千少者四五千以守選待除守闕通之蓋六七年而後得三年之祿計一月所得乃實不能四五千少者乃實不能及三四千而已雖廝養之給亦窘於此矣而其養生喪死婚姻葬送之事皆當於此夫出中人之上者雖窮而不失為君子出中人之下者雖泰而不失為小人唯中人不然窮則為小人泰則為君子計天下之士出中人之上下者千百而無十一窮而為小人泰而為君子者則天下皆是也先王以為眾不可以力勝也故制行不以己而以中人為制所以因其欲而利道之以為中人之所能守則其志可以行乎天下而推之後世以今之制祿而欲士之無毀廉恥蓋中人之所不能也故今官大者往往交賂遺營貲產以負貪污之毀官小者販鬻乞丐無所不為夫士已嘗毀廉恥以負累於世矣則其偷惰取容之意起而矜奮自強之心息則職業安得而不弛治道何從而興乎又況委法受賂侵牟百姓者往往而是也此所謂不能饒之以財也婚喪奉養服食器用之物皆無制度以為之節而天下以奢為榮以儉為恥苟其財之可以具則無所為而不得有司既不禁而人又以此為榮苟其財不足而不能自稱於流俗則其婚喪之際往往得罪於族人親姻而人以為恥矣故富者貪而不知止貧者則強勉其不足以追之此士之所以重困而廉恥之心毀也凡此所謂不能約之以禮也方今陛下躬行儉約以率天下此左右通貴之臣所親見然而其閨門之內奢靡無節犯上之所惡以傷天下之教者有已甚者矣未聞朝廷有所放絀以示天下昔周之人拘群飲而被之以殺刑者以為酒之末流生害有至於死者眾矣故重禁其禍之所自生重禁禍之所自生故其施刑極省而人之抵於禍敗者少矣今朝廷之法所尤重者獨貪吏耳重禁貪吏而輕奢靡之法此所謂禁其末而弛其本然而世之識者以為方今官冗而縣官財用已不足以供之其亦蔽於理矣今之入官誠冗矣然而前世置員蓋甚少而賦祿又如此之薄則財用之所不足蓋亦有說矣吏祿豈足計哉臣於財利固未嘗學然竊觀前世治財之大略矣蓋因天下之力以生天下之財取天下之財以供天下之費自古治世未嘗以不足為天下之公患也患在治財無其道耳今天下不見兵革之具而元元安土樂業人致己力以生天下之財然而公私常以困窮為患者殆以理財未得其道而有司不能度世之宜而通其變耳誠能理財以其道而通其變臣雖愚固知增吏祿不足以傷經費也方今法嚴令具所以羅天下之士可謂密矣然而亦嘗教之以道藝而有不帥教之刑以待之乎亦嘗約之以制度而有不循理之刑以待之乎亦嘗任之以職事而有不任事之刑以待之乎夫不先教之以道藝誠不可以誅其不帥教不先約之以制度誠不可以誅其不循理不先任之以職事誠不可以誅其不任事此三者先王之法所尤急也今皆不可得誅而薄物細故非害治之急者為之法禁月異而歲不同為吏者至於不可勝記又況能一二避之而無犯者乎此法令所以玩而不行小人有幸而免者君子有不幸而及者焉此所謂不能裁之以刑也凡此皆治之非其道也方今取士強記博誦而略通於文辭謂之茂才異等賢良方正茂才異等賢良方正者公卿之選也記不必強誦不必博略通於文辭而又嘗學詩賦則謂之進士進士之高者亦公卿之選也夫此二科所得之技能不足以為公卿不待論而後可知而世之議者乃以為吾常以此取天下之士而才之可以為公卿者常出於此不必法古之取人而後得士也其亦蔽於理矣先王之時盡所以取人之道猶懼賢者之難進而不肖者之雜於其間也今悉廢先王所以取士之道而驅天下之才士悉使為賢良進士則士之才可以為公卿者固宜為賢良進士而賢良進士亦固宜有時而得才之可以為公卿者也然而不肖者苟能雕蟲篆刻之學以此進至乎公卿才之可以為公卿者困於無補之學而以此絀死於岩野蓋十八九矣夫古之人有天下者其所以慎擇者公卿而已公卿既得其人因使推其類以聚於朝廷則百司庶物無不得其人也今使不肖之人幸而至乎公卿因得推其類聚之朝廷此朝廷所以多不肖之人而雖有賢智往往困於無助不得行其意也且公卿之不肖既推其類以聚於朝廷朝廷之不肖又推其類以備四方之任使四方之任使者又各推其不肖以佈於州郡則雖有同罪舉官之科豈足恃哉適足以為不肖者之資而已其次九經五經學究明法之科朝廷固已嘗患其無用於世而稍責之以大義矣然大義之所得未有以賢於故也今朝廷又開明經之選以進經術之士然明經之所取亦記誦而略通於文辭者則得之矣彼通先王之意而可以施於天下國家之用者顧未必得與於此選也其次則恩澤子弟庠序不教之以道藝官司不考問其才能父兄不保任其行義而朝廷輒以官予之而任之以事武王數紂之罪則曰官人以世夫官人以世而不計其才行此乃紂之所以亂亡之道而治世之所無也又其次曰流外朝廷固已擠之於廉恥之外而限其進取之路矣顧屬之以州縣之事使之臨士民之上豈所謂以賢治不肖者乎以臣使事之所及一路數千里之間州縣之吏出於流外者往往而有可屬任以事者殆無二三而當防閒其奸者皆是也蓋古者有賢不肖之分而無流品之別故孔子之聖而嘗為季氏吏蓋雖為吏而亦不害其為公卿及後世有流品之別則凡在流外者其所成立固嘗自置於廉恥之外而無高人之意矣夫以近世風俗之流靡自雖士大夫之才勢足以進取而朝廷嘗獎之以禮義者晚節末路往往怵而為奸況又其素所成立無高人之意而朝廷固已擠之於廉恥之外限其進取者乎其臨人親職放僻邪侈固其理也至於邊疆宿衛之選則臣固已言其失矣凡此皆取之非其道也方今取之既不以其道至於任之又不問其德之所宜而問其出身之後先不論其才之稱否而論其歷任之多少以文學進者且使之治財已使之治財矣又轉而使之典獄已使之典獄矣又轉而使之治禮是則一人之身而責之以百官之所能備宜其人才之難為也夫責人以其所難為則人之能為者少矣人之能為者少則相率而不為故使之典禮未嘗以不知禮為憂以今之典禮者未嘗學禮故也使之典獄未嘗以不知獄為恥以今之典獄者未嘗學獄故也天下之人亦已漸漬於失教被服於成俗見朝廷有所任使非其資序則相議而訕之至於任使之不當其才未嘗有非之者也且在位者數徙則不得久於其官故上不能狃習而知其事下不肯服馴而安其教賢者則其功不可以及於成不肖者則其罪不可以至於著若夫迎新將故之勞緣絕簿書之弊固其害之小者不足悉數也設官大抵皆當久於其任而至於所部者遠所任者重則尤宜久於其官而後可以責其有為而方今尤不得久於其官往往數日輒遷之矣取之既已不詳使之既已不當處之既已不久至於任之則又不專而又一二以法束縛之不得行其意臣故知當今在位多非其人稍假借之權而不一二以法束縛之則放恣而無不為雖然在位非其人而恃法以為治自古及今未有能治者也即使在位皆得其人矣而一二之以法束縛之不使之得行其意亦自古及今未有能治者也夫取之既已不詳使之既已不當處之既已不久任之又不專而一二之以法束縛之故雖賢者在位能者在職與不肖而無能者殆無以異夫如此故朝廷明知其賢能足以任事苟非其資序則不以任事而輒進之雖進之士猶不服也明知其無能而不肖苟非有罪為在事者所劾不敢以其不勝任而輒退之雖退之士猶不服也彼誠不肖無能然而士不服者何也以所謂賢能者任其事與不肖而無能者亦無以異故也臣前以謂不能任人以職事而無不任事之刑以待之者蓋謂此也夫教之養之取之任之有一非其道則足以敗天下之人才又況兼此四者而有之則在位不才苟簡貪鄙之人至於不可勝數而草野閭巷之間亦少可任之才固不足怪詩曰國雖靡止或聖或否民雖靡無或哲或謀或肅或艾如彼泉流無淪胥以敗此之謂也夫在位之人才不足矣而閭巷草野之間亦少可用之才則豈特行先王之政而不得也社稷之託封疆之守陛下其能久以天幸為常而無一旦之憂乎蓋漢之張角三十六方同日而起所在郡國莫能發其謀唐之黃巢橫行天下而所至將吏無敢與之抗者漢唐之所以亡禍自此始唐既亡矣陵夷以至五代而武夫用事賢者伏匿消沮而不見在位無復有知君臣之義上下之禮者也當是之時變置社稷蓋甚於弈棋之易而元元肝腦塗地幸而不轉死於溝壑者無幾耳夫人才不足其患蓋如此而方今公卿大夫莫肯為陛下長慮後顧為宗廟萬世計臣竊惑之昔晉武帝趣過目前而不為子孫長遠之謀當時在位亦皆偷合苟容而風俗蕩然棄禮義捐法制上下同失莫以為非有識固知其將必亂矣而其後果海內大擾中國列於夷狄者二百餘年伏惟三廟祖宗神靈所以付屬陛下固將為萬世血食而大庇元元於無窮也臣願陛下鑒漢唐五代之所以亂亡懲晉武苟且因循之禍明詔大臣思所以陶成天下之才慮之以謀計之以數為之以漸期為合於當世之變而無負於先王之意則天下之人才不勝用矣人才不勝用則陛下何求而不得何欲而不成哉夫慮之以謀計之以數為之以漸則成天下之才甚易也臣始讀孟子見孟子言王政之易行心則以為誠然及見與慎子論齊魯之地以為先王之制國大抵不過百里者以為今有王者起則凡諸侯之地或千里或五百里皆將損之至於數十百里而後止於是疑孟子雖賢其仁智足以一天下亦安能毋劫之以兵革而使數百千里之強國一旦肯損其地之十八九比於先王之諸侯至其後觀漢武帝用主父偃之策令諸侯王地悉得推恩封其子弟而漢親臨定其號名輒別屬漢於是諸侯王之子弟各有分土而勢強地大者卒以分析弱小然後知慮之以謀計之以數為之以漸則大者固可使小強者固可使弱而不至乎傾駭變亂敗傷之釁孟子之言不為過又況今欲改易更革其勢非若孟子所為之難也臣故曰慮之以謀計之以數為之以漸則其為甚易也然先王之為天下不患人之不為而患人之不能不患人之不能而患己之不勉何謂不患人之不為而患人之不能人之情所願得者善行美名尊爵厚利也而先王能操之以臨天下之士天下之士有能遵之以治者則悉以其所願得者以與之士不能則已矣苟能則孰肯舍其所願得而不自勉以為才故曰不患人之不為患人之不能何謂不患人之不能而患己之不勉先王之法所以待人者盡矣自非下愚不可移之才未有不能赴者也然而不謀之以至誠惻怛之心力行而先之未有能以至誠惻怛之心力行而應之者也故曰不患人之不能而患己之不勉陛下誠有意乎成天下之才則臣願陛下勉之而已臣又觀朝廷異時欲有所施為變革其始計利害未嘗熟也顧有一流俗僥倖之人不悅而非之則遂止而不敢為夫法度立則人無獨蒙其幸者故先王之政雖足以利天下而當其承弊壞之後僥倖之時其創法立制未嘗不艱難也以其創法立制而天下僥倖之人亦順說以趨之無有齟齬則先王之法至今存而不廢矣惟其創法立制之艱難而僥倖之人不肯順悅而趨之故古之人慾有所為未嘗不先之以征誅而後得其意詩曰是伐是肆是絕是忽四方以無拂此言文王先征誅而後得意於天下也夫先王欲立法度以變衰壞之俗而成人之才雖有徵誅之難猶忍而為之以為不若是不可以有為也及至孔子以匹夫游諸侯所至則使其君臣捐所習逆所順強所劣憧憧如也卒困於排逐然孔子亦終不為之變以為不如是不可以有為此其所守蓋與文王同意夫在上之聖人莫如文王在下之聖人莫如孔子而欲有所施為變革則其事蓋如此矣今有天下之勢居先王之位創立法制非有徵誅之難也雖有僥倖之人不悅而非之固不勝天下順悅之人眾也然而一有流俗僥倖不悅之言則遂止而不敢為者惑也陛下誠有意乎成天下之才則臣又願斷之而已夫慮之以謀計之以數為之以漸而又勉之以成斷之以果然而猶不能成天下之才則以臣所聞蓋未有也然臣之所稱流俗之所不講而今之議者以謂迂闊而熟爛者也竊觀近世士大夫所欲悉心力耳目以補助朝廷者有矣彼其意非一切利害則以為當世所不能行者士大夫既以此希世而朝廷所取於天下之士亦不過如此至於大倫大法禮義之際先王之所力學而守者蓋不及也一有及此則群聚而笑之以為迂闊今朝廷悉心於一切之利害有司法令於刀筆之間非一日也然其效可觀矣則夫所謂迂闊而熟爛者惟陛下亦可以少留神而察之矣昔唐太宗貞觀之初人人異論如封德彝之徒皆以為非雜用秦漢之政不足以為天下能思先王之事開太宗者魏文正公一人爾其所施設雖未能盡當先王之意抑其大略可謂合矣故能以數年之間而天下幾致刑措中國安寧蠻夷順服自三王以來未有如此盛時也唐太宗之初天下之俗猶今之世也魏文正公之言固當時所謂迂闊而熟爛者也然其效如此賈誼曰今或言德教之不如法令胡不引商周秦漢以觀之然則唐太宗之事亦足以觀矣臣幸以職事歸報陛下不自知其駑下無以稱職而敢及國家之大體者以臣蒙陛下任使而當歸報竊謂在位之人才不足而無以稱朝廷任使之意而朝廷所以任使天下之士者或非其理而士不得盡其才此亦臣使事之所及而陛下之所宜先聞者也釋此一言而毛舉利害之一二以污陛下之聰明而終無補於世則非臣所以事陛下惓惓義也伏惟陛下詳思而擇其中天下幸甚」
《綱鑑易知錄》卷六九:「五月召王安石為三司度支判官」
《續資治通鑑長編》卷一八八:「甲子提點江南東路刑獄祠部員外郎王安石為度支判官安石獻書萬言極陳當世之務其略曰今天下之財力日以困窮而風俗日以衰壞患在不知法度故也又曰今之失患在不法先王之政法先王之政者當法其意而已法其意則吾所改易更革不至乎傾駭天下之耳目囂天下之口而固已合乎先王之政矣又曰方今天下之才不足豈非陶冶而成之者非其道而然乎又曰方今之急在於人才而已又曰人之才未嘗不自人主陶冶而成之所謂陶冶而成之者亦教之養之取之任之有其道而已又曰今之教者非特不能成人之才又從而困苦毀壞之使不能成才又曰因天下之力以生天下之財取天下之財以供天下之費自古治世未嘗以不足為天下之公患也患在治財無其道爾又曰在位之人才既不足矣而閭巷草野之間亦少可用之才則非特行先王之政而不得也社稷之託封疆之守陛下其能久以天幸為常而無一旦之憂乎臣願陛下鑒漢唐五代之所以亂亡懲晉武苟且因循之禍明詔大臣思所以陶成天下之才慮之以謀計之以數為之以漸期為合於當世之變而無負於先王之意則天下之人才不勝用矣又曰陛下誠有意成天下之才則臣願陛下勉之而已又願陛下斷之而已又曰臣之所稱流俗之所不講而今之議者以謂迂闊而熟爛者也惟陛下留神而察之」
《宋史》本紀第十二·仁宗四:「己酉王安石召入為三司度支判官」
《宋史紀事本末》卷三十七·王安石變法:「安石果於自用於是上萬言書大要以為今天下之財力日以困窮風俗日以衰壞患在不知法度不法先王之政故也法先王之政者法其意而已法其意則吾所改易更革不至乎傾駭天下之耳目天下之口而固已合先王之政矣因天下之力以生天下之財取天下之財以供天下之費自古治世未嘗以財不足為患也患在治財無其道耳在位之人才既不足用而閭巷草野之間亦少可用之才社稷之託封疆之守陛下其能久以天幸為常而無一旦之憂乎願監苟且因循之弊明詔大臣為之以漸期合於當世之變臣之所稱流俗之所不講而議者以為迂闊而熟爛者也上覽而置之」
《宋史紀事本末》卷三十七·王安石變法:「呂祖謙曰安石變法之蘊亦略見於此書特其學不用於嘉佑而盡用於熙寧世道升降之機蓋有在也。」
《續資治通鑑長編》卷一八九:「己酉祠部郎中崇文院檢討官呂公著為天章閣侍講公著以疾辭乞改命直秘閣司馬光度支判官王安石不報」
《臨川集》卷四十·辭集賢校理狀一:「右臣今月二十二日准中書差人齎到敕牒一道除臣集賢校理聞命震怖不知所以伏念臣頃者再蒙聖恩召試臣以先臣未葬二妹當嫁家貧口眾難住京師乞且終滿外任比蒙矜允獲畢所圖而門衰祚薄祖母二兄一嫂相繼喪亡奉養婚嫁葬送之窘比於向時為甚所以今茲才至闕下即乞除一在外差遣不願就試以臣疵賤謬蒙拔擢至於館閣之選豈非素願所榮然而不願就試正以舊制入館則當供職一年臣方甚貧勢不可處此臣所以不敢避干紊朝廷之罪而苟欲就其營養之私不圖朝廷不加考試有此除授臣若避犯命之罰受而不能自列則是臣前所乞為以私養要君而誤陛下以無名加寵也又聞朝廷特與推恩不候一年即與在外差遣且一年供職乃是朝廷舊制臣以何名敢當此恩而累朝廷隳廢久行公共之法又見新制近臣薦舉官吏非條詔指揮不得用例施行令出已來未能十日今臣有此除授乃因近臣薦舉不加考試又非條詔指揮臣雖不肖獨何敢冒過分之寵而以身為廢法之首乎伏望聖慈察臣本意從臣私慾追還所授特與除一在外合入差遣則使公義不虧於上私行不失於下臣不任激切祈恩待報之至所有敕牒臣不敢受謹具狀奏聞」
《臨川集》卷四十·辭集賢校理狀二:「右臣三月二十二日准中書差人齎到敕牒一道除臣集賢校理臣以分不當得已具狀陳列乞追還所授今月五日又准中書差人齎到敕牒令臣受職不得辭免臣以微賤誤蒙采拔非臣隕首足以報稱然分有所不敢受名有所不敢居寧以瞪系米錚終不敢冒恩苟止何則臣以擇利辭試而朝廷因與免試推恩是臣以辭試上要朝廷而朝廷果以恩澤副之也不獨傷臣私義固以上累國體此臣所以哮現劣讜偃而終不敢止且勸沮之方失不在大如臣心實擇利而跡有辭讓之嫌以故朝廷特有優假臣恐進趨之士有以窺度聖世將或立小異以近名托虛名以邀利浸成弊俗非復法令所能禁止此亦朝廷所宜慎惜不當遂已成之命而難於追改也竊見近臣比有辭讓官職皆義所當得而特以禮辭讓朝廷固宜必使受之而不聽如臣卑賤今所陳列直以分不當得非敢以為讓也伏望聖慈聽臣所守特與追還所授臣區區之誠期於得請而後敢已所有敕牒臣不敢受」
《臨川集》卷四十·辭集賢校理狀三:「右臣三月二十二日准中書差人齎到敕牒一道除臣集賢校理臣以分不當得已再具狀奏聞乞追還所授今月九日又准中書差人齎到敕牒令臣不得辭免是臣區區之意終未蒙朝廷省察臣於他官苟可以得則或悉力以求之唯恐利之不多而勢之不便非能有所辭讓也至於私養之不給則苟求冒取亦無所不至今朝廷特除以為校理則再三干紊朝廷終不敢受者誠以要君罔上之罪大故寧以他得罪而於此不敢順命苟止也所謂要君者臣前狀已言之矣所謂罔上者朝廷除校理必先考試今獨推恩異於尋常朝廷不以臣為小有異能則必以臣為小有異行臣無其實而敢冒此恩此乃所謂罔上也且臣蒙恩與試久矣臣非敢終辭也特以勢未便爾若朝廷且從臣欲使臣他日之力足以供職京師而無乏養之憂則臣自當援恩求試豈敢上煩朝廷敦迫何必遽加特恩使朝廷為苟舉而臣為苟得者乎臣聞之古人曰明主可以理奪又曰匹夫不可奪志臣敢守此語以至於再三伏乞聖慈特賜矜允煩冒天威臣無任祈恩待報惶恐迫切之至」
《臨川集》卷四十·辭集賢校理狀四:「右臣蒙恩除集賢校理以分不當得已累曾具狀奏聞乞追還所授今月二十四日准中書札子奉聖旨更不許辭讓臣以小官非敢以禮為讓也直以分不當得理當自言蓋聞當得而讓則上有所不得聽不當得而授則下有所不敢承不聽不為迫下不承不為慢上以其義也臣誠不肖然區區之私具狀四奏者竊以為匹夫之志有近於義是以仰迫恩威至於再三終不敢受伏望聖慈俯察臣愚特與追還所授臣無任」
《宋史》列傳第八十六·王安石:「俄直集賢院先是館閣之命屢下安石屢辭士大夫謂其無意於世恨不識其面朝廷每欲俾以美官惟患其不就也」
《續資治通鑑長編》卷一八九:「度支判官祠部員外郎王安石累除館職並辭不受中書門下具以聞詔令直集賢院安石猶累辭乃拜。」
《名臣碑傳琬琰集》下集·卷十四·王荊公安石傳:「除直集賢院累辭不獲始就職。」
見 張滌云:《關於王安石使遼與使遼詩的考辨》,載《文學遺產》2006年第1期,p.74
《續資治通鑑長編》卷一九一:「己卯度支判官祠部員外郎直集賢院王安石同修起居注安石以入館才數月館中先進甚多不當超處其右固辭之」
《續資治通鑑長編》卷一九二:「辛亥度支員外郎直秘閣判度支勾院司馬光度支判官祠部員外郎直集賢院王安石同修起居注光五辭而後受安石終辭之最後有旨令閤門吏齎敕就三司授之安石不受吏隨而拜之安石避於退吏置敕於案而去安石遣人追還之朝廷卒不能奪」
《臨川集》卷四十·辭同修起居注狀一:「 臣蒙恩差臣同修起居注者聖恩深厚非臣隕首所能報稱然臣去年始蒙恩特除直集賢院當是時臣黽勉不敢久違恩指至今就職才及數月又蒙恩有此除授臣竊觀朝廷用人皆以資序臣入館最為日淺而材何以異人終不敢貪冒寵榮以干朝廷公論伏望聖慈察臣誠心非敢飾讓特賜追還所授」
《臨川集》卷四十·辭同修起居注狀二:「臣昨進狀乞追還所授同修起居注敕准中書札子奉聖旨不許辭讓便令受敕供職伏念臣前奏所陳實系朝廷用人之體非特於臣私義有所不安伏望聖慈檢會臣前奏特賜追還所授」
《臨川集》卷四十·辭同修起居注狀三:「臣昨進狀乞追還所授同修起居注敕准中書札子奉聖旨不許辭讓便令受敕供職疏遠小臣上煩朝廷敦獎如此而區區所陳終不敢止者誠以謂進在臣先而才行當蒙選擢則與之宜有先後臣入館資序最為在後而獨先被選竊以為非朝廷用人之體此臣所以不敢也念臣異時得以敘進臣雖不肖豈敢復辭且臣已緣辭避職事而不為朝廷所察今若又迫於敦喻黽勉供職則是臣每飾辭讓之虛文以玩黷朝廷人雖不以為言臣亦何顏以立於世蓋以臣事君苟心知其甚不可則寧得罪而有不從況臣幸在聖人至仁隆寬盡下之時謹分守以辭其所不當得之寵榮必無方命之罰則朝廷之命雖欲必行而不改臣之愚心亦將固守而不移伏望聖慈察臣如此早賜追還所授」
《臨川集》卷四十·辭同修起居注狀四:「臣累進狀乞免同修起居注又准中書札子奉聖旨不許辭讓便令受敕供職卑賤之臣屢煩聖思敦喻誠惶誠恐不知所措然臣聞人無信不立臣事君以忠忠者不飾行以徼榮信者不食言以從利臣固嘗曰朝廷之命雖欲必行而不改臣之愚心亦將固守而不移若臣既有此言而終於托不得已以饕寵授則是臣飾行食言而實無自守之義非所以稱朝廷獎遇之意而明區區避讓之本心寧以違命受譴終不敢身為浮偽之首以傷聖時忠實之化伏望聖慈早賜追還所授」
辭同修起居注狀五:「臣進狀乞免同修起居注准中書札子奉聖旨依累降指揮更不得辭讓便令受敕供職聖恩所以加臣者如此非臣陷胸隕首所能報稱然臣愚不肖不知朝廷必欲度越眾人而加臣以此者何也為其賢於人也固有廉讓忠信之實也度越眾人而貪其所不當得非所以為廉讓知其不當得而辭於上以為朝廷之命雖欲必行而不改臣之愚心亦將固守而不移然終於托不得已以私其寵利非所以為忠信無廉讓無忠信然而朝廷必欲度越眾人而加之以其所不當得之職事臣恐執政大臣必受比周朋黨之嫌陛下必獲不察蔽欺之謗臣亦不得自托於忠廉之行而居下奸利之人窺朝廷之間爭飾偽讓以徼一時之幸而有傷忠厚之俗其事如此在朝廷不可以不深思而聽臣之辭臣亦不可以不固守而違朝廷之命誠願陛下日月之明察臣今日之請辭窮理極非如向時避讓職事猶在可冒之地雖由此得罪必不敢以身為亂俗之首伏乞斷自聖心無牽於左右大臣之過論特賜追還所授」
辭同修起居注狀六:「臣累進狀乞免同修起居注奉聖旨不許進狀辭讓者聖恩深厚一至於此臣誠惶誠恐震怖不知所出竊觀朝廷近日辭讓職事未嘗有蒙聽許者而臣又嘗辭讓職事而不為朝廷聽許矣今復守辭讓之說以請於朝廷固宜聖恩不即聽許然臣已習見朝廷未嘗許人辭讓職事而猶哮獻猿濾守不避偽讓之嫌誠以螻蟻微誠自誓終不敢受冀蒙天聰終初熟而已今若迫於恩指遂叨寵利則人雖不以為言臣實無顏以處使臣負偽讓之謗則朝廷豈免濫恩之譏臣雖不肖義實不敢安此且方今之所患而務絕者方在於進取而不在於辭讓方在於欺罔而不在於忠信臣若托不得已終叨寵利不顧其已出之言則是去辭讓而引進取毀忠信而為奸罔朝廷本欲拔取人才而所得者乃有去辭讓毀忠信之嫌恐非所以示天下而厲士大夫之操也此臣所以不敢避方命之罰而守其區區之說誠不敢以身累國非特欲全其私義而已也伏望聖慈即賜聽許令朝廷不失所授之宜臣亦不失所守之信」
《臨川集》卷四十·辭同修起居注狀七:「臣昨進狀乞免同修起居注准中書札子奉聖旨朝廷已行擢用依累降指揮不得違避者孤賤之臣行能淺薄當朝廷清明收用賢俊之時幸得着位外庭豈非榮顯況又蒙拔擢備任清要丁寧獎勵使必就官此雖隕首刳心自知無以報稱然臣所以不敢受命而猶守其區區之說者誠以資在臣前尚有未蒙選者臣若苟見寵利之可得而忘避讓之義苟知避讓而不能固其所守非朝廷所以拔擢臣之意又非臣所以報稱朝廷之心且詘已行之命以伸自守之志者朝廷之令名食言喪志以順命為悅饕寵利者臣之醜行今朝廷重得令名而使臣輕為醜行此臣之所不諭也臣幸蒙任使備官三司列職儒館若朝廷以為可任異時以次升擢於分不為進越則臣雖不肖其亦何說之敢辭誠望聖慈哀臣懇迫檢會臣前後所奏察其理有可言特賜追還所授」
《臨川集》卷四十·再辭同修起居注狀一:「右臣今月二十六日准敕差臣同修起居注伏念臣行能無異眾人入館最為日淺向叨選擢嘗已固辭幸蒙聖恩方賜聽許今同館之士才能資序出臣右者尚多而又蒙誤恩有此除授在臣理分固不敢當兼臣久住京師親老口眾而自春至今疾病相仍醫藥百端未得平愈近已進狀乞一知州軍差遣伏望聖慈察臣誠懇特賜追還所授除一知州軍差遣使臣無進越冒榮之罪而得紓私養之急所有同修起居注敕牒臣不敢受謹具狀奏聞伏候敕旨」
再辭同修起居注狀二:「右臣進狀乞免同修起居注准中書札子奉聖旨不許辭讓便令受敕臣愚不肖幸當朝廷拔擢賢俊之時獨蒙不次之選豈不榮哉然臣入館最為日淺而行能無異眾人故不敢度越眾人以饕寵利向時守此說以辭朝廷之命至於八九而聖恩不以臣言為不信幸賜聽許今才數月同館之士資序在臣右而行能足充此選者尚多遽蒙聖恩有此除授令臣今而可受則向之辭命至於八九者果何心也昔鄭以伯石為卿則辭太史退則又使之命已命已則又辭焉三辭而後受策於是子產始惡其為人夫子產所以惡之者不以其飾辭讓而無忠實之志乎臣之蒙恩雖出於無求然始則託辭讓之名以煩黨廷終則徼一日之利以忘前言之信推事考情亦何以異於伯石臣誠固陋終不敢奸子產之所惡以上昭聖時任人之失且朝廷必以臣粗習文藝而忠信可使則臣固嘗曰異時循次選用則臣不敢辭伏望聖恩察臣誠懇特賜追還所授除臣一知州軍差遣使臣得遂前言之信而又有以紓親養之急臣不任祈恩待報之至」
再辭同修起居注狀三:「右臣近進狀乞免同修起居注准中書札子奉聖旨令依前後指揮不許辭免便令受敕者聖恩加臣無窮臣愚固守無已臣誠惶恐震怖不知所為然臣義有所不敢為故不敢冒恩而苟止伏念臣以資序在臣右而行能宜蒙此選者尚多故嘗自列至於八九幸聖恩聽察而所除始祖無擇一人若臣今遂冒居則是謂在臣右者已無可選臣以應舉入仕磨勘遷官本圖宦達非敢苟為高抗至於恩逾理分度越眾人官謗所歸臣亦不敢苟得以忘前言之信兼臣自春至今疾病相仍加以氣衰舊學幾廢親老口眾久住京師近嘗進狀乞一閒慢州軍差遣伏見近例見任修起居注以便親求罷出補外官嘗蒙朝聽許蓋當聖時務以仁恕優容臣下則以便親而求外補朝廷之所宜從伏望聖慈哀臣懇迫特賜追還所授除臣一知州軍差遣以便私養且令臣無進越冒榮之罪所有同修起居注敕牒臣不敢受臣不任祈恩待報激切之至」
再辭同修起居注狀四:「右臣近進狀乞免同修起居注准中書札子奉聖旨令依累降指揮便受敕更不得辭免者臣之懇懇已具前奏螻蟻微誠未能上動聖聽臣誠惶怖不知所為然臣愚不肖以謂朝廷革因循之弊以不次官人當得異能之士然後允眾人之望而因循之弊可以遂除臣治身則行能不備居官則職業無稱雖知好學而所得未可以施於實用故異蒙選擢即自以行能無異眾人而不敢度越眾人受職幸蒙聽許才及數月即欲度越眾人言行本末不相顧如此豈稱朝廷選擢之意雖令言者不以是為臣罪臣實無顏以處伏望聖慈察臣累奏情理備盡特賜追還所授臣不任祈恩待報激切之至。」
再辭同修起居注狀五:「右臣近進狀乞免同修起居注准中書札子奉聖旨依前降指揮便受敕供職臣之區區辭說已窮然不敢幸逋慢之罪而苟止者非特欲守前言之信亦不敢上累朝廷蓋臣有冒榮失守之罪則朝廷亦有選授失人之謗因啟天下好利之士偽讓以要君則甚傷聖時風俗此臣之所大懼也若聖恩幸聽臣言使臣得安理分則臣為不失所守臣能不失所守則朝廷不失所選矣朝廷不失所選而又隆寬廣裕以曲盡臣志謂宜無傷而適足以感厲天下之士且朝廷以臣粗涉藝文忠信可使不復責其行能之備必欲擢置從官則臣固嘗曰臣已備官三司列職儒館若終免於罪戾則循次受選自不為遲當朝廷清明拔用賢雋有志之士孰不幸願寵榮如臣之愚豈獨異於眾人誠以不敢度越眾人故嘗自列至於八九朝廷隆寬盡下已嘗幸聽臣言曾未數月臣即不復自顧前言之信若令言者謂臣要君以偽臣誠無辭可以自明伏望聖慈察臣所守如此臣誓堅死節上報聖知臣不任祈恩待報之至」
《王安石全集》第十冊·附錄·詔、制·三司度支判官祠部員外郎直集賢院同修起居注王安石可刑部員外郎余如故制:「勅某:左右史以記言動,以立書法,以觀後嗣,其任莫重焉。故朕選於眾,以爾安石為之。惟爾安石,經明行修,秉君子之節,材劇志大,通聖人之方。信其可以任重而致遠。簡在乎朕心者矣。今遷爾郎位一等,蓋有司之常法,亦非朕所以畜爾之意也。爾其往服,待我之用。可。」
《宋史》列傳第八十六·王安石:「明年同修起居注辭之累日閣門吏繼敕就付之拒不受吏隨而拜之則避於廁吏置敕於案而去又追還之上章至八九乃受遂知制誥糾察在京刑獄自是不復辭官矣」
《宋史》本紀第十二·仁宗四:「戊寅以王安石知制誥」
《續資治通鑑長編》卷一九三:「戊寅度支判官刑部員外郎直集賢院同修起居注王安石知制誥初安石辭起居注既得請又申命之安石復辭至七八乃受於是徑遷知制誥安石遂不復辭官矣」
《名臣碑傳琬琰集》下集·卷十四·王荊公安石傳:「嘉佑五年四月除同修起居注固辭不拜十一月申前命章又五上不許遂除知制誥糾察在京刑獄移判三班院同知」
《臨川集》卷八十·謝知制誥啟:「據非其稱慚甚於榮竊以通會朝之籍于禁中出誥命之書於天下自昔必求乎良士方今尤謂之美官非夫能道先王之言及通當世之務文章足以潤色知術足以討論一有誤居必乖眾論某素出貧賤偶遭盛明讀書雖勤未免是古之累更事雖久終無適時之才製作淹遲而不工思慮短淺而不敏有此一物自足窮於多士之時兼是四端豈宜辱於邇臣之列此蓋伏遇某官以忠純翼戴以寬大甄收謂其引分而無求儻或負能而有待因加獎借使得超逾蓋大公之賜所加唯至誠之報為稱敢不內盡致身之德庶以上同許國之心。」
《宋史》列傳第八十六·王安石:「有少年得斗鶉其儕求之不與恃與之昵輒持去少年追殺之開封當此人死安石駁曰按律公取竊取皆為盜此不與而彼攜以去是盜也追而殺之是捕盜也雖死當勿論遂劾府司失入府官不伏事下審刑大理皆以府斷為是詔放安石罪當詣閣門謝安石言我無罪不肯謝御史舉奏之置不問」
《續資治通鑑長編》卷一九七:「先是安石糾察在京刑獄有少年得斗鶉其同儕借觀之因就乞之鶉主不許借者恃與之狎昵遂攜去鶉主追及之踢其脅下立死開封府按其人罪當償死安石駁之曰按律公取竊取皆為盜此不與而彼乃強攜以去乃盜也此追而毆之乃捕盜也雖死當勿論府司失入平人為死罪府官不伏事下審刑大理詳定以府斷為是有詔安石放罪舊制放罪者皆詣殿門謝安石自言我無罪不謝御史台及閤門累移牒趣之終不肯謝台司因劾奏之執政以其名重釋不問但徙安石他官。」
《皇宋通鑑長編紀事本末》卷五十九·王安石事跡上 同上
《宋史》列傳第八十六·王安石:「時有詔舍人院無得申請除改文字安石爭之曰審如是則舍人不得復行其職而一聽大臣所為自非大臣欲傾側而為私則立法不當如此今大臣之弱者不敢為陛下守法而強者則挾上旨以造令諫官御史無敢逆其意者臣實懼焉語皆侵執政由是益與之忤」
《續資治通鑑長編》卷一九三:「嘗有詔令今後舍人院不得申請除改文字安石與同列言竊以為舍人者陛下近臣以典掌誥命為職司所當參審若詞頭所批事情不盡而不得申請則是舍人不復行其職事而事無可否聽執政所為自非執政大臣欲頃側而為私則立法不當如此前日具論冀蒙陛下省察而至今未奉指揮臣等不知陛下以為是而不改乎將不必以為是而特以出於執政大臣所建而不改乎將陛下視臣等所奏未嘗可否而執政大臣自持其議而不肯改乎以為是而不改則臣等考尋載籍以來未有欲治之世而設法蔽塞近臣論議之端如此者也不必以為是而特以出於執政大臣所建而不改是則陛下不復考問義理之是非一切苟順執政大臣所為而已也若陛下視臣等所奏未嘗有所可否而執政大臣自持其議而不肯改則是政已不自人主出而天下之議廢矣此所以臣等惓惓之義不能自已者臣等竊觀陛下自近歲以來舉天下之事屬之七八大臣天下初以翕然幸其有為能救一切之弊然而方今大臣之弱者則不敢為陛下守法以忤諫官御史而專為持祿保位之謀大臣之強者則挾聖旨造法令恣行所欲不擇義之是非而諫官御史亦無敢忤其意者陛下方且深拱淵默兩聽其所為而無所問安有朝廷如此而能曠日持久而無亂者乎自古亂之所生不必君臣為大惡但無至誠惻怛求治之心擇利害不審辨是非不早以小失為無傷而不改以小善為無補而不為以阿諛順己為悅而其說用以直諒逆己為諱而其言廢積事之不當而失人心者觽矣乃所以為亂也陛下以臣等所言為是則宜以至誠惻怛欲治念亂之心考核大臣改修政事則舍人院不得申請除改文字指揮為不噹噹先改矣若以臣等所言為非則臣等狂瞽不知治體而誣謗朝廷政事當明加貶斥以懲妄言之罪則別選才能通達之士以補從官臣等受陛下寵祿典領朝廷職事不得其守則義不得不言而朝廷以為非也則義不敢辭貶斥伏乞詳酌早賜指揮安石由是與執政忤魏泰東軒雜記雲王安石素與韓琦議論不合嘉佑末琦為相安石知制誥因論蕭注降官詞頭遂上疏爭舍人院職分其言頗侵執政泰所稱疏必指此也此載於安石集而注責官已附四月庚申因安石知制誥並附此疏。」
《宋史紀事本末》卷三十七·王安石變法:「時有詔:舍人院無得申請改除文字。安石爭之曰:審如是則舍人不得復行其職,而一聽大臣所為。今大臣之弱者不敢為,陛下守法而強者則挾上旨以造,令諫官御史無敢逆其意者,臣實懼焉。語皆侵執政,執政者不悅。會以母喪遂去職。」
《續資治通鑑長編》卷一九七:「甲午知制誥王安石同勾當三班院」
《臨川集》卷十七·呈陳和叔並序:「嘉棠和叔以集賢校理判登聞鼓院同知太常禮院宅皮場街有園數畝中置二墩磚袤丈北戶臨溝略彴通街旁作小屋毀輜車為蓋某以直集賢院為三司度支判官以知制誥糾察在京刑獄同管句三班院間度彴飯車蓋下隨所有無坐臥磚上笑語常至夜如此三歲而和叔遭太夫人憂未幾某亦喪親以去時永昭陵尚未復土也後與和叔皆蒙今上拔用數會議語皆憂傷之餘責厚事叢無復故情元豐元年某食觀使祿居鍾山南和叔經略廣東道舊悵然某作詩以敘其事」
《名臣碑傳琬琰集》下集·卷十四·王荊公安石傳:「嘉佑八年貢舉丁母憂服除英宗朝累召不赴」
《嘉祐集》卷九·史論:「事有必至理有固然惟天下之靜者乃能見微而知著月暈而風疏潤而雨人人知之人事之推移理勢之相因其疏闊而難知變化而不可測者孰與天地陰陽之事而賢者有不知其故何也好惡亂其中而利害奪其外也昔者羊叔子見王衍曰誤天下蒼生者必此人也郭汾陽見盧杞曰此人得志吾子孫無遺類矣自今而言之其理固有可見者以吾觀之王衍之為人容貌言語固有以欺世而盜名者然不忮不求與物浮沉使晉無惠帝僅得中主雖衍百千何従而亂天下乎盧杞之奸固足以敗國然而不學無文容貌不足以動人言語不足以眩世非德宗之鄙暗亦何從而用之由是言之二公之料二子亦容有未必然也今有人口誦孔老之言身履夷齊之行收召好名之士不得志之人相與造作言語私立名字以為顏淵孟軻復出而陰賊險狠與人異趣是王衍盧杞合而為一人也其禍豈可勝言哉夫面垢不忘洗衣垢不忘浣此人之至情也今也不然衣巨虜之衣食犬彘之食囚首喪面而談詩書此豈其情也哉凡事之不近人情者鮮不為大奸慝豎刁易牙開方是也以蓋世之名而濟其未形之患雖有願治之主好賢之相猶將舉而用之則其為天下患必然而無疑者非特二子之比也孫子曰善用兵者無赫赫之功使斯人而不用也則吾言為過而斯人有不遇之嘆孰知禍之至於此哉不然天下將被其禍而吾獲知言之名悲夫」
《續資治通鑑長編》卷二百八,同
《樂全集》卷三十九,同
《宋史》列傳第八十六·王安石:「安石未貴時名震京師性不好華腴自奉至儉或衣垢不浣面垢不洗世多稱其賢蜀人蘇洵獨曰是不近人情者鮮不為大奸匿作辯奸論以刺之謂王衍盧杞合為一人」
《樂全集》卷三十九:「嘉祐初王安石名始盛黨友傾一時其命相制曰生民以來數人而已造作言語至以為幾於聖人歐陽修亦善之勸先生與之游而安石亦願交於先生先生曰吾知其人矣是不近人情者鮮不為天下患安石之母死士大夫皆吊之先生獨不往作辨奸論一篇其文曰事有必至理有固然惟天下之靜者乃能見微而知著月暈而風疏潤而雨人人知之人事之推移理勢之相因其疏闊而難知變化而不可測者孰與天地陰陽之事而賢者有不知其故何也好惡亂其中而利害奪其外也昔者羊叔子見王衍曰誤天下蒼生者必此人也郭汾陽見盧杞曰此人得志吾子孫無遺類矣自今而言之其理固有可見者以吾觀之王衍之為人容貌言語固有以欺世而盜名者然不忮不求與物浮沉使晉無惠帝僅得中主雖衍百千何従而亂天下乎盧杞之奸固足以敗國然而不學無文容貌不足以動人言語不足以眩世非德宗之鄙暗亦何從而用之由是言之二公之料二子亦容有未必然也今有人口誦孔老之言身履夷齊之行收召好名之士不得志之人相與造作言語私立名字以為顏淵孟軻復出而陰賊險狠與人異趣是王衍盧杞合而為一人也其禍豈可勝言哉夫面垢不忘洗衣垢不忘浣此人之至情也今也不然衣巨虜之衣食犬彘之食囚首喪面而談詩書此豈其情也哉凡事之不近人情者鮮不為大奸慝豎刁易牙開方是也以蓋世之名而濟其未形之患雖有願治之主好賢之相猶將舉而用之則其為天下患必然而無疑者非特二子之比也孫子曰善用兵者無赫赫之功使斯人而不用也則吾言為過而斯人有不遇之嘆孰知禍之至於此哉不然天下將被其禍而吾獲知言之名悲夫當時見者多不謂然曰嘻其甚矣先生既沒三年而安石用事其言乃信」
《苕溪漁隱叢話後集》卷二十七:「苕溪漁隱曰龜山謂老蘇為荊公所薄余觀張安道作老蘇墓表老蘇亦自鄙荊公蓋道不同不相為謀宜其矛盾如此墓表雲嘉祐初王安石名始盛黨友傾一時其命相制日生民以來數人而已造作語言至以為幾於聖人歐陽修亦與之善勸先生與之游而安石亦願交於先生先生日吾知其人矣是不近人情者鮮不為天下患安石之母死士大夫皆吊之先生獨不往作辨奸論一篇當時見之者多不謂然日嘻其亦太甚矣先生自歿三年之後而安石用事其言乃信」
《避暑錄話》卷上:「明允本好言兵見元吳叛西方用事久無功天下事有當改作因挾所著書嘉萜初來京師一時推其文章王荊公為知制誥方談經術獨不喜之屢詆於眾以故明允惡荊公甚於仇讎會張安道亦為荊公所排二人素相善明允作辨奸一篇密獻安道以荊公比王衍盧杞而不以示歐文忠荊公後微聞之因不樂子瞻兄弟兩家之隙遂不可解辨奸久不出元豐間子由從安道辟南京請為明允墓表特全載之蘇氏亦不入石比年稍傳於世荊公性固簡率不緣飾然而謂之食狗彘之食囚首喪面者亦不至是也」
見周本淳:〈辨奸論〉並非偽作,載南京大學學報1979年第1期
見劉乃昌:《蘇軾同王安石的交往》,載東北師大學報1981年第3期,pp.45
《南陽集》卷十六·工部郎中知制誥王安石可舊官服闋制:「勅:三年之喪,祿之於家,而不敢煩以事,此朝廷所以待近臣而申孝子之情也。若夫既除而從政,則下之所當勉也。具官某,學通經術,行應法義,銜哀服禮,內外竭盡。可謂邦之俊良,民之表儀者矣。朕臨政願治久矣,想聞生之奇論,以佐不逮。其悉朕意,亟復於位。可。」
《續資治通鑑長編》卷二百六:「甲午復以王安石為工部郎中知制誥母喪除故也」
《臨川集》卷五十六·除知制誥謝表:「臣某言今月初二日伏蒙聖恩賜臣誥敕除臣知制誥者高華之選欲報常艱固陋之身以榮為懼竊以自昔招智能之士因使為侍從之官豈特賴其虛名謂能華國蓋將收其實用相與致君矧號令文章之為難而討論潤色之所寄苟失職不稱則為時起羞伏惟皇帝陛下躬上聖之姿撫久安之運趣時有救弊之急守器有持盈之難當得俊良使陪遺忘則典司明命出入禁門一有竟抳尤為累上臣羈單賤士樸鄙常人仕初有志於養親學遂不專於為己比更煩使稍竊謬恩內懷尸祿之慚仰負食功之意又蒙采擢以致超逾蓋君之視臣不使同犬馬之賤則下之報上亦欲致岡陵之崇況臣少習藝文粗知名教遭逢一旦度越眾人唯當盡節於明時豈敢尚懷於私計臣無任」
《宋史》列傳第七十五·吳奎:「時已召王安石辭不至帝顧輔臣曰安石歷先帝朝召不赴頗以為不恭今又不至果病耶有所要耶曾公亮曰安石文學器業不敢為欺奎曰臣嘗與安石同領群牧見其護短自用所為迂闊萬一用之必紊亂綱紀」
《續資治通鑑長編》卷二百九:「工部郎中知制誥王安石既除喪詔安石赴闕安石屢引疾乞分司上語輔臣曰安石歷先帝一朝一六召不起或為不恭今召又不起果病耶有要耶曾公亮對曰安石文學器業時之全德宜膺大用累召不起必以疾病不敢欺罔吳奎曰安石向任糾察刑獄爭刑名不當有旨釋罪不肯入謝意以為韓琦沮抑己故不肯入朝公亮曰安石真輔相之才奎所言熒惑聖聽奎曰臣嘗與安石同領髃牧備見其臨事迂闊且護前非萬一用之必紊亂綱紀公亮熒惑聖聽非臣熒惑聖聽也上未審奎重言之」
《宋史紀事本末》卷三十七·王安石變法:「及即位召之安石不至帝謂輔臣曰安石歷先帝朝召不赴或以為不恭今又不至果病邪有所要邪曾公亮曰安石真輔相材必不欺罔吳奎曰臣嘗與安石同領群牧見其護前自用所為迂闊萬一用之必紊綱紀」
《陶山集》卷十六·沈君墓表:「治平三年今大丞相王公守金陵以緒餘成學者而某也實並群英之游」
《宋史》列傳第八十八·李定:「李定字資深揚州人少受學於王安石」
《宋史》列傳第一百十二·龔原:「龔原字深之處州遂昌人少與陸佃同師王安石」
《東都事略》儒學傳第九十七·龔原:「始原力學以經術尊敬王安石始終不易」
《宋史》列傳第一百一·陸佃:「躡屩從師不遠千里過金陵受經於王安石」
《陶山集》卷十五·傅府君墓志銘:「嘉祐、治平間,與予同硯席,共敝衣服,無憾也。是時明孺尚未冠,予亦年少耳。淮之南,學士大夫宗安定先生之學,予獨疑焉。及得荊公淮南雜說與其洪範傳,心獨謂然,於是願掃臨川先生之門。後余見公,亦驟見稱獎。語器言道,朝虛而往,暮實而歸,覺平日就師十年不如從公之一日也。」
《陶山集》卷十二·答李賁書:「蓋君子之學有體有用體不欲迷一方用不欲滯一體而古之聖人本數末度足以周上下圓神方智足以盡往來而蹈常適變莫逆於性命之理者如此而已矣故二帝三代之士有得於聖人之道而仁足以教者必告之以此有求於聖人之道而智足以學者亦必問之以此自王者之跡熄而詩亡夫子沒而大義乖道德之體分裂而天下多得一體其為志雖篤其為力雖勤而不幸不見古人之大體長見笑於大方之家者由此也嗟乎道之不一久矣而臨川先生起於敝學之後不向於末偽不背於本真度之以道揆持之以德操而天下莫能罔莫能移故奇言異行無所遁逃而聖人之道復明於世某亦幸當此會而偶獲承教於先生之門其所謂君子者體不欲迷一方用不欲滯一休嘗聞其一二矣」
《陶山集》卷二·依韻和李元中兼寄伯時二首:「五丈河邊避俗塵閉門情味似漳濱拋離鵲渚今三歲成就華嚴秖兩人貧里有時求得玉老來無可奈何春平生共學王丞相更覺荀揚未盡醇」
《宋史》本紀第十四·神宗一:「癸卯王安石出知江寧府」
《續資治通鑑長編》卷二百九:「癸卯詔安石知江寧府眾謂安石必辭及詔到即詣府視事或曰公亮力薦安石蓋欲以傾韓琦也龍圖閣直學士韓維言臣今日聞除王安石知江寧府然未知事之信否若誠然者臣竊以為非所以致安石也何則安石知道守正不為利動其於出處大節料已素定於心必不妄發安石久病不朝今若才除大郡即起視事則是安石偃蹇君命以要自便臣固知安石之不肯為也又其精神可以為一大郡而反不能奉朝請從容侍從之地豈是人情臣久知安石之不肯為也所可致者惟有一事即陛下向所宣諭臣向所開陳者是也若人君始初踐阼慨然想見賢哲與圖天下之治孰不願效其忠伸其道哉使安石甚病而愚則已若不至此必幡然而來矣臣竊恐議者以為安石可以漸致而不可以猝召若如此是誘之也是不知安石者之言也惟賢者可以義動而不可以計取陛下稽古講道必於此理粲然不惑一七唯在斷而行之毋以前議為疑則天下幸甚韓維論王安石據維奏議具載之足明安石進退失據也」
《宋史紀事本末》卷三十七·王安石變法:「英宗治平四年閏月癸卯以王安石知江寧府」
同上:「帝不聽乃有江寧之命眾謂安石必辭及詔至即起視事」
《臨川集》卷五十六·知制誥知江寧府謝上表:「稽違詔令經涉歲時先帝登遐既不獲奔馳道路陛下即位又未嘗瞻望闕廷所憂後至之刑誅敢冀就加於官使雖知黽勉尚懼顛<缺>蓋聞因任以責群材原省以通眾志厥或抱能而可用則雖負疾而見容如臣者逮侍先朝叨官外制哮閒砉雖有愚忠沒沒隨人但屍榮祿銜哀去位嬰彌年望絕寵光分投冗散伏遇皇帝陛下紹膺尊極俯燭幽微延之以三節之嚴付之以十城之重比緣瀟耄特有褒封申命曲加因郵並賜唯是土風之美素無犴獄之煩久寄託於丘墳粗諳知其閭里念雖閉閣殆弗廢於承流以比造朝或未妨於養疾矧恩勤之已迫且遜避之不容敢不少嘗體力之所任祗奉詔條而為治冀逃大戾仰稱殊私臣無任」
《宋史》列傳第八十六·王安石:「數月召為翰林學士兼侍講」
《鄖溪集》卷一·工部郎中知制誥王安石可翰林學士制:「文王有四友,孔子曰,自吾得回,門人益親,亦有四友焉。維予之翰林先生,文章議論以輔不逮者,蓋為先後左右之臣矣。具官某學為世師,行為人表。廉於自進,優處於東藩。茲有僉言,宜還中禁。俾夫左右先後,以道義輔於予,豈特專文墨視草而已哉。可。」
《名臣碑傳琬琰錄》卷五十·韓儀公丞相忠彥行狀:「召故荊公介甫為翰林學士與學士呂公著同侍講」
《續資治通鑑長編拾補》卷二:「戊戌知制誥知江寧府王安石為翰林學士安石既受命知江寧上將復召用之嘗謂吳奎曰安石真翰林學士也奎曰安石文行實高出於人上曰當事如何奎曰恐迂闊上勿信於是卒召用之「紀事本末卷五十九案奎論安石見長編卷二百九閏三月太平治跡統類作八月戊戌誤八月無戊戌日戊戌九月二十三日也統類載制略雲王安石學為世師行為人表廉於自進優處於東藩茲有僉言宜還中禁俾夫左右先後以道義輔予豈特專文墨視草而已可特授翰林學士臨川集謝翰林學士表雲臣聞人臣之事主患在不知學術而居寵有冒昧之心人主之蓄臣患在不察名實而聽言無惻怛之意此有天下國家者所以難於任使而有道德者亦所以難於進取也學士職親地要而以討論諷議為官非夫遠足以知先王近足以見當世忠厚篤實廉恥之操足以諮詢而不疑草創潤色文章之才足以付託而無負則在此位為無以稱如臣不肖涉道未優初無犖犖過人之才徒有區區自守之善以至將順建明之大體則或疏闊淺陋而不知加以憂傷疾病久棄里閭辭命之習蕪廢積年雖勉一州已為添冒禁林之選豈所堪任伏惟皇帝陛下躬聖德承聖緒於群臣賢否已知考慎而於其言也又能虛己以聽之故聰明睿知神武之實已見於行事日月未久而天下翹首企踵以望唐虞成周之太平臣於此時實被收召所以許國義當如何敢不磨礪淬濯已衰之心繹溫尋久廢之學上以備顧問之所及下以供職司之所守」」
《臨川集》卷五十六·除翰林學士謝表:「臣聞人臣之事主患在不知學術而居寵有昧冒之心人主之畜臣患在不察名實而聽言無惻怛之意此有天下國家者所以難於任使而有道德者亦所以難於進取也學士職親地要而以討論諷議為官非夫遠足以知先王近足以見當世忠厚篤實廉恥之操足以咨諏而不疑草創潤色文章之才足以付託而無負則在此位為無以稱如臣不肖涉道未優初無犖犖過人之才徒有區區自守之善以至將順建明之大體則或疏闊淺陋而不知加以憂傷疾病久棄里閭辭命之習蕪廢積年雖勉一州已為添冒禁林之選豈所堪任伏惟皇帝陛下躬聖德承聖緒於群臣賢不肖已知考慎而於言也又能虛己以聽之故聰明睿知神武之實已見於行事日月未久而天下翹首企踵以望唐虞成周之太平臣於此時實被收召所以許國義當如何敢不磨礪淬濯已衰之心係由繹溫尋久廢之學上以備顧問之所及下以供職司之所守臣無任」
《宋史紀事本末》卷三十七·王安石變法:「終英宗之世安石被召未嘗起韓維呂公著兄弟更稱揚之神宗在潁邸維為記室每講說見稱輒曰此非維之說維友王安石之說也維遷庶子又薦安石自代帝由是想見其人」
見顧宏義:《邵氏聞見錄》有關王安石若干史料辨誤,載河北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98年第3期
《涑水紀聞》卷十六:「初韓魏公知揚州介甫以新進士簽書判官事韓公雖重其文學而不以吏事許之介甫數引古義爭公事其言迂闊韓公多不從介甫秩滿去會有上韓公書者多用古字韓公笑而謂僚屬曰惜乎王廷評不在此其人頗識難字介甫聞之以韓公為輕己由是怨之及介甫知制誥言事復多為韓公所沮會遭母喪服除時韓公猶當國介甫遂留金陵不朝參曾魯公知介甫怨忌韓公乃力薦介甫於上強起之其意欲以排韓公耳」
《太平治跡統類》卷十三:「熙寧元年四月壬寅詔新除翰林學士王安石越次入對上謂安石曰朕久聞卿道德仁義有忠言嘉謀當不惜告朕方今治當何先對曰以擇術為始上問唐太宗何如主對曰陛下毎事以堯舜為法唐太宗所知不遠所為不盡合法度但乘隋極亂之後子孫又皆昏惡所以獨見稱於後世道有升降處今之世每事須以堯舜為法至簡而不煩至要而不迂至易而不難但末世學士大夫不能通知聖人之道故常以堯舜為難法而豈知聖人經世立法常以中人為制也」
《王安石全集》第四冊·《熙寧奏對日錄》熙寧元年:「上問:「唐太宗何如主?」對曰:「陛下當以堯、舜為法,唐太宗所為不盡合法度。末世學士大夫不能通知聖人之道,故常以堯、舜為高而不可及,不知聖人經世立法,常以中人為制也。」」
《皇宋通鑑長編紀事本末》卷五十九·王安石事跡上:「熙寧元年四月乙巳詔新除翰林學士王安石越次入對上謂安石曰朕久聞卿道術德義有忠言嘉謀當不惜告朕方今治當何先對曰以擇術為始上問唐太宗何如主對曰陛下每事當以堯舜為法唐太宗所知不遠所為不盡合法度但乘隋極亂之後子孫又皆昏惡所以獨見稱於後世道有升降處今之世恐須每事以堯舜為法堯舜所為至簡而不煩至要而不迂至易而不難但末世學士大夫不能通知聖人之道故常以堯舜力高而不可及不知聖人經世立法常以中人為制也」
《宋史》列傳第八十六·王安石:「二年二月拜參知政事上謂曰人皆不能知卿以為卿但知經術不曉世務安石對曰經術正所以經世務但後世所謂儒者大抵皆庸人故世俗皆以為經術不可施於世務爾上問然則卿所施設以何先安石曰變風俗立法度正方今之所急也上以為然」
《臨川集》卷七十九·除參知政事謝執政啟:「比者登備近司與聞大政誤膺休命良積愧懷竊念某早以孤生出階賤仕稍蒙推擢遂至叨逾久於侍從之班初乏論思之效皇明繼照符守外分亟被召還得參勸講已污禁林之選更陪宰席之延據非其宜知有所自此蓋伏遇某官貫行忠恕啟佑善良因令危拙之身亦與謨之地敢不自致進為之義庶以上同經濟之心」
《宋史紀事本末》卷三十七·王安石變法:「二年二月庚子以王安石參知政事初帝欲用安石曾公亮力薦之唐介言安石難大任帝曰文學不可任邪經術不可任邪吏事不可任邪介對曰安石好學而泥古故議論迂闊若使為政必多所更變介退謂曾公亮曰安石果大用天下必困擾諸公當自知之帝問侍讀孫固曰安石可相否固對曰安石文行甚高處侍從獻納之職可矣宰相自有度安石狷狹少容必欲求賢相呂公著司馬光韓維其人也帝不以為然竟以安石參知政事謂之曰人皆不能知卿以卿但知經術不曉世務安石對曰經術正所以經世務帝曰卿所施設以何為先安石對曰末世風俗賢者不得行道不肖者得行無道賤者不得行禮貴者得行無禮變風俗立法度正方今之所急也帝深納之」
《名臣碑傳琬琰集》下集·卷十四·王荊公安石傳:「初入對上曰方今治當何先安石曰以擇術為先上曰唐太宗何如安石曰陛下當以堯舜為法太宗所知不近所為不盡合先王但乗詐取子孫又皆昏惡所以獨見稱述堯舜所為至簡而不煩至要而不迂至易而不難但末世學者不能通知常以為髙不可及不知聖人經世立法以中人為制也上曰卿可謂責難於君朕自視渺然恐無以副卿此意可悉意輔朕同濟此道一日講席群臣退上留安石坐曰有欲從容與卿議論者因言唐太宗必得魏鄭公劉備必得諸葛亮然後可以有為二子誠不世出之人也安石曰陛下誠能為堯舜則必有皋夔稷契陛下誠能為髙宗則必有傅說魏鄭公諸葛亮皆有道者所羞何足道哉以天下之大人民之眾百年承平學者不為不多然常患無人可以助治者以陛下擇術未明推誠未至雖有皋蘷稷契之賢亦必為小人所蔽因巻懷而去耳自古患朝廷無賢者以人君不明好近小人故也好近小人則賢人雖欲自達無由矣上曰自古治世豈能使朝廷無小人雖堯舜之時豈能無四凶安石曰唯能辨四凶而誅之此乃所以為堯舜也若使四凶得肆其讒慝則皋蘷稷契亦豈能苟食其祿以終身乎未幾除諫議大夫參知政事安石既執政上曰人皆不能知卿以為卿但知經術不可以經世務安石曰經術者所以經世務也後世所謂儒者大抵皆庸人故世俗皆以為經術不可施於世務上曰朕察人情比於卿有欲造事傾搖者朕嘗以呂誨為忠實嘗毀卿於時事不通趙拚唐介數以言捍塞惟恐卿進用卿當力變此風俗不知卿所施設以何為先安石曰變風俗立法度最方今所急也」
葉夢得《石林燕語》卷七云:「神宗初即位,猶未見群臣,王樂道(陶)、韓持國維等以宮僚先入慰於殿西廊。既退,獨留維,問:『王安石今在甚處?』維對:『在金陵。』上曰:『朕召之肯來乎?』維言:『安石蓋有志經世,非甘老於山林者,若陛下以禮致之,安得不來?』上曰:『卿可先作書與安石,道朕此意。行,即召矣!』維曰:『若是,則安石必不來上。』問:『何故?』曰:『安石平日每欲以道進退,若陛下始欲用之,而先使人以私書道意,安肯遽就?然安石子雱見在京師,數來臣家,臣當自以陛下意語之,彼必能達。』上曰:『善!』於是,荊公始知上待遇眷屬之意。」
《皇宋通鑑長編紀事本末》卷六十六·三司條例司廢置:「先是上問何以得陝西錢重可積邊谷安石對欲錢重當修天下開闔斂散之法因言泉府一官先王所以摧折兼併均濟貧弱變通天下之財而使利出於一孔者以此也上曰誠如此今但知有此理者已少況欲推行安石曰人才難得亦難知今使能者理財則十人之中容有一二人敗事況所擇而使者非一人豈能無此失上曰自來有一人敗事則遂廢所圖此所以少成事也故置條例司以講求理財之術焉」
《王安石全集》第四冊·《熙寧奏對日錄》熙寧二年:「二月。上問何以得陝西錢重,可積邊谷。對曰:「欲錢重,當修天下開闔斂散之法。」因為言:「泉府一官,先王所以摧折兼併,均濟貧弱,變通天下之財,而使利出於一孔者,以有此也。其言曰『國事之財用取具焉』。蓋經費則有常賦以待之,至於國有事,則財用取具於泉府。後世桑弘羊、劉晏粗合此意。自秦、漢以來,學者不能推明其法,以為人主不當與百姓爭利。」又因請內藏可出幾何,以為均輸之本。上曰:「三二百萬,或三五百萬可出也。」」
《宋名臣奏議》卷一百九:「安石既秉政上問安石何以得陝西錢重可積邊谷安石對欲錢重當修天下開闔斂散之法因言泉府一官先王所以搉制兼併均濟貧弱變通天下之財而使利出於一孔者以有此也其言曰國事於財用取具焉蓋經費則有常賦以待之至國有事則財用取具於泉府後世桑弘羊劉晏粗合此意然自秦漢以來學者不能推明先王之法更以為人主不當與百姓爭利今欲理財則當修泉府之法以收利權既修法則必與流俗所見不同而異論紛紜則陛下先有以斷之然後可為此須借人才然人才難得亦難知今使能者理財則十人之中各有一二人敗事從來但以有敗事者則異論乘之以紛擾臣以謂堯與群臣共擇一人治水尚不能無敗事況所擇而使者非一人豈能無此失要當計利害多少於前日而不為異論所惑其有敗事之人即從而行法仍更講求所以敗事之由以增修法制則事無不成上曰自來有一人敗事則遂廢所圖此所以少成事也」
見王曾瑜:王安石變法簡論,載《中國社會科學》1980年第3期
《宋史》列傳第八十六·王安石:「於是設制置三司條例司令判知樞密院事陳昇之同領之安石令其黨呂惠卿預其事而農田水利青苗均輸保甲免役市易保馬方田諸役相繼並興號為新法遣提舉官四十餘輩頒行天下青苗法者以常平糴本作青苗錢散與人戶令出息二分春散秋斂均輸法者以發運之職改為均輸假以錢貨凡上供之物,皆得徙貴就賤用近易遠預知在京倉庫所當辦者得以便宜蓄買保甲之法籍鄉村之民二丁取一十家為保保丁皆授以弓弩教之戰陣免役之法據家貲高下各令出錢僱人充役下至單丁女戶本來無役者亦一概輸錢謂之助役錢市易之法聽人賒貸縣官財貨以田宅或金帛為抵當出息十分之二過期不輸息外每月更加罰錢百分之二保馬之法凡五路義保願養馬者戶一匹以監牧見馬給之或官與其直使自市歲一閱其肥瘠死病者補償方田之法以東西南北各千步當四十一頃六十六畝一百六十步為一方歲以九月令佐分地計量驗地土肥瘠定其色號分為五等以地之等均定稅數又有免行錢者約京師百物諸行利入厚薄皆令納錢與免行戶祗應自是四方爭言農田水利古陂廢堰悉務興復又令民封狀增價以買坊場又增茶監之額又設措置河北糴便司廣積糧谷於臨流州縣以備饋運由是賦斂愈重而天下騷然矣」
《名臣碑傳琬琰集》下集·卷十四·王荊公安石傳:「於是青苗市易坊場保甲保馬導河免役之政相繼並興設制置三司條例司與知樞密院事陳昇之同領之」
《宋名臣奏議》卷一百九·財賦門:「臣切以大奸似忠大詐似信惟其用舍系時之休否也至如少正邜之才言偽而辯行僻而堅順非而澤強記而博非宣父聖明孰能去之唐盧杞天下謂之奸邪惟德宗不知終成大患所以言知人之難堯舜其猶病諸陛下即位之初起王安石就除知江寧府未幾召為學士搢紳皆慶陛下之明擢有文之人得以適其用也及進貳台席僉論未允衡石之下果不能欺其輕重也臣伏覩參知政事王安石外示樸野中藏巧詐驕蹇慢上陰賊害物斯衆所共知者臣略疏十事皆目覩之實跡冀上寤於宸鑒一言近誣萬死無避安石向在嘉佑中判糾察刑獄司因開封府爭䳺鶉公事舉駁不當御史台累移文催促謝恩倨傲不恭相次仁宗皇帝上仙未幾安石丁憂其事遂已安石服滿託疾堅臥累詔不起終英宗朝不臣就如有疾陛下即位亦合赴闕一見稍存人臣之禮及就除知江寧府於私計安便然後從命慢上無禮其事一也安石任小官每一遷轉遜避不已自知江寧府除翰林學士不聞固辭先帝臨朝則有山林獨徃之思陛下即位乃有金鑾侍從之樂何慢於前而恭於後見利忘義豈其心乎好名欲進其事二也人主延對經術之士講解先王之道設侍講侍讀常一員執經在前乃進說非傳道也安石居是職遂請坐而講說將屈萬乘之重自取師氏之尊真不識上下之儀君臣之分況明道德以輔益聰明者乎但要君取名而已其事三也安石自居政府事無大小與同列異議或因奏對留身進說多乞御批自中而下以塞同列阻公論是則掠美於已非則斂怨於君用情罔公其事四也安石自糾察司舉駁多不中理與法官爭論刑名不一常懷忿隙昨許遵誤斷謀殺公事力為主張妻謀殺夫按問欲舉減等科罪挾情壞法外報私怨兩制定奪但聞朋附二府看詳亦皆畏避狥私報怨其事五也安石初入翰林未聞進一士之善首率同列稱弟安國之才朝廷與狀元恩例猶謂之薄主試者定文巻不優其人遂罹中傷小惠必報纖仇必復及居政府才及半年賣弄威福無所不至自是畏之者勉意俯從附之者自鬻希進奔走門下惟恐其後背公死黨今已盛矣怙勢招權其事六也宰相不視事旬日差除自專逐近臣補外皆不附已者妄言盡出聖衷若然不應是安石報怨之人丞相不書敕本朝故事未之聞也意示作威聳動朝着然今政府同列依違宰相避忌遂專恣而何施不可專威害政其事七也凡奏對黼座之前惟肆強辯向與唐介爭論謀殺刑名遂致喧譁衆非安石而是介介忠勁之人務守大體不能以口舌勝不幸憤懣發疽而死自是同列尤甚畏憚雖丞相亦退縮不敢較其是非任性陵轢同列其事八也陛下方稽法唐堯敦睦九族奉親愛弟以風天下而小人章辟光獻言俾岐王遷居於外離間之罪固不容誅上尋有㫖送中書欲正其罪安石堅拒不從仍進危言以惑聖聰意在離間遂成其事朋奸之跡甚明其事九也今邦國經費要會在於三司安石居政府與知樞密者同制置三司條例兵與財兼領之其掌握重輕可知矣又舉三人者管當八人者廵行諸路雖名之曰商榷重利其實動揺於天下也臣未見其利先見其害其事十也臣指陳猥瑣煩黷高明誠恐陛下悅其才辯久而倚毗情偽不得知邪正無復辨大奸得路則賢者漸去亂繇是生臣究安石之跡固無逺畧惟務改作立異於人徒文言而飾非將罔上而欺下臣切憂之誤天下蒼生必斯人矣伏望陛下圖之宜當稽於衆方天災屢見人情未和惟在澄清不宜撓濁如安石久居廟堂必無安靜之理臣所以瀝懇而言不虞橫禍期感動於聰明庶判別於真偽況陛下志在剛決察於隱伏當質於士論然後知臣言之中否然詆訐大臣之罪不敢茍逭孤危若寄職分難安當復露章請避怨敵」
《宋名臣奏議》卷一百九·財賦門:「臣伏蒙宸慈差內臣李舜舉宣諭為言王安石事敢不上體聖意震恐無地況臣世受國恩家有忠范惟知死節以圖報効竊以我朝開基一百餘年四方無事前古未聞然太平之久事固有繫於聖慮者以是思之尤當謹於措置謀謨在於得人安危在所倚任圖任舊德推廣恩信以至萬務講求利病在乎沈機黙運不當形跡因事制宜修敝補廢上應天災務以安靜乃今日之事也王安石者本以文章進豈意遽為輔弼惟逢迎陛下之意張皇一時之事祖宗法度首議變更天下利源皆欲揺動斥逐近侍盜弄威權傾危老臣欲速相位人情甚郁公議不容獨陛下未悟信任安石與之講求治道之要進退天下之士臣恐無益於盛時徒有累於知人陸象先曰天下本無事但庸人擾之賈誼曰天下大器也置之安處即安置之危處即危斯眞廟堂之論可為保邦之術也臣伏望陛下深思社稷之重判別忠邪之人應天以篤實之誠置器審安危之地垂拱泰寧天下之福也安石進說少加澄省如臣者久居要職實無補報陛下不當奪生靈之資而益無用之臣雖聖度並容而公議不與敢偷安處以累公朝瀝懇而言惟祈鑒照」
《宋史》列傳第八十六·王安石:「御史中丞呂誨論安石過失十事帝為出誨安石薦呂公著代之」
《邵氏聞見錄》卷九:「王荊公安石拜參知政事乃薦呂公公著為御史中丞有旨特許不避公弼公弼不自安乞出」
《宋史》列傳第八十·呂誨:「王安石執政時多謂得人誨言其不通時事大用之則非所宜著作佐郎章辟光上言岐王顥宜遷居外邸皇太后怒帝令治其離間之罪安石謂無罪誨請下辟光吏不從遂上疏劾安石曰大奸似忠大佞似信安石外示樸野中藏巧詐陛下悅其才辨而委任之安石初無遠略惟務改作立異罔上欺下文言飾非誤天下蒼生必斯人也如久居廟堂必無安靜之理辟光之謀本安石及呂惠卿所導辟光揚言朝廷若深罪我我終不置此二人故力加營救願察於隱伏質之士論然後知臣言之當否帝方注倚安石還其章誨求去帝謂曾公亮曰若出誨恐安石不自安安石曰臣以身許國陛下處之有義臣何敢以形跡自嫌苟為去就乃出誨知鄧州」
《名臣碑傳琬琰集》下集·卷十四·王荊公安石傳:「御史中丞呂誨論安石十事以為慢上無禮見利忘義要君取名用情罔公以私報怨怙勢招權專政害國凌轢同位朋奸害政商搉財利以動搖天下疏奏安石求去位上為出誨知雜御史釗述侍御史劉琦侍御史里行錢顗又交論安石專肆胸臆輕易憲度與陳昇之合謀侵奪三司吏柄願罷免以慰天下殿中侍御史孫昌齡亦繼言皆坐貶同知諫院范純仁既抗疏論辨又申中書謂安石欲求近功忘其舊學尚法令則稱商鞅言財利則背孟軻鄙老成為因循之人棄公論為流俗之語異已者指為不肖合意者即謂才能且謂宰相曾公亮依隨叅知政事趙拚不能力救請罷安石機務留之經筵詔罷純仁諫職呂公著代呂誨為中丞」
《宋名臣奏議》卷一百九·財賦門·上神宗論王安石專權謀利及引薛向領均輸非便:「臣等歷觀自古以來為人君者未有不以偏聽失德為人臣者未有不以專權致亂志曰聽之不聰是為不謀蓋以其不能廣覽逺聽擇所長而用之而溺於私愛甘於諛佞忘義理之是非惟辯給之嘉尚洪範曰聰作謀若其聽受之偏其能謀乎書曰臣之作福作威害於而家㐫於而國易曰或從王事無成有終蓋言臣之事君將順其美正救其惡有功而不敢屍有善則歸於上故人雖知其賢而不得見其跡苟異於是已非臣道矧威福在已乎臣等切見陛下擢用王安石為參知政事未逾半年中外人情囂然不安蓋以其專肆胷臆輕易憲度而全無忌憚之心也臣等請言其略伏自陛下即位以來精心萬幾任賢求治常若饑渴故置安石在政府必欲致時如唐虞躋俗如成康今安石反以管商權詐之術戰國縱橫之論取媚於陛下陛下遽信其言遂與陳昇之同謀侵奪三司之利收為已功開局置官引三人者於本司議事用八人者分行天下驚駭物聽動揺人心其所辟用皆門下親舊之人如呂惠卿王子韶盧秉王汝翼之徒豈能通曉錢榖周知天下之利源乎復用薛向為發運使兼領均輸之職信如詔書之言徙貴就賤用近易逺固亦無害然使小人為之假以貨泉任其變易縱有所入則不免乎奪商賈之利商賈既不行則諸路稅課自然虧失是先䘮其歲時之常入則國之經費何以仰給官司販易物有難售者須至均配在民以取其直物既積壅艱於速貿則必有鬻田宅破家業以應期會者不然則淫刑濫罰從而加之矣古人有言曰財盡則怨力盡則叛民既怨叛則恐奸雄之人得以攘臂於其間矣不識朝廷之意果以是為便乎而況薛向之為人也所至之處多用耳目刺探州縣長短從而脅持之即以裒斂非道之事俾之承稟其贓貪畏懦之人莫不俛首曲從其公正持守之者須至違戾則必為其中傷矣朝廷方委之興事萬一有勉而聽之者則搢紳之徒離心解體將自竄於岩穴之中矣不識朝廷之意復以為便乎去年用許遵文過飾非妄議謀殺自首按問之法朝廷遂差王安石與司馬光定奪二人者所見不同司馬光則持至公之論請依舊法不可以謀為因王安石則任一偏之見改舊法而立新議以害天下之大公臣等抗章論辯指安石之議為非復差呂公著韓維錢公輔再定而皆附從其說不思法制之難行但務人情之苟合後來言者不已又令密院同議可否文彥博等所定既協公道陛下即以衆人所議文字委富弼看詳弼在病告不俟其出朝廷又卻行安石所定首減指揮良由同列畏其強愎陛下惑其浮辯乃至此爾小人章辟光妄獻歧邸遷外之議疎間陛下友愛之德罪不容誅御史中丞呂誨及臣等連章奏乞加竄逐以絶疑萌陛下雖屢許其請獨安石百端沮格且熒惑聖聽而陛下以為愛已遂隱忍而不行是以呂誨指陳安石黨庇小人之跡而誨復降黜中外之議喧然不平及呂公著一言辟光之罪即時貶責誨與公著均中丞也何誨言之而獲戾公著言之而遽行非公著與安石生平相知表裏相應亦恐言之未必從也豈非威福之柄不出於陛下而盡由於安石乎且如近用呂公著為御史中丞與兄公弼職任相妨臣等亦曾論列陛下不以為聽也切聞陛下始欲用司馬光為中執法安石力薦公著而欲罷公弼樞府之任公著以人言不協又於兄弟之義難安也遂亦辭免陛下乃聽安石之言遂兩用之此得為允當乎近又覩中書札子今後御史中丞獨舉台官不拘官職高下此亦安石之謀也不過欲引用門下之人置在台中為已之助耳已之有過彼則不言此得為朝廷之福乎況祖宗以來未嘗有兄在樞府而弟為中丞者亦未嘗有舉台官不拘官職高下而知雜御史不同議也亦未嘗有不與學士院輪舉也先朝所立制度乃陛下家法自宜世世子孫守而勿失今一旦信安石之言乃欲事事更張廢而不用良可惜也如上所條之事豈非安石之專權而陛下之偏聽乎切見安石故人團練副使陸伸敘復著作郎頗喧物議縁陸伸昨知柳州日於治平亮陰中使妓樂飲宴以至更深因虞候兵士作閙伸遂決撻虞候至於身死情理至重朝廷明有指揮經恩未得敘用仍不與親民蓋事與福建路提刑王陶因不覺察其子販鹽一般責降團練副使比之陸伸所犯差輕尚未甄敘況陸伸身為郡守官列朝行不存臣子之禮全無忠孝之義將何面顔更求仕進若非與安石相知豈能便得復官又安石舉親情王無咎充國子監直講無咎昨自亳州衛真主簿移台州天台縣令系次逺不赴任尋醫卻於常州掌學二年後復授南康軍南康縣主簿避見逺官又乞尋醫遂來京師以聚徒教學為名出入權門營求直講御史孫昌齡迎合安石之意奏無咎不候尋醫年滿先次差充直講況流內銓尋醫人未嘗有預先舉授差遣體例兼無咎尋醫後自系違礙選人即合入元初次逺路分今有此優命若非安石力加薦引曲為主張豈能冒寵僥倖異於衆人乎如此之事皆安石欺罔不公之罪也謹按安石自應舉歷官以來凡著書立言莫不知尊尚堯舜之道以倡率學者故天下士人之心無不歸向謂之為賢以至陛下亦聞而愛之遂致位公府今遭時得君如此之專當以平時所學仁義之道啟沃上心以廣聖德今乃首以財利之議務為容悅言行乖戾一至於此剛狠自任則又甚焉不知安石之心待陛下為如何主也陛下天質頴悟不世而出堯舜至治指日可復今反以霸國諸侯之術唐室衰世之事誘惑上聽何不恭之甚也孟子曰齊人莫如我之敬王也我非堯舜之道不敢陳於王前而安石則異於是其意無他是欲持祿保位覬覦宰相耳其奸詐之跡顧不明耶奸詐專權之人豈宜任在廟堂以亂國紀臣等伏願陛下奮乾剛之斷早罷安石重任以慰天下元元之心其曾公亮位居承弼禮遇三朝自宜悉慮竭忠奮身許國而反有畏避安石之意陰自結援更相稱譽以固寵榮致安石奏對之際惟肆強辯多生橫議豈執政大臣體采祖宗以來宰相故事若昭文在假集賢尚不敢專行聖㫖豈如今日安石作參知政事傲視同列旁若無人愛憎與奪一出於已敗壞中書故事皆公亮之罪也況公亮久妨賢路無補時政亦堪罷免趙拚則括囊拱手但務依違大臣事君固若是耶方今河北地震連年不已加之星文謫見天下水災漂溺人民不可勝數變異之來無甚於此廟堂視之恬不為怪臣等但恐漸更多事使陛下不得安枕而臥皆大臣之罪也伏望陛下思宗社之長計措生靈於久安委任老成有德之人踈逺迂闊生事之輩臣等不勝愛君憂國之至熙寧二年十月上琦時為侍御史與侍御史里行錢顗御史知雜事劉述同疏疏入皆貶監當」
《宋史》列傳第八十六·王安石:「三年十二月拜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臨漢隱居詩話》卷一:「熙寧庚戌王荊公安石自參知政事拜相是日官僚造門奔賀者相屬於路公以未謝皆不見之獨與余坐於西廡之小閤荊公語次忽顰蹙久之取筆書窗曰霜筠雪竹鍾山寺投老歸歟寄此生放筆揖余而入」
《宋名臣奏議》卷一百十一·財賦門·新法三·上神宗乞罷青苗及諸路提舉官:「准轉運及常平廣惠司牒支表青苗錢每十戶以上結成一保須第三等以上有物力人充甲頭第五等並客戶不得過一貫五百文第四等每戶不得過三貫文第三等每戶不得過六貫文第二等每戶不得過十貫文第一等每戶不得過十五貫文如所支錢外更有剩數其第三等以上人戶委本縣量度物力於今來所定錢數外更添數支給若更剩錢如坊郭人戶實有自已物業可充抵當願借請官錢者仍五家以上結為一保依鄉村青苗例支錢借不得過物業抵當所直價錢之半其逐縣即不得避出納之煩令諸色人扇揺人戶卻稱不願請領仰逐縣官吏用心曉告如不願請領即具結罪文狀入馬遁申赴當司以憑選差清強官往彼曉諭人戶如卻願請領其本縣干係人必別作行遣如事理稍重必具事由申奏應夏秋收成合納所請過價錢斛㪷如物價稍貴願納見錢者當議於市價上減朴錢數仍比附元請價錢上十分中不得過三分假令一戶請過錢一貫文如送納見錢不得過一貫三百文臣竊以國之頒號令立法制必信其言而使民受實惠則四方觀聽孰不欣服伏詳熙寧二年詔書務在優民不使兼併乘其急以邀倍息凡此皆以為民而公家無所利其入謂合先王散惠興利抑民兼併之意也今乃鄉村自第一等而下皆立借錢貫三等以上更許增添坊郭戸有物業抵當者依青苗例支借且鄉村上三等並坊郭有物業戶乃從來兼併之家也今皆多得借錢每借一千令納一千三百則是官放息錢與初詔抑兼併濟困乏之意絕相違戾欲民信服不可得也又鄉村保須有物力人為甲頭雖雲不得抑勒而上戸既有物力必不願請官吏防保內下戸不能送納豈免差充甲頭以備代陪復峻責諸縣人不願請即令結罪申報若選官曉諭卻有願請者則干係人別作行遣或具申奏官吏懼提舉司勢可升黜又防選官曉諭之時豈無貧下浮浪願請之人茍免捃拾須行散配且下戸見官中散錢誰不願請然本戶夏秋各有稅賦又有預買及轉運司和買兩色紬絹積年倚閣借貸麥種錢之類名目甚多今更增納此一重出利青苗錢愚民一時借請則甚易至納時則甚難故自製下以來一路官吏上下惶惑皆謂若不抑散則上戶必不願請近下等第與無業客戶雖或願請必難催納將來必有行督索及勒干係書手典押耆長戸同保人等均陪之患大凡兼併者所放錢雖取利稍厚縁有逋欠官中不許受理徃徃舊債未償其半早已續得貸錢兼併者既有資本故能使相因歲月漸而取之今官貸青苗錢則不然須夏秋隨稅送納災傷及五分已上方許次料催還若連兩料災傷則必官無本錢接續支給官本因而寖有失陷其害明白如此更有緣此煩費虛擾之事不敢具述去歲河朔豐熟常平倉糴米斗錢不過七十五至八十五以來若乘時收斂遇貴出糶不唯合於古制而無失陷之弊兼民被實惠亦足收其羨贏今諸倉方有糴入而提舉亟令住止蓋盡要散充青苗錢指望三分之利收為巳功縣邑小官敢不奉行豈暇更卹貽民久遠之患哉諸路所行必料大率如此朝廷若謂陝西嘗放青苗錢官有所得而民以為便此乃轉運司因軍儲有闕遇自冬涉春雨雪及時麥苗滋盛決見成熟行於一時則可也今乃差官置司為每歲春夏常行之法而取利三分豈陝西權宜之比哉兼初詔且於京東淮南河北三路先行此法候成次第即令諸路施行今此三路方憂不能奉行而遽於諸路偏差提舉官以至西川廣南亦皆置使伏惟陛下自臨御以來夙夜憂勞勵精求治況承祖宗百年仁政之後民浸德澤唯知寬卹未嘗過擾但躬行節儉以先天下常節浮費漸汰冗食自然國用不乏何必使興利之臣紛紛四出以致遠邇之疑哉欲望聖明更賜博訪若臣言不妄乞盡罷諸路提舉官只委提點刑獄官依常平舊法施行」
《宋史》志第一百二十九·食貨上四:「帝袖出琦奏示執政曰琦真忠臣朕始謂可以利民不意乃害民如此且坊郭安得青苗而使者亦強與之安石勃然進曰苟從其所欲雖坊郭何害因難琦奏曰陛下修常平法以助民至於收息亦周公遺法也如桑弘羊籠天下貨財以奉人主私用乃可謂興利之臣今抑兼併振貧弱置官理財非所以佐私慾安可謂興利之臣乎曾公亮陳昇之皆言坊郭不當俵錢與安石論難久之而罷」
《宋史》列傳第八十六·王安石:「韓琦諫疏至帝感悟欲從之安石求去」
《宋史》列傳第八十六·王安石:「司馬光答詔有士夫沸騰黎民騷動之語安石怒抗章自辨帝為巽辭謝令呂惠卿諭旨韓絳又勸帝留之安石入謝因為上言中外大臣從官台諫朝士朋比之情且曰陛下欲以先王之正道勝天下流俗故與天下流俗相為重輕流俗權重則天下之人歸流俗陛下權重則天下之人歸陛下權者與物相為重輕雖千鈞之物所加損不過銖兩而移今奸人慾敗先王之正道以沮陛下之所為於是陛下與流俗之權適爭輕重之時加銖兩之力則用力至微而天下之權已歸於流俗矣此所以紛紛也上以為然安石乃視事琦說不得行」
《續資治通鑑長編》卷二百十九:「壬辰詔鬻天下廣惠倉田為三路及京東常平本其當賑濟即以廣惠常平等倉所貯粟麥給之初王安石言廣惠田可鬻以實三路常平曾公亮曰佃戶或百年承佃有如己業今鬻之則至失職非便上曰還令佃戶買之則無不可者安石曰公亮所言蓋官莊也若廣惠倉田乃本是戶絕法自當鬻但因近置廣惠所積不多何能賑饑今已修常平法則凶年固不患無所賑濟公亮終以為不可曰利不百不變法上曰但義理可行則行之自無不利安石曰利者義之和義固所為利也公亮曰亦有利於公家不利百姓者不可謂之義安石曰若然亦非人主所謂利也於是卒從安石議而有是詔」
《宋史》志第一百三十一·食貨上六:「而王安石秉政改貸糧法而為藉助移常平廣惠倉錢斛而為青苗皆令民出息言不便者輒得罪而民遂不聊生又詔賣天下廣惠倉田」
《宋史》列傳第八十六·王安石:「明年春京東河北有烈風之異民大恐帝批付中書令省事安靜以應天變放遣兩路募夫責有司郡守不以上聞者安石執不下」
《宋史》列傳第八十六·王安石:「開封民避保甲有截指斷腕者知府韓維言之帝問安石安石曰此固未可知就令有之亦不足怪今士大夫睹新政尚或紛然驚異況於二十萬戶百姓固有蠢愚為人所惑動者豈應為此遂不敢一有所為邪帝曰民言合而聽之則勝亦不可不畏也」
《宋元學案·荊公新學略》載劉元城說:「金陵三不足之說……非獨為趙氏禍,為萬世禍。人主之勢,天下無能敵者,人臣欲回之,必思有大於此者把攬之。今乃教之不畏天變,不法祖宗,不恤人言,則何事不可為也?」
《宋史》列傳第八十七·王韶:「熙寧元年詣闕上平戎策三篇其略以為西夏可取欲取西夏當先復河湟則夏人有腹背受敵之憂夏人比年攻青唐不能克萬一克之必並兵南向大掠秦渭之間牧馬於蘭會斷古渭境盡服南山生羌西築武勝遣兵時掠洮河則隴蜀諸郡當盡驚擾,瞎征兄弟其能自保邪今唃氏子孫唯董氈粗能自立瞎徵欺巴溫之徒又法所及各不過一二百里其勢豈能與西人抗哉武威之南至於洮河蘭鄯皆故漢郡縣所謂湟中浩亹大小榆枹罕土地肥美宜五種者在焉幸今諸羌瓜分莫相統一此正可併合而兼撫之時也諸種既服唃氏敢不歸唃氏歸則河西李氏在吾股掌中矣且唃氏子孫瞎征差盛為諸羌所畏若招諭之使居武勝或渭源城使糾合宗黨制其部族習用漢法異時族類雖盛不過一延州李士彬環州慕恩耳為漢有肘腋之助且使夏人無所連結策之上也」
《續通鑑自製長編拾補》卷三:「是月王韶管傒秦鳳經略司機宜文字「長編卷二百二十八熙寧四年十二月戊辰密院進呈部奏原注韶作機宜 」乃元年冬被詔相度招撫乃二年七月「案長編原注不系日月輯附十二月末原注文簡取宋史本傳增輯數字宋史王韶傳雲韶試製科不中客游陝西訪采邊事熙寧元年詣闕上平戎策三道其略以為西夏可取欲取西夏當先復河湟則夏人有腹背受敵之憂夏人比年攻青唐,不得克萬一克之必並兵南向大掠秦渭之間牧馬於蘭會斷古渭境盡服南山生羌西築武勝遣兵時掠洮河則隴蜀諸郡當盡驚擾瞎征兄弟其能自保邪今武威之南至於洮河蘭鄯皆故漢郡縣所謂湟中浩亹大小榆梔罕土地肥美宜五種者在焉幸今諸羌瓜分莫相統一此正可合肥兼之時也諸種既服則河西李氏在股掌中矣且唃氏子孫瞎征差盛為諸羌所畏若招諭之使居武勝或渭源城使糾合宗黨制其部族習用漢法異時族類雖盛不過一延州李士彬環州慕恩耳為漢肘腋之助且使夏人無所連結策之上也神宗並其言召問方略以韶為管傒秦鳳經略司機宜文字洪邁容齋續筆卷十五雲王韶取熙河國史以為嘗遊俠陝西採訪邊事遂詣闕上書偶讀晁以道集與熙河錢經略書雲熙河一道曹南院棄而不城者也其後夏英公喜功名欲城之又其後一王長官韶者薄游陽翟偶見英公神道碑所載云云遂竊以為策以干丞相時丞相是謂韓公視王長官者稚而狂之若河外數州則又王長官棄而不城者也彼木征之志不淺鬼章之睥睨尤近而著者隴拶似若無能頗聞有子存實有不可不懼者此書蓋是元佑初年然則韶之本指乃如此予修史時未得其說也英公碑王岐公所作但云嘗上十策若通唃廝羅之屬羌當時施用之餘皆不書不知晁公所指為何也」」
《宋史》列傳第八十七·王韶:「神宗異其言召問方略以韶管幹秦鳳經略司機宜文字」
《宋史》列傳第八十七·王韶:「王安石主韶議為罷師中以竇舜卿代且遣李若愚按實若愚至問田所在韶不能對舜卿檢索僅得地一頃既地主有訟又歸之矣若愚奏其欺安石又為罷舜卿而命韓縝縝遂附會實其事師中舜卿皆坐謫而韶為太子中允、秘閣校理。後帥郭逵上韶盜貸市易錢安石以為不足校徙逵涇原」
《宋史》列傳第八十六·王安石:「七年春天下久旱饑民流離帝憂形於色對朝嗟嘆欲盡罷法度之不善者安石曰水旱常數堯湯所不免此不足招聖慮但當修人事以應之帝曰此豈細事朕所以恐懼者正為人事之未修爾今取免行錢太重人情咨怨至出不遜語自近臣以至後族無不言其害兩宮泣下憂京師亂起以為天旱更失人心安石曰近臣不知為誰若兩宮有言乃向經曹佾所為爾馮京曰臣亦聞之安石曰士大夫不逞者以京為歸故京獨聞其言臣未之聞也監安上門鄭俠上疏繪所見流民扶老攜幼困苦之狀為圖以獻曰旱由安石所致去安石天必雨俠又坐竄嶺南慈聖宣仁二太后流涕謂帝曰安石亂天下帝亦疑之遂罷為觀文殿大學士知江寧府自禮部侍郎超九轉為吏部尚書」
《臨川集》卷五十七·觀文殿學士知江寧府謝上表:「臣某言伏奉制命授臣觀文殿學士吏部尚書知江寧軍府事臣已於六月十五日到任訖久妨賢路上負聖時苟逃放殛之刑更濫褒揚之典逸其犬馬將盡之力寵以丘墓所寄之邦仰荷恩私皆逾分願臣操行不足以悅眾學術不足以趣時獨知義命之安敢望功名之會值遭興運總領繁機惟睿廣之日躋顧卑凡而坐困秋水方至因知海若之艱窮大明既升豈宜爝火之弗熄加以精力耗於事為之眾罪戾積於歲月之多雖恃含垢之寬終懷覆食束之懼伏蒙陛下志存善貸為在曲成記其事國之微誠閔其籲天之至懇撓黜幽之常法示從欲之至仁經體贊元廢任莫追於既往承流宣化收功尚冀於方來臣無任」
《續資治通鑑長編》卷二百六十三:「王安石以八年二月癸未復相」
《臨川集》卷五十七·辭免除平章事昭文館大學士表二道:「臣某言為君所難尤慎厥與命相不善將壞於成矧當責實之時敢替知難之義臣知不足以及遠學不足以窮深比誤國恩嘗屍宰事初無薄效稱萬一之褒揚止有多言煩再三之辨釋終逃譴負實賴保全恭惟皇帝陛下若古以堯之欽明御今以禹之勤儉矜修積美山無一簣之虧因任致隆台存九層之累小大祗若遐邇允懷刀不災雖或許其繼事灌以既雨豈不昧於知時況惟疲曳之餘過重休明之累且用人而過矣固不免於敗材苟改命而當焉亦何嫌於反汗敢期聖哲俯亮愚忠
其二
臣某言臣近上表辭免恩命伏蒙聖慈特降批答不允者愚誠盡布所冀矜從聖志未移申加獎訓輒守可辭之義更干難犯之威臣聞冢宰之於周則曰統百官而均四海丞相之於漢亦以附百姓而撫四夷位尊則自古以然材薄則其何能稱臣之所守未有以過人臣之所知又不足盡物姑使承流宣化托備蕃維或令補闕拾遺追參侍從尚能罄竭小補緒餘若乃秉操鈞衡承輔樞極仰陪休運俯稱具瞻事已試而可知力弗能而當止苟不量鼎實之所任必且致棟橈於斯時伏望皇帝陛下隨其器能付以職事圖惟大任改命上材則熒爝末光不獲乾時之咎榱楹近用亦參構廈之功」
《續資治通鑑長編》卷二百六十:「癸酉觀文殿大學士吏部尚書知江寧府王安石依前官平章事昭文館大學士始安石薦韓絳及呂惠卿代己惠卿既得勢恐安石復入遂欲逆閉其途凡可以害安石者無所不用其智又數與絳忤絳乘間自上請復相安石上從之惠卿聞命愕然翼日上遣勾當御藥院劉有方齎詔往江寧召安石安石不辭倍道赴闕」
《臨川集》卷五十七·除平章事昭文館大學士謝表:「臣某言伏奉制命特授臣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昭文館大學士兼譯經潤文使加食邑一千戶食實封四百戶仍改賜推忠協謀同德佐理功臣尋具表陳免蒙降批答不允仍斷來章者承流宣化方虞失職之誅經體贊元更誤選賢之舉臣竊惟人物之會通常寡實以君臣之遇合至難自匪同聲氣之求孰能偕功名之享伏惟皇帝陛下天縱大聖人與成能乘百年久安之機飭千歲積壞之蠱士誠服矣而持祿養交之習未殄民允懷矣而樂事勸功之志未純近或長厄而仁義之澤未流遠或虛僑而道德之威未立宜選於眾舉格於皇天之材使暨乃僚纘迪我高后之事冀勝所任以濟斯時而臣蚤見知於隱約之中久獨立於傾搖之上勛庸弗效恩禮更加托備外藩俯鄰期歲遂叨詔獎還冠宰司自視羈單所懷蹇淺方古耕築則有其陋為世聘求則無其賢然以投老之軀而遭難值之運苟貪歲月趣就涓埃且上之施既光則下之報宜厚與之戮力仰承睿知之臨罔不同心俯賴忠良之協誓殫疏拙圖稱休明臣無任」
《宋史》列傳第八十六·王安石:「三經義成加尚書左僕射兼門下侍郎」
《宋史》列傳第八十六·王安石:「以子雱為龍圖閣直學士雱辭惠卿勸帝允其請由是嫌隙愈著」
《宋史》列傳第八十六·王安石:「安石之再相也屢謝病求去及子雱死尤悲傷不堪力請解幾務上益厭之罷為鎮南軍節度使同平章事判江寧府明年改集禧觀使封舒國公屢乞還將相印元豐二年復拜左僕射觀文殿大學士換特進改封荊」
《續資治通鑑長編》卷三百七十四:「癸巳觀文殿大學士守司空集禧觀使荊國公王安石卒司馬光手書與呂公著曰介甫文章節義過人處甚多但性不曉事而喜遂非致忠直疏遠讒佞輻輳敗壞百度以至於此今方矯其失革其弊不幸介甫謝世反覆之徒必詆毀百端光意以謂朝廷特宜優加厚禮以振起浮薄之風苟有所得轉以上聞不識晦叔以為如何更不煩答以筆札扆前力主張則全仗晦叔也詔再輟視朝贈太傅推遺表恩七人命所在應副葬事」
《宋史》列傳第八十六·王安石:「元佑元年卒年六十六贈太傅」
《名臣碑傳琬琰集》下集·卷十四·王荊公安石傳:「元佑元年四月癸巳觀文殿大學士守司空充集禧觀使荊國公王安石薨」
《畫墁集》卷四:「門前無爵罷張羅,元酒生芻亦不多。慟哭一聲唯有弟,故時賓客合如何。」另一有一首云:「去來夫子本無情,奇字新經志不成。今日江湖從學者,人人諱道是門生。」
見鄧廣銘:關於王安石的居里塋墓及其他諸問題,載北京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93年第2期
見姜國柱:論王安石,載社會科學輯刊1980年第3期
見漆俠:王安石的哲學思想,載河北大學學報1987年第3期
《冷齋夜話》卷六·舒王嗜佛曾子固諷之:「舒王嗜佛書曾子固欲諷之未有以發之也居一日會於南昌少頃潘延之亦至延之喜談禪王問其所得子固熟視之已而又論人物曰某人可抨子固曰介甫老而逃佛亦可一抨舒王曰子固失言也善學者讀其書唯理之求有合吾心者則樵牧之言猶不廢言而無理周孔所不敢從子固笑曰前言弟戲之耳」
容肇祖:容肇祖同志給姜國柱同志的信,載社會科學輯刊1980年第3期
《東坡全集》卷一百六·外制制敕六十七首·王安石贈太傅:「敕朕式觀古初灼見天意將有非常之大事必生希世之異人使其名高一時學貫千載智足以達其道辯足以行其言瑰瑋之文足以藻飾萬物卓絕之行足以風動四方用能於期歲之閒靡然變天下之俗具官王安石少學孔孟晚師瞿聃網羅六藝之遺文斷以己意糠秕百家之陳跡作新斯人屬熙寧之有為冠群賢而首用信任之篤古今所無方需功業之成遽起山林之興浮云何有脫屣如遺屢爭席於漁樵不亂群於麋鹿進退之美雍容可觀朕方臨御之初哀疚罔極乃眷三朝之老邈在大江之南究觀規模想見風采豈謂告終之問在予諒暗之中胡不百年為之一涕於戲死生用舍之際孰能違天贈賻哀榮之文豈不在我寵以師臣之位蔚為儒者之光庶幾有知服我休命可」
《宋元學案》卷九十八:「祖望謹案:荊公《淮南雜說》初出,見者以為《孟子》。」
梁啓超:《飲冰室合集》第七冊《王荊公》,中華書局,1989年3月第1版,第一頁。
梁啓超《王荊公》第二十章:「故夫後之儒者,既不得親受口說於孔子若孔子之徒,毋已,則亦有獨抱遺經,以意逆志,而自求其所謂大義而已。所求得之大義,其果為孔子之大義乎?所不敢言也。然但使十義之中,有一義焉合於孔子,則用力已為不虛。就令悉不合焉,而人人遵此道以求之,必將有一合者,又就令無一合者, 而舉天下以思想自由之故,性靈愈浚而愈深,或能發古人未發之奧,不特為六經註腳,且將為六經羽翼,其為功不更偉耶!吾以為生漢以後而治經學,舍此道末由 矣。苟並此道而不取焉,則無異於謂當廢經學而不許人以從事已耳。以此道治經者,創於先漢之董江都劉中壘,而光大之者荊公也。」
梁啓超《王荊公》第二十章:「荊公之學術,內之在知命厲節,外之在經世致用,凡其所以立身行己與夫施於有政者,皆其學也。」
王安石《商鞅》:「今人未可非商鞅,商鞅能令政必行。」
周予同:《周予同經學史論著選集》第四章·《孟子》的作者與升格問題,p.928
《王安石全集》第五冊·臨川先生文集(一)·卷三十二·孟子:「沉魄浮魂不可招,遺編一讀想風標。何妨舉世嫌迂闊,故有斯人慰寂寥。」
見 劉成國:《宋代尊揚思潮的興起與衰歇》,載史學月刊2018年第6期
《宋史》本紀第十六·神宗三:「壬戌以孟軻配饗文宣王封荀況楊雄韓愈為伯並從祀」
《王安石全集》第五冊·臨川先生文集(一)·卷三十二·商鞅:「自古驅民在信誠,一言為重百金輕。今人未可非商鞅,商鞅能令政必行。」
見李宗桂:試論王安石的哲學思想,載四川師院學報1981年第4期
《臨川集》卷六十五·洪範傳:「無偏無陂遵王之義無有作好遵王之道無有作惡遵王之路無偏無黨王道蕩蕩無黨無偏王道平平無反無側王道正直會其有極歸其有極曰皇極之敷言是彝是訓於帝其訓何也言君所以虛其心平其意唯義所在以會歸其有中者其說以為人君以中道布言是以為彝是以為訓者於天其訓而已夫天之為物也可謂無作好無作惡無偏無黨無反無側會其有極歸其有極矣蕩蕩者言乎其大平平者言乎其治大而治終於正直而王道成矣無偏者言乎其所居無黨者言乎其所與以所居者無偏故能所與者無黨故曰無偏無黨以所與者無黨故能所居者無偏故曰無黨無偏偏不已乃至於側陂不已乃至於反始曰無偏無陂者率義以治心不可以有偏陂也卒曰無反無側者及其成德也以中庸應物則要之使無反側而已路大道也正直中德也始曰義中曰道曰路卒曰正直尊德性而道問學致廣大而盡精微極高明而道中庸之謂也孔子以為示之以好惡而民知禁今曰無有作好無有作惡者何也好惡者性也天命之謂性作者人為也人為則與性反矣書曰天命有德五服五章哉天討有罪五刑五用哉命有德討有罪皆天也則好惡者豈可以人為哉所謂示之以好惡者性而已矣凡厥庶民極之敷言是訓是行以近天子之光曰天子作民父母以為天下王何也言凡厥庶民以中道布言是訓是行以近天子之光者其說以為天子作民父母以為天下王當順而比之以效其所為而不可逆蓋君能順天而效之則民亦順君而效之也二帝三王之誥命未嘗不稱天者所謂於帝其訓也此人之所以化其上也及至後世矯誣上天以布命於下而欲人之弗叛也不亦難乎三德一曰正直二曰剛克三曰柔克何也直而不正者有矣以正正直乃所謂正也曲而不直者有矣以直正曲乃所謂直也正直也者變通以趣時而未離剛柔之中者也剛克也者剛勝柔者也柔克也者柔勝剛者也平康正直強弗友剛克燮友柔克何也燮者和孰上之所為者也友者右助上之所為者也強者弗柔從上之所為者也弗友者弗右助上之所為者也君君臣臣適各當分所謂正直也若承之者所謂柔克也若威之者所謂剛克也蓋先王用此三德於一顰一笑未嘗或失況以大施於慶賞刑威之際哉故能為之其未有也治之其未亂也」
《臨川集》卷六十六·禮樂論:「日月星辰陰陽之氣可端策而數也地至大也山川丘陵萬物之形人之常產可指籍而定也是故星曆之數天地之法人物之所皆前世致精好學聖人者之所建也後世之人守其成法而安能知其始焉傳曰百工之事皆聖人作此之謂也故古之人言道者莫先於天地言天地者莫先乎身言身者莫先乎性言性者莫先乎精精者天之所以高地之所以厚聖人之所以配之故御人莫不盡能而造父獨得之非車馬不同造父精之也射人莫不盡能而羿獨得之非弓矢之不同羿精之也今之人與古之人一也然而用之則二也造父用之以為御羿用之以為射盜跖用之以為賊」
《臨川集》卷六十九·太古:「太古之人不與禽獸朋也幾何聖人惡之也製作焉以別之下而戾於後世侈裳衣壯宮室隆耳目之觀以囂天下君臣父子兄弟夫婦皆不得其所當然仁義不足澤其性禮樂不足錮其情刑政不足網其惡蕩然復與禽獸朋矣聖人不作昧者不識所以化之之術顧引而歸之太古太古之道果可行之萬世聖人惡用製作於其間必製作於其間為太古之不可行也顧欲引而歸之是去禽獸而之禽獸奚補於化哉吾以為識治亂者當言所以化之之術曰歸之太古非愚則誣」
《臨川集》卷四十二·擬上殿札子:「臣蒙恩奉使歸報陛下敢因邊事之所及冒言天下之事伏惟陛下詳思而擇其中天下幸甚臣竊見陛下有恭儉之德有聰明睿智之才有仁民愛物之意顧內不能無以社稷為憂外則不能無患於夷狄天下之才力日以窮困而風俗日以衰壞四方有智之士心思心思然常恐天下之不久安此其故何也患在無法度故也今朝廷法嚴令具無所不有而臣以謂無法度者方今之法度多不合於先王之法度故也孟子曰有仁心仁聞而人不被其澤者為政不法先王之道故也非此之謂乎以今之時方先王之時遠矣所遭之時所遇之變不同而欲一二修先王之政雖甚愚者猶知其難也而臣以謂當今之失患在不法先王之政者以謂當法其意而已夫五帝三王相去蓋千有餘歲一治一亂盛衰之時具矣其所遭之變所迂之勢不同其施設之方亦皆殊而其為國家之意本末先後未嘗不同也臣故曰當法其意而已法其意則吾所改易更革不至乎傾駭天下之耳目囂天下之口而固已合乎先王之政矣雖然以方今之勢揆之陛下雖欲改易更革天下之事合於先王之意其勢未必能也陛下有恭儉之德有聰明睿知之才有仁民愛物之意則何為而不成何欲而不得而臣固以謂雖欲改易更革天下之事合於先王之意其勢未必能者何也方今天下之吏才少故也朝廷之人才固嘗簡在陛下之聰明以臣使事之所及則一路數千里之間能推行朝廷之法知其所緩急而一切能修其職事者甚少而不才苟簡貪鄙之人至不可勝數其能講先王之意以合當世之變者蓋闔郡之間往往而絕也夫人才不足則陛下雖欲改易更革天下之事以合先王之意大臣雖有能當陛下之意而領此者九州之大四海之遠萬官之眾孰能一二推行之使人人蒙其施者乎臣故曰其勢未必能也然則方今之急在乎人才而已今之天下亦先王之天下先王之時人材嘗眾矣蓋其所以陶冶而成之者有道所謂陶冶以成之者詩書傳記之所載其大略可見矣陛下嘗試詳延大臣左右及天下智能才之士使其論先王所以成天下之才者其設施之方如何今之所以異於先王而人才不足者其咎安在其欲變而通之以合於先王之意而成天下之才宜何施為而可陛下因擇其言之近於理者使之相與上下反覆為論焉因取其宜於時者施焉則人才宜眾矣夫成人之才甚不難人所願得者尊爵厚祿而所榮者善行所恥者惡名也今操利勢以臨天下之士勸之以其所願而予之以其所願則孰肯背而不為者特患不能爾而吾所以責之者又中人之所能為則不能者又少矣夫成人之才甚不難而自古往往不能成人之才何也以人主之才不足故也蓋人主無恭儉之德無聰明睿智之才無仁民愛物之意則嬖倖諂諛奸罔蔽欺殘賊放恣之人皆得志於時而推其類以亂天下雖有良法不能成天下之才矣今陛下有恭儉之德有聰明睿智之才有仁民愛物之意而又因天下之所願以為輔相者公聽並觀以進退天下之士則所以成天下之才特患無良法而陛下推至誠惻怛之心以行之則臣雖愚固知人之才不難成也人才既眾則陛下何為而不成何欲而不得夫然後改易更革天下之事以合乎先王之意甚易也陛下不能如此苟於積敝之末流因不足任之才而修不足為之法臣恐在軍者日以勞而士民愈以窮困污濫而於天下國家愈其無補也臣幸以使事歸報徒舉利害之一二而無補於世非臣之所以事陛下哮現義也輒不自知其駑下而敢言國家之大體伏惟陛下詳擇其中天下幸甚也」
《王安石全集》第五冊·臨川先生文集(一)·卷三十二·賈生二首:「一時謀議略施行,誰道君王薄賈生?爵位自高言盡廢,古來何啻萬公卿。」
《王安石全集》第六冊·臨川先生文集(二)·卷七十三·答韶州張殿臣書:「自三代之時,國各有史,而當時之史,多世其家,往往以身死職,不負其意。蓋其所傳,皆可考據。後既無諸侯之史,而近世非尊爵盛位,雖雄奇俊烈,道德滿衍,不幸不為朝廷所稱,輒不得見史。而執筆者又雜出一時之貴人,觀其在廷論議之時,人人得講其然不,尚或以忠為邪,以異為同,誅當前而不慄,訕在後而不羞,苟以饜其忿好之心而止耳。」
《王安石全集》第五冊·臨川先生文集(一)·卷二十五·讀史:「自古功名亦苦辛,行藏終欲付何人?當時黮闇猶承誤,末俗紛紜更亂真。糟粕所傳非粹美,丹青難寫是精神。區區豈盡高賢意,獨守千秋紙上塵。」
《默堂先生文集》卷十二·十二月上殿札子:「臣聞古人有言曰為治者不在多言顧力行如何耳夫言而不能行自古病譬之欲之燕者北首而趨不舍朝夕雖有遲速終必至燕若坐而說燕亦何能至此傳說以言行之惟艱而孔子以貴夫躬行也雖然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樂之者好而樂之以行也而必先知之則知其可已乎蓋不知而必行譬之適燕而南轅縱復疾馳心幽并而足吳越必不至矣臣觀子之道取茆茨土階之儉悅手胼足胝之勤摩頂放踵利天下為之則其行宜若於儒者無異矣然孟子辟之以為兼愛無父作於其心害於其事作於其事害於其政不可以訓是豈儒者之為乎故是堯舜而非桀紂儒墨之同乃若堯舜之以為堯舜墨固有未知也未知堯舜而托於堯舜以行其私意此孟子以正名其為邪說而辟之與由是言之行之雖喜而知之亦未易也自王氏之學達於天下其徒尊之與孔子等動之以卓詭之行而矜之以華麗之文如以錦繡蒙覆陷阱悅而從之鮮不墜者行之六十餘年其禍已見今可以改矣而人之」
《宋史紀事本末》卷三十八·學校科舉之制:「神宗熙寧四年二月丁巳更令科舉法從王安石議罷詩賦及明經諸科專以經義論策試士王安石又謂孔子作春秋實垂世立教之大典當時游夏不能贊一詞自經秦火煨燼無存漢求遺書而一時儒者附會以邀厚賞自今觀之一如斷爛朝報決非仲尼之筆也儀禮亦然請自今經筵毋以進講學校毋以設官貢舉毋以取士從之」
見 侯步云:《王安石《春秋》學思想探究-以《春秋》公案考辨為中心》,載《西北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7年1月第1期,p.149
嚴羽《滄浪詩話》:「東坡體,山谷體,後山體(後山本學杜,其語似之者,但數篇他或似而不全,又其他則本其自體耳),王荊公體(公絕句最高,其得意處高出蘇、黃、陳之上而與唐人尚隔一關)。」
田雯《古歡堂集集雜著》卷二:「王臨川恢奇縱橫,可為歐梅後勁,蘇黃前茅。」
嚴羽《滄浪詩話》:「宋人以文字為詩,以才學為詩,以議論為詩。」
清"賀裳《載酒園詩話》:余最不喜集句詩,以佳則僅一斑斕衣,不且百補破衲也。惟王介甫集《胡笳十八拍》,一氣生成,略無掇拾之跡,且委曲入情,能道琰心事。
宋"蔡絛《西清詩話》:集句自國初有之,未盛也。至石曼卿人物開敏,以文為戲然後大著。至元豐間,王荊公益工於此。
何文煥《歷代詩話考》:「荊公始為集句詩,多者至百韻,皆合前人之句,語意對偶往往親切過於本詩。」
袁行霈《中國文學史》(高等教育出版社第一版):「王安石的詩風在56歲退居江寧以後發生了較大的變化,他的創作歷程可以此為界分成前後兩期。」
另有分為三個階段的說法,劉乃昌《王安石詩文編年選釋》:「我們略可把王安石的詩風按照執政,罷相為界,分為前、中、晚三期。」
曾季貍《艇齋詩話》云:"荊公詠史詩,最於義理精深。"
見田玉芳:淺論王安石晚年詩,載社科縱橫2006年第4期
《豫章黃先生文集》卷六十五·跋王荊公禪簡:「荊公學佛所謂吾以為龍又無角吾以為蛇又有足者也然余嘗熟觀其風度真視富貴如浮雲不溺於財利酒色一世之偉人也暮年小詩雅麗精絕脫去流俗不可以常理待之也」
見薛磊:「半山體」及其晚唐淵源,載北京師範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1999年第5期
楊萬里《誠齋詩話》:「五七字絕句最少,而最難工,雖作者亦難得四句全好者,晚唐人與介甫最工於此。」
詳見《詞至熙豐體變新》--中國韻文學刊2001年第1期
鍾嶸《詩品序》雲:「兩百年間,惟班固《詠史》,質木無文。"
楊元素疏論半山云:「臣竅見唐賢,多以所為之文,見其人生平行事,如蓍蔡之不謬。如李紳作《閔農》詩,當時文士稱其有宰相器。韓愈稱歐陽詹亦曰:『讀其書,知其慈孝最隆也。』近世丁謂詩有『天門深九重,終當掉臂入』,王禹偁讀之曰:『入公門,猶鞠躬如也。天門豈可掉臂入乎?此人必不忠。』後果如其言。臣聞王安石文章之名久矣。嘗聞其詩曰:『今人未可非商鞅,商鞅能令政必行。』今睹其行事,已頗類矣。願陛下詳其言而防其志。」
論王安石詠史詩的政治內涵和藝術特色(浙江工業大學學報2009年6月)
陳輔之《詩話》雲:「荊公嘗言:『世間好語言,已被老杜道盡;世間俗言語,已被樂天道盡。『」
王安石《上人書》雲: 「所謂文者, 務為有補於世而已矣。 所謂辭者, 猶器之有刻鏤繪畫也。 誠使巧且華, 不必適用; 誠使適用, 亦不必巧且華。 要之以適用為本, 以刻漏繪畫為之容而已。」
王安石《題張司業詩》:「蘇州司業詩名老,樂府皆言妙入神。看似尋常最奇崛,成如容易卻艱辛。」
此事似偽,蔡絛《西清詩話》載蘇軾注視題西太一宮詩良久雲,此老野狐精也。
明初朱右選韓柳等為《六先生文集》(三蘇被合為一先生)
劉熙載《藝概》:「只用一二語,便可掃卻他人數大段。」
王安石《孟嘗君傳》:「世皆稱孟嘗君能得士,士以故歸之,而卒賴其力以脫於虎豹之秦。嗟乎!孟嘗君特雞鳴狗盜之雄耳,豈足以言得士?不然,擅齊之強,得一士焉,宜可以南面而制秦,尚何取雞鳴狗盜之力哉?夫雞鳴狗盜之出其門,此士之所以不至也。」
《王安石全集》第七冊·臨川先生文集(三)·卷七十七·上人書:「孟子曰:「君子欲其自得之也。自得之,則居之安;居之安,則資之深;資之深,則取諸左右逢其原。」孟子之云爾,非直施於文而已,然亦可托以為作文之本意。且所謂文者,務為有補於世而已矣。所謂辭者,猶器之有刻鏤繪畫也。誠使巧且華,不必適用;誠使適用,亦不必巧且華。要之以適用為本,以刻鏤繪畫為之容而已。不適用,非所以為器也。不為之容,其亦若是乎否也。然容亦未可已也,勿先之,其可也。某學文久,數挾此說以自治。始欲書之策而傳之人,其試於事者,則有待矣。其為是非邪,未能自定也。執事正人也,不阿其所好者,書雜文十篇獻左右,願賜之教,使之是非有定焉。」
論曰:朱熹嘗論安石「以文章節行高一世,而尤以道德經濟為己任。被遇神宗,致位宰相,世方仰其有為,庶幾復見二帝三王之盛。而安石乃汲汲以財利兵革為先務,引用凶邪,排擯忠直,躁迫強戾,使天下之人,囂然喪其樂生之心。卒之群奸嗣虐,流毒四海,至於崇寧、宣和之際,而禍亂極矣」。此天下之公言也。昔神宗欲命相,問韓琦曰:「安石何如?」對曰:「安石為翰林學士則有餘,處輔弼之地則不可。」神宗不聽,遂相安石。嗚呼!此雖宋氏之不幸,亦安石之不幸也。《宋史卷三百二十七列傳第八十六》
葉夢得《石林燕語》記載「王荊公性不喜修飾,經歲不洗沐,衣服雖敝,亦不浣洗。」
張方平在《文安先生墓表》中說:「安石之母死,士大夫皆吊,先生獨不往,作《辨奸論》一篇。」清人李紱、蔡上翔認為是宋人邵伯溫偽作。李紱還以為,《辨奸論》一文始見於紹興二年編成的《邵氏聞見錄》。(李紱的《穆堂初稿·書<辨奸論>後》)鄧廣銘也在《中國十一世紀的改革家王安石》中指出:《邵氏聞見錄》「尤其卑鄙惡劣的則是假冒蘇洵之名炮製了一篇《辨奸論》」,「邵伯溫還假冒張方平之名而炮製了一篇蘇洵的《墓表》,把《辨奸論》全文錄入。」復旦大學章培恆撰《〈辨姦論〉非邵伯溫偽作》,認為並非偽作。
《墨客揮犀》·卷四:「舒王性酷嗜書雖寢食間手不釋卷畫或宴居默坐研究經旨知常州對客語未嘗有笑容一日大會賓佐倡優在庭公忽大笑人頗怪之乃共呼優人厚遺之曰汝之藝能使太守開顏其可賞也有一人竊疑公笑不由此因乘間啟公公曰疇日席上偶思咸恆二卦豁悟微旨自喜有得故不覺發笑耳」
《王荊公年譜考略》卷首二:「至是共六十九年安石祖以下登進士者八人」
見 王育濟:宋代王安石家族及其姻親,載《東嶽論叢》2001年第3期
《王安石全集》第七冊·臨川先生文集(三)·卷一百·鄞女墓志銘:「鄞女者,知鄞縣事臨川王某之女子也。慶曆七年四月壬戌前日出而生,明年六月辛巳後日入而死,壬午日出葬崇法院之西北。吾女生,惠異甚,吾固疑其成之難也,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