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煦之乱,又称高煦之乱或定难之变,为明朝宣德元年(1426年),汉王朱高煦谋反的事件。明宣宗朱瞻基御驾亲征迅速平息了此次叛乱。
靖难之役中,燕王朱棣起兵,世子朱高炽镇守北平。而朱高炽的同母亲弟朱高煦则跟从朱棣征战白沟、东昌有功,并在江上之战中突击成功,救了朱棣一命。明成祖朱棣曾说:“我生病了,你好好努力,世子也体弱多病。”勉励朱高煦争取储君之位。之后开府称王,旧臣淇国公丘福、驸马王宁均喜爱朱高煦,时时称其为“二殿下”。明朝永乐二年(1404年),朱棣仍立朱高炽为东宫,封次子朱高煦为汉王,镇国云南;三子朱高燧为赵王,镇国彰德。朱高煦怏怏不肯去,说:“我犯了甚么罪,为何要贬我到万里之外?”朱棣不悦,之后太子朱高炽为朱高煦求情,朱高煦才得以暂时居住于京师。朱高煦之后又请得天策卫为护卫,以唐朝天策上将李世民自比,后又请增加两护卫[1]。
当时朱棣曾命太子朱高炽及汉王朱高煦、赵王朱高燧、皇太孙朱瞻基同谒孝陵。太子朱高炽非常肥胖,且有脚病,两边人架著腋下行走,经常失足。朱高煦就在后面说:“前面的人跌倒,后面的人要懂得小心啊!”消遣朱高炽。皇太孙朱瞻基应声称:“还有更后面的人懂得小心!”朱高煦于是回头看朱瞻基,脸色都变了。太子为人性情仁厚,喜好经学、历史,有为人君王的度量。而朱高煦则不肯学习,但英勇威武很像朱棣,身手敏捷矫健,且两腋下有类似龙鳞的疹子,所以武将均喜欢他。朱棣曾有多次易储的想法,却也没有实现。朱高煦曾经诬陷解缙,说解缙说过“皇帝打算撤换储君”,致使解缙被发配至交趾。朱高煦又再次诬陷,致使朱棣把解缙关到狱中,最后杀了[2]。
永乐十二年(1414年),朱棣北征归还,监国太子朱高炽遣使迎迟,朱高煦于是造谣攻击朱高炽,并中伤黄淮等人下狱。永乐十三年 (1415年),朱棣改封赵王朱高燧到彰德、汉王朱高煦到青州。朱高煦不想去,于是朱棣再次下敕要求其不得再辞[3]。但朱高煦依旧推托,迟迟不肯就国。永乐十四年(1416年),汉王朱高煦选拔各卫壮健艺能军士随侍[4],并在府中私募军士三千馀人,不隶籍兵部;纵容士兵在京师内外掠夺,并把无罪的人分尸,丢到河里。兵马指挥徐野驴逮捕犯罪的士兵,反而被朱高煦所杀;此外还僭用乘舆器物。朱棣听闻后大怒。十月,朱棣返回南京,以此事质问蹇义。蹇义不敢对答,坚称自己不知道。又问杨士奇,杨士奇对答:“汉王最初封国在云南,他不肯赴任;之后改为青州,又坚持不去。现在朝廷将迁都北京,他却要留守南京。他的心思连路人都知道了。希望陛下尽早处理,使得他有固定的职位,用以保全父子之恩,留下永世之利。”朱棣听后默然。几天后,朱棣又得知朱高煦私造兵器,阴养死士,招纳亡命,及漆皮为船,教习水战等事,因而大怒,当面训话,将其衣冠夺走,囚禁在西华门内,打算将其废为庶人。皇太子朱高炽力求营救,才免去此事。朱棣大骂道:“我为你做长远的打算,不得不割舍骨肉亲情。你却养虎为患!现在我削去他两个护卫,改封在山东乐安州。那离北京很近,一旦听闻有变,立刻就可以发兵逮捕了。”朱棣因高煦所为不法,称其长史史程棕、纪善周巽等不能匡正,皆发配到交趾为吏。永乐十五年(1417年)三月,汉王朱高煦改居山东乐安州。朱高煦抵达乐安后,非常埋怨,却更加著急地策划谋反,太子朱高炽多次写信劝戒,竟然不听[5][6]。永乐二十二年(1424年),明成祖朱棣驾崩,太子朱高炽即位,是为仁宗。同年八月,召朱高煦赴京[7]。
洪熙元年(1425年)四月,仁宗遣汉王朱高煦子朱瞻圻于凤阳守陵[8]。同年五月,仁宗去世。六月,太子朱瞻基从南京来奔丧,朱高煦在路中埋伏部队,因仓惶没有成功。同月,太子朱瞻基即位,是为宣宗,改明年号为宣德[9]。七月,朱高煦陈奏利国安民四事,宣宗对侍臣说:“永乐年间,皇祖(朱棣)经常对皇考(朱高炽)和我说,这个叔叔有异心,应该要防备著他,但是皇考还是对待他非常好。像他今天所说的话,果然是出自真诚,应该是过去的坏心思已经革除了,不能不听他的话啊。”于是命有关部门执行,还写了一封信感谢他[10]。
宣德元年(1426年)八月,北京地震,汉王朱高煦谋反。其派一名官员抵达北京,约英国公张辅为内应,张辅当夜逮捕官员上报朝廷。此后又约山东都指挥靳荣等以济南为应。又分散弓兵旗,令真定诸卫所,尽夺傍郡县畜马。并设立五军都督府:指挥王斌领前军,韦达领左军,千户盛坚领右军,知州朱暄领后军。诸子朱瞻垐、朱瞻域、朱瞻墿、朱瞻埣各监一军。朱高煦率中军,世子朱瞻垣居守。指挥韦贤、韦兴,千户王玉、李智领四哨。部署已定,伪授王斌、朱暄等大帅、都督等官。御史李濬在发现此事后,逃到燕京,上报朝廷,于是宣宗升其为左佥都御史,并派遣宦官侯太赐书高煦,询问他是否有谋反的动机。侯太抵达乐安,朱高煦非但不跪拜接受诏书,反而逼迫侯太下跪,座北朝南坐著,大声说:“我哪里辜负了朝廷啊?靖难之役时,如果不是我死力付出,搞不好连燕国都被建文君灭掉咧。爸爸朱棣听信谗言,削我护卫,让我迁到乐安。哥哥朱高炽只给我金钱、布帛。现在侄子朱瞻基又拿祖先的事情糊弄我,我怎么还能没有动作?你绕一圈我的兵营看一下,我汉国士兵战马多么威武,难道没办法纵横天下?你速报皇帝,把奸臣都绑来我这里处理,再慢慢谈我要的条件。”侯太非常恐惧,只好唯唯诺诺而归。宣宗问起朱高煦说了甚么,侯太说:“甚么也没说”,宣宗说:“侯太有二心”。之后随著侯太去见朱高煦的锦衣卫官员,把详情都报告了宣宗。宣宗大怒对侯太说:“我处理完这事,一定会处罚你。”[11]
同月,朱高煦派遣百户陈刚进疏,称明仁宗违背洪武、永乐年的制度,给文臣诰敕封赠,而现在修理南巡席殿等都是过错。又诬陷大臣夏原吉等为奸佞,并索要诛杀掉。又给公侯大臣写信,其中言语骄言巧诋,污蔑明宣宗。宣宗叹道:“朱高煦果然谋反了。”于是商议派遣阳武侯薛禄将兵讨伐,大学士杨荣力言不可,称:“皇帝难道不知道李景隆的故事么?”皇帝默然,之后面对夏原吉。夏原吉亦称:“往事可以借鉴,此事不可失策啊。我见朱高煦派遣将领色变,和我们对话时候却哭泣,知道他不能成事。况且兵贵于神速,应当卷甲韬戈前往,一鼓作气平定,这就是先声有夺人之心。如果命将领出征,恐怕不济。杨荣所称是对的。”宣宗于是心意遂决,立即召张辅谕亲征。张辅称:“朱高煦骄傲但没有计谋,对外猖狂却内心害怕,现在所拥有的也都是不能战斗的人。我愿意带领两万部队,擒拿贼首献给陛下。”宣宗称:“你诚然足可以平定叛乱,但我刚即位,恐怕有小人怀著二心,我心意已决。”[12]
之后敕遣指挥黄谦,同总兵、平江伯陈瑄防守淮安,防止其南逃。并令指挥芮勋守居庸关,令法司尽弛军旗、刑徒等跟随出征。同时,命定国公徐永昌、彭城伯张昶守皇城;安乡侯张安、广宁伯刘瑞、忻城伯张荣、建平伯高远守京师[13]。命丰城伯李贤、侍郎郭琎、郭敬、李昶督军饷;郑王朱瞻埈、襄王朱瞻墡留守北京;广平侯袁容、武安侯郑京、都督张升、山云,尚书黄淮、黄福、李友直协守;少师蹇义、少傅杨士奇、少保夏原吉、太子少傅杨荣、太子少保吴中、尚书胡濙、张本、通政使顾佐扈行;阳武侯薛禄、清平伯吴成为先锋。随后,高煦之罪,告天地宗庙社稷山川百神,遂亲征。
部队在经过杨村的时候,宣宗问从臣曰:“你们试著想一下朱高煦会出甚么计谋?”从臣对答道:“乐安城很小,他们会首先取济南为老巢。”又有从臣称:“他当年都不愿意离开南京,现在一定率兵南去。”宣宗称:“不然。济南虽然近,但是不好进攻;听闻我大军抵达,亦没有时间进攻。他的士兵们都家居乐安,不肯抛弃此地,南走南京。朱高煦虽然外面看起来自夸、奸诈,但内心胆怯懦弱,临事狐疑,犹疑而不能决断。现在敢谋反的原因,是因为轻视我年少刚刚即位,众心尚未归附。他又以为朕不能亲征,只能派遣大将来,到时候以甘言利诱就可以侥幸成事。现在听闻朕亲征,恐怕吓到胆子掉下来了,又怎敢出战?我们到了,就可以把他俘虏了。”[14]
当时朝廷军截获乐安当地的归顺人员,得知其城中虚实。虽然文官武臣都请求大军谨慎前进,防止埋伏,但宣宗仍然率领大军加速前行[15]。很快,大军抵达乐安城北,并发神机铳箭,诸将请即攻城,宣宗不许,并敕谕朱高煦,没有得到报信。之后,宣宗命放箭书到城中,对谕党逆者宣以祸福,城中于是很多人打算逮捕朱高煦,献给朝廷。朱高煦非常狼狈,于是密遣人上奏宣宗,乞求宽解,并明日早晨出城归降,得到宣宗许可。当夜,朱高煦取出积累的兵器与凡谋议交通文书,全部毁掉。城中通夕火光照明。朱高煦将要出城时,王斌等人坚持阻止,说宁可一战而死,束手就擒是耻辱。朱高煦则称城小无法获胜。之后出城,大臣纷纷上疏请求用重典。宣宗却阻止,将群臣弹劾奏折展示给朱高煦。朱高煦顿首言:“臣的罪过是万死、万死,生杀与否都由陛下处置。”宣宗命朱高煦写信,召诸子同归京师。罪止牵连至倡谋数人,其馀城中被胁迫者一律释放。并逮捕王斌等下锦衣狱。之后,令薛禄等人巡抚乐安,改乐安州为武定州[16]。
大军班师时,宣宗驻跸在献县之单桥,户部尚书陈山迎驾,并进言道:“应该乘胜移师攻向彰德,袭击、拘拿赵王朱高燧,这样朝廷就永远安定了。”宣宗召杨荣回答,杨荣称赞其是大计。之后召蹇义、夏原吉,两人不敢持异议。杨荣请求先派遣敕令赵王,指责其与朱高煦同谋的罪过,而大军即可赶到自然可擒拿了。宣宗听从。杨荣于是传旨杨士奇草拟诏令,杨士奇称:“事情必须属实,天地神鬼怎么可以欺骗啊!况且敕旨以何为辞?”杨荣大声说:“这是国家大事,你怎么能反对?只要命锦衣卫逮捕汉王府的人,说起与赵王府同谋,就是事情的原因,怎么会担心没有理由?”杨士奇称:“锦衣卫的责状怎么可以说服人心?!”杨士奇于是见蹇义、夏原吉,蹇义说:“皇帝意思已经定了,大家意思也定了,阁下怎么能忽然从中阻止呢?!”夏元吉说:“万一皇帝听从您的主张,现在不去采纳。以后赵王有变,如同永乐年间孟指挥的举动,到时候谁承担罪责?”杨士奇说:“现在这事与永乐年间的不同。永乐年间,赵王拥有三个护卫,现在已经去掉其中两个。况且当时孟指挥所为,王爷实际并没有参谋。不然的话,赵王岂能活到现在?”蹇义问道:“即如阁下所说,那现在又有何不同?”杨士奇称:“为今之计,朝廷重尊属,厚待之。有怀疑,则严防之,亦必须没有怀疑,而国体也可以保持端正了。”蹇义、夏原吉对他说:“阁下所言虽然得当,然而皇帝特别信任杨荣的话,不如你们两人先商定下也好。”杨士奇于是退下与杨荣商谈:“太宗皇帝(朱棣)只有三个儿子,皇帝只有两个亲叔。一人有罪是不可以宽恕,而没有罪的应当厚用,这也是仰慰皇祖在天之灵啊。”杨荣不肯改变主意。当时杨溥亦赞同杨士奇的主张,杨溥就说:“我们两人入见皇帝,大军必定不能移动。”杨荣听闻杨溥的看法,即要进谏,杨士奇亦接踵而至,门卫阻挡两人不得入见。之后,宣宗召蹇义、夏原吉,蹇义将杨士奇的话说出,宣宗不悦,却也不再说用兵的事情,于是大军班师回京[17]。
同年九月,宣宗班师回京,御奉天门。朱高煦父子家属都抵达京师,命工部筑馆室于西安门内,安处朱高煦夫妇男女,其饮食衣服的奉给,仍然按照以往制度未曾改变。宣宗出御制《东征记》,以示群臣,凡朱高煦之罪,以及朝廷不得已用兵的缘故,均详细写入书中。逆党王斌、朱暄等伏诛,同谋伏诛者六百四十馀人,其故纵与藏匿坐死戍边者一千五百馀人,实口外者七百二十七人。独长史李默免罪[18]。
宣宗抵达京师后,仍然想著杨士奇的进言,不再提及进攻彰德(赵王)的事情。然而言官仍然喋喋不休,请求尽削赵护卫,且请拘赵王京师,宣宗均不听。于是召见杨士奇问:“谈论赵王之事的官员越来越多了,怎么办?”杨士奇对答道:“现在的宗室中,只有赵王是最亲的,应当考虑保全他,不要再被群臣所言迷惑。”宣宗说:“我也是这样想的,皇考对赵王最友爱,现在我也只有这一个叔叔,怎么会不爱。应当思考保全之策。”于是将群臣上奏的奏折,派遣驸马都尉广平侯袁容、左都御史刘观拿著向赵王示出,使其自处。杨士奇说:“如果皇帝能够玺书亲谕一封更好。”宣宗赞同其主张。袁容等人抵达后,赵王大喜说:“我有救了。”于是献上护卫,且上表感谢隆恩,至此,言官不再讨论此事[19]。
而朱高煦被锁在城内,某日,宣宗视察。朱高煦出其不意伸脚绊倒宣宗。宣宗于是大怒,命大力士构铜缸覆盖他。铜缸重有三百斤,朱高煦仍然有力顶起,于是宣宗命积炭缸上如山,然后燃起炭火,瞬间火烧铜融,朱高煦遂死。之后诸子均判死刑[20]。
(清)谷应泰,《明史纪事本末》(卷27):“成祖永乐二年,立郡王高煦为汉王,仁宗同母弟也。初,文皇起兵时,世子居守。高煦狙诈多智,以材武自负,善骑射,从征白沟、东昌有功。江上之战,文皇兵却,高煦适引骑兵至,文皇抚其背曰:“吾病矣,汝努力,世子多疾。”已而议建储藩府,旧臣淇国公丘福、驸马王宁皆善高煦,时时称二殿下。文皇曰:“居守功高于扈从,储贰分定于嫡长。且元子仁贤,又太祖所立,真社稷主,汝等勿复言。”至是,立世子东宫,封高煦汉王,国云南;高燧赵王,国彰德。高煦怏怏不肯去,曰:“我何罪,斥我万里。”文皇不悦。太子力解,得暂留京师。又请得天策卫为护卫,曰:“唐太宗天策上将,吾得之岂偶然。”又请益两护卫,曰:“我英武,岂不类秦王世民乎?”又尝作诗,有“申生徒守死,王祥枉受冻”之语。”
(清)谷应泰,《明史纪事本末》(卷27):“上尝命太子及汉王高煦、赵王高燧、皇太孙同谒孝陵。太子体肥重,且足疾,两中使掖之行,恒失足。高煦从后言曰:“前人失跌,后人知警。”皇太孙应声曰:“更有后人知警也。”高煦回顾色变。太孙,即宣宗也。东宫性仁厚,笃好经史,有人君之度。高煦不肯竟学,然英武颇类上。长七尺馀,轻趫,两腋若龙鳞者数片。上每北征,令从左右。上尝与诸大臣微语及储宫事,大臣亦多谓东宫守成令主,上意颇释。一日,上及后御便殿,东宫妃张氏亲执庖爨,上御膳恭谨。上大喜,曰:“新妇贤,他日吾家事多赖也。”自此无易储意。然高煦时媒孽东宫事以闻。尝譛解缙泄上易储语,缙坐贬交趾。又譛之,逮系,死狱中。”
(清)谷应泰,《明史纪事本末》(卷27):“十二年八月,上北征还,东宫遣使迎上迟。高煦日夜谋夺嫡,复造飞语,动摇监国,并中伤黄淮等。于是坐淮等奉表不敬,逮下狱。十三年三月,改赵王高燧封国于彰德,汉王高煦于青州。时高煦奏愿常侍左右,不欲之国。复赐敕曰:“既受藩封,岂可常在侍下。前封云南,惮远不行,与尔青州,今又托故。如果诚心留侍,去年在此,何以故欲南还?是时朕欲留尔长子,亦不可得。留侍之言,殆非实意。青州之命,更不可辞。””
(清)谷应泰,《明史纪事本末》(卷27):“十四年九月,汉王高煦选各卫壮健艺能军士随侍。敕都督佥事欧阳青悉还原伍,不许稽留。”
(清)谷应泰,《明史纪事本末》(卷27):“十五年三月,汉王高煦有罪,居之山东乐安州。高煦所为不法,上以其长史程棕、纪善周巽等不能匡正,皆斥交趾为吏。高煦犹不悛,府中有私募军士三千馀人,不隶籍兵部;纵卫士于京城内外劫掠,支解无罪人投之江;杀兵马指挥徐野驴,及僭用乘舆器物。上颇闻之,还南京以问蹇义。义不敢对,固辞不知。又问杨士奇,对曰:“汉王始封国云南,不肯行,复改青州,又坚不行。今知朝廷将徙都北京,惟欲留守南京。此其心路人知之,惟陛下早善处置,使有定所,用全父子之恩,以贻永世之利。”上默然。后数日,上复得高煦私造兵器,阴养死士,招纳亡命,及漆皮为船,教习水战等事。上大怒,召至面诘之,褫其衣冠,絷之西华门内。皇太子力为营救,乃免。上厉声曰:“吾为尔计大事,不得不割。汝欲养虎自贻患耶!今削两护卫,处之山东乐安州。去北京甚迩,即闻变,朝发夕就擒矣。”比至乐安,怨望,异谋益炽,太子数以书戒之,竟不悛。”
《明史》(卷118):“私选各卫健士,又募兵三千人,不隶籍兵部,纵使劫掠。兵马指挥徐野驴擒治之。高煦怒,手铁瓜挝杀野驴,众莫敢言。遂僭用乘舆器物。成祖闻之怒。十四年十月还南京,尽得其不法数十事,切责之,褫冠服,囚系西华门内,将废为庶人。仁宗涕泣力救,乃削两护卫,诛其左右狎昵诸人。明年三月徙封乐安州,趣即日行。高煦至乐安,怨望,异谋益急。 仁宗数以书戒,不悛。”
(清)谷应泰,《明史纪事本末》(卷27):“二十二年,成祖崩,仁宗即位。八月己丑,召汉王高煦赴京。九月甲申,汉王高煦至京。”
(清)谷应泰,《明史纪事本末》(卷27):“仁宗洪熙元年夏四月,遣汉王高煦子瞻圻于凤阳守陵。当文皇北征宴驾时,高煦子瞻圻在北京,凡朝廷事,潜遣人驰报,一昼夜六七行。高煦日亦遣数十人入京师潜伺,幸有变。上固知之,顾益厚遇,倍加岁禄,赐赉万计。先是,瞻圻憾父杀其母,屡发父过恶。文皇曰:“尔父子何忍也。”至是,高煦悉上瞻圻前后觇报中朝事,又曰“廷议旦夕废兵取乐安”。上召瞻圻示之,曰:“汝处父子兄弟间,谗构至此乎?稚子不足诛,遣凤阳守皇陵。””
(清)谷应泰,《明史纪事本末》(卷27):“五月辛巳,仁宗崩。六月,太子自南京奔丧,高煦谋伏兵邀于路,仓卒不果。庚戌,太子即位,改明年宣德元年。”
(清)谷应泰,《明史纪事本末》(卷27):“七月,高煦陈奏利国安民四事。上顾侍臣曰:“永乐中,皇祖常谕皇考及朕,谓此叔有异心,宜备之。然皇考待之极厚。如今日所言,果出于诚,则是旧心已革,不可不顺从也。”命有司施行,仍复书谢之。”
(清)谷应泰,《明史纪事本末》(卷27):“宣宗宣德元年春正月,汉王高煦遣人献元宵灯。有言于上曰:“汉府所遣来者,多是窥瞰朝廷之事,特以进献为名。”上曰:“吾惟推诚以待之耳。”复书报谢。 秋八月,北京地震,汉王高煦反。初,高煦既之国乐安,反谋未尝一日忘。及仁宗崩,帝即位,赐高煦视他府特厚。高煦日有请,及言朝政,上曲徇其意。索驼与之四十,索马与之百二十,索袍服又与之。高煦益自肆,八月壬戌朔遂反。遣枚青潜来京,约英国公张辅内应,辅暮夜系青闻于朝。又约山东都指挥靳荣等反济南为应。又散弓兵旗,令真定诸卫所,尽夺傍郡县畜马。立五军都督府:指挥王斌领前军,韦达左军,千户盛坚右军,知州朱暄后军。诸子瞻垐、瞻域、瞻埣、瞻墿各监一军。高煦率中军,世子瞻垣居守。指挥韦贤、韦兴,千户王玉、李智领四哨。部署已定,伪授王斌、朱暄等大帅、都督等官。御史李濬,乐安人,弃其家,变姓名,间道诣京上变,言高煦刻日取济南,然后率兵犯阙。升濬行在左佥都御史,遣中官侯太赐书高煦,言:“昨枚青来,言叔督过朝廷,予诚不信。皇考至亲唯二叔,子所赖亦唯二叔。小人离间,不得不敷露中恳。且传播惊疑,或有乘间窃发者,不得不略为之备。唯叔鉴之。”太至乐安,高煦陈兵见太,傲倨不拜敕,南面坐,跪太,大言曰:“我何负朝廷哉!靖难之战,非我死力,燕之为燕,未可知也。太宗信谗,削我护卫,徙我乐安。仁宗徒以金帛饵我。今又辄云祖宗故事,我岂能郁郁无动作?汝循营视,汉士马岂不可洸洋天下耶?速报上,缚奸臣来,徐议吾所欲。”太惧,唯唯归。上问高煦何言,太对无所言。上曰:“太二心。”已而,锦衣官从太往者,具陈所见。上大怒太曰:“事定必治汝。””
(清)谷应泰,《明史纪事本末》(卷27):“是月丁卯,高煦遣百户陈刚进疏,言仁宗违洪武、永乐旧制,与文臣诰敕封赠,今上修理南巡席殿等事,为朝廷罪过。又斥二三大臣夏原吉等为奸佞,并索诛之。又书与公侯大臣,骄言巧诋,污蔑乘舆。上叹曰:“高煦果反。”议遣阳武侯将兵讨高煦,大学士杨荣力言不可,曰:“皇帝独不见李景隆事乎?”上默然。顾原吉,原吉曰:“往事可鉴,不可失也。臣见煦命将而色变,退语臣等而泣,知其无能为也。且兵贵神速,宜卷甲韬戈以往,一鼓而平之,所谓先声有夺人之心也。若命将出师,恐不济。杨荣言是。”上意遂决。立召张辅谕亲征,辅对曰:“高煦鸷而寡谋,外戆中恇,今所拥非有能战者。愿假臣兵二万,擒逆贼献阙下。”上曰:“卿诚足办贼,顾朕新即位,小人或怀二心,行决矣。”令大索乐安奸谍。”
(清)谷应泰,《明史纪事本末》(卷27):“乙丑,敕遣指挥黄谦,同总兵、平江伯陈瑄防守淮安,勿令贼南走。令指挥芮勋守居庸关。令法司尽弛军旗刑徒从征。戊辰,命定国公徐永昌、彭城伯张昶守皇城;安乡侯张安、广宁伯刘瑞、忻城伯张荣、建平伯高远守京师。”
(清)谷应泰,《明史纪事本末》(卷27):“己巳,命丰城伯李贤、侍郎郭琎、郭敬、李昶督军饷;郑王瞻埈、襄王瞻墡留守北京;广平侯袁容、武安侯郑京、都督张升、山云,尚书黄淮、黄福、李友直协守;少师蹇义、少傅杨士奇、少保夏原吉、太子少傅杨荣、太子少保吴中、尚书胡濙、张本、通政使顾佐扈行;阳武侯薛禄、清平伯吴成为先锋。辛未,以高煦之罪,告天地宗庙社稷山川百神,遂亲征。发京师,率大营五军将士以行。东南天鸣,声如万鼓。癸酉,驾过杨村,马上顾问从臣曰:“试度高煦计安出?”或对曰:“乐安城小,彼必先取济南为巢窟。”或对曰:“彼曩不肯离南京,今必引兵南去。”上曰:“不然。济南虽近,未易攻;闻大军至,亦不暇攻。护军家在乐安,不肯弃此走南京。高煦外多夸诈,内实怯懦,临事狐疑,展转不断。今敢反者,轻朕年少新立,众心未附。又谓朕不能亲征,即遣将来,得以甘言、厚利诱饵,幸成事。今闻朕行,已胆落,敢出战乎!至即擒矣。””
(清)谷应泰,《明史纪事本末》(卷27):“戊寅,获乐安归正人,益知贼中虚实。言:“贼初约靳荣取济南,山东布、按二司官觉之,防荣不得发。又闻大军至,不敢出。朱暄力言:‘宜引精兵取南京,得南京大事成矣。’众不从,曰:‘南人谋家耳,奈我辈何!’”又曰:“高煦初闻阳武侯等将兵,攘臂喜曰:‘此易与耳。’闻亲征,始惧。”于是授归正人官厚赏,给榜令还乐安谕众。上仍书谕高煦曰:“人言王反,朕初不信。及得王奏,知王志在祸生灵,危宗社。朕兴师问罪,不得已也。王太宗皇帝之子,仁宗皇帝之弟。朕嗣位以来,事以叔父,礼不少亏,何为而反耶?朕惟张敖失国,本之贯高;淮南受诛,成于伍被。自古小人事藩国,率因之以身图富贵,而陷其主于不义。及事不成,则反噬主以图苟安,若此者多矣。今六师压境,王能悔祸,即擒献倡谋者。朕与王削除前过,恩礼如初,善之善者也。王如执迷,或出兵拒敌,或婴城固守,图侥幸于万一,当率大军乘之,一战成擒矣。又或麾下以王为奇货,执以来献,王以何面目见朕?虽欲保全,不可得也。王之转祸为福,一反掌间耳!其审图之。”上英畅神武,词旨明壮。六军气盛,龙旗钲鼓,千里不绝。庚辰,薛禄驰奏前锋至乐安,约明日出战。上令大军蓐食兼行,文臣请慎重,武臣曰:“林莽间或设伏,百里趋利不可。”上曰:“兵贵神速,我抵城下营,彼阱中虎,爪牙安施!大军至,乌合之众方汹汹,何暇设伏!”遂行,夜分至阳信。时庆云、阳信吏人皆入乐安城,无来朝者。”
(清)谷应泰,《明史纪事本末》(卷27):“辛巳,驻跸乐安城北,城中黑气黯黪,大军壁其四门。贼乘城举炮,大军发神机铳箭,声震如雷,城中人股栗。诸将请即攻城,上不许。敕谕高煦,不报。已,复遣敕谕之曰:“前敕谕尔备矣。朕言不再,尔其审图之。”又以敕系矢射城中,谕党逆者以祸福,于是城中人多欲执献高煦者。高煦狼狈失据,密遣人诣御幄陈奏,愿宽假,今夕与妻子别,明旦出归罪。上许之。是夜,高煦尽取积岁所造兵器与凡谋议交通文书,尽毁之。城中通夕火光烛。天壬,午移跸乐安城南。高煦将出,王斌等固止之,曰:“宁一战以死,就擒,辱矣。”高煦曰:“城小。”绐斌等复入宫,遂潜从间道,衣白席藁出见上,顿首自陈。群臣列奏其罪,请正典刑。上曰:“彼固不义,祖训待亲藩自有成法。”群臣复言:“《春秋》大义灭亲。”上却之,以群臣劾章示煦。煦顿首言:“臣罪万死万死,生杀惟陛下命。”上令煦为书,召诸子同归京师。罪止倡谋数人,赦城中胁从者。遂执王斌等下行锦衣狱。癸未,令禄、本镇抚乐安,改乐安为武定。乙酉,班师,命中官颈系高煦父子赴北京,锦衣卫械系王斌、朱暄、盛坚、典仗侯海、长史钱巽、教授钱常、百户井授等以归。”
(清)谷应泰,《明史纪事本末》(卷27):“庚寅,驻跸献县之单桥,户部尚书陈山迎驾。山见上言:“宜乘胜移师向彰德,袭执赵王,则朝廷永安矣。”上召杨荣以山言谕之。荣对曰:“山言国之大计。”遂召蹇义、夏原吉谕之,两人不敢异议。荣言请先遣敕赵王,诘其与高煦连谋之罪,而六师奄至,可擒也。从之。荣遂传旨令杨士奇草诏,士奇曰:“事须有实,天地鬼神岂可欺哉!且敕旨以何为辞?”荣厉声曰:“此国家大事,庸可沮乎!令锦衣卫责所系汉府人,状云‘与赵连谋’,即事之因,何患无辞?”士奇曰:“锦衣卫责状,何以服人心!”士奇因往见蹇义、夏原吉,义曰:“上意已定,众意已定,公何能中阻!”原吉曰:“万一上从公言,今不行。赵后有变,如永乐中孟指挥之举,谁任其咎?”士奇曰:“今时势与永乐中异。永乐中,赵拥三护卫,今已去其二。且昔孟指挥所为,王实不预闻。不然,赵王岂至今日乎?”义曰:“即如公言,今若何?”士奇曰:“为今之计,朝廷重尊属,厚待之。有疑,则严防之,亦必无虞,而于国体亦正矣。”义、原吉曰:“公言固当,然上特信杨荣言,不系吾二人可否也。”士奇退与荣曰:“太宗皇帝惟三子,今上亲叔二人。一人有罪者不可恕,其无罪者当厚之,庶几仰慰皇祖在天之灵。”荣不肯。时杨溥亦与士奇意合,溥曰:“吾二人请入见上,兵必不可移。”荣闻溥言,即趋入见,溥士奇亦踵其后,而门者止二人,不得入。已,有旨召蹇、夏。义以士奇言白,上不怿,然亦不复言移兵矣。车驾遂还京。”
(清)谷应泰,《明史纪事本末》(卷27):“九月,帝还京师,御奉天门。高煦父子家属皆至京师,命工部筑馆室于西安门内,处高煦夫妇男女,其饮食衣服之奉,悉仍旧无改。上出御制《东征记》,以示群臣,凡高煦之罪,及朝廷不得已用兵之故,皆详书之。逆党王斌、朱暄等伏诛,同谋伏诛者六百四十馀人,其故纵与藏匿坐死戍边者一千五百馀人,实口外者七百二十七人。独长史李默免。”
(清)谷应泰,《明史纪事本末》(卷27):“上至京,始思杨士奇言,不复及彰德事。然言者犹喋喋,请尽削赵护卫,且请拘赵王京师,上皆不听。乃召士奇谕曰:“言者论赵王益多如何?”对曰:“今日宗室,惟赵王最亲,当思保全之,毋惑群言。”上曰:“吾亦思之,皇考于赵王最友爱,且吾今惟一叔,奈何不爱。然当思所以保全之道。”乃封群臣言章,遣驸马都尉广平侯袁容、左都御史刘观赍以示之,使自处。士奇曰:“更得玺书亲谕之尤善。”上从之。容等至,赵王大喜曰:“吾生矣。”即献护卫,且上表谢恩,而言者始息。”
(清)谷应泰,《明史纪事本末》(卷27):“汉庶人高煦锁絷之内逍遥城,一日,帝往,熟视久之。庶人出不意,伸一足勾上踣地。上大怒,亟命力士舁铜缸覆之。缸重三百斤,庶人有力,顶负缸起。积炭缸上如山,燃炭,逾时火炽铜镕,庶人死。诸子皆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