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贵惇(越南语:Lê Quý Đôn/黎貴惇,1726年8月2日—1784年6月11日),字允厚,号桂堂,幼名黎名芳。是越南历史上著名的学者、文人、史学家、哲学家和政治家。其学识渊博、涉猎甚广,包括诗文、史学、地理、哲学、医学、天文、农学等多个领域。生平著述丰富,其大部分著作均收入《黎贵惇全集》中,其在越南哲学史和越南思想史上亦占有重要地位,被称许为越南集大成学者。
生平
黎贵惇生于后黎朝裕宗保泰七年(公元1726年),卒于1784年。山南下镇先兴府延河县(今太平省兴河县)人。出身士大夫家族,父亲黎仲庶(黎富庶)为进士,任职刑部尚书,受封侯爵。黎贵惇自幼受到良好的教育,八岁能作赋策,十一岁读完宋元史,日赋十篇,有“神童”之名[1]。至十四岁已习读四书五经、史籍传记,旁及诸子百家,以至“无书不读、人以宿儒称之。”[2]。十八岁乡试中解元,二十七岁登进士第,取为榜眼。“自乡举至廷试、皆第一。”[3]。
1753年,黎贵惇被授翰林院侍书,后任侍讲。虽他颇受黎显宗器重,但却未得到掌握实权的郑主郑楹的青睐。黎贵惇也曾因协赞军务攻剿黄公质义军有功和谙晓兵番(管理军事的机构[4])典例,得到过郑楹嘉奖,但其多任闲职,或入翰林院、秘书阁、国史馆,或监察地方官。
1760年至1762年间,黎贵惇被选为如清岁贡副使,与正使陈辉宓等人出使中国。
1754年,因建议改革,建立法制,被谗言中伤,辞官。
1765年,黎贵惇辞官归乡,杜门著书,讲学授徒[5]。
黎贵惇颇受靖都王郑森赏识,1775年前其官职屡有升迁,曾出任陪讼(地位相当于副宰相[6])。他先被起复为侍书,后因讨平黎维义军有功,迁副都御史。1769年由颖城伯晋封为侯。1770年,黎贵惇受命前往清化勘察户口,查补军项,返京后进呈清化民所送赂银百余镒,不久擢工部左侍郎,署都御史。黎贵惇与宦官范辉锭过往甚密,1773年,郑森以范辉锭署府事,黎贵惇人侍陪讼,并以黄五福等掌督兵政,范辉锭掌督财政,黎贵惇掌督民政。
1775年,黎贵惇之子黎贵杰科场舞弊事发,此后又因其他事而遭弹劾、攻击。1776年他出任新设顺化镇抚司协镇抚。1778年,自请改入武班,被授为右校点权府事,改爵义派侯。1779年被解职,1781年起复,任国史馆总裁。
端南王郑棕执政后,于1784年3月,升黎贵惇为工部尚书。同年4月,黎贵惇去世,享年53岁。郑棕闻讯后,命黎显宗罢朝三日以悼之,并追赠其为颖郡公(越南语:Dĩnh quận công/穎郡公)。
著书
与中国类似的,越南传统的士大夫将“三不朽”的“立德”、“立功”、“立言”作为自己的理想和追求。在“立言”这方面,黎贵惇则可以被视为越南传统士大夫的典型代表。越南封建时期,没有任何人如黎贵惇那样著述丰富,著书立说犹如他的人生目的[7]。黎贵惇在他30岁之前,已经撰写了《群书考辨》、《圣谟贤范》等书籍,晚年著成《抚边杂录》。其著作一共约有50部[8],现代越南学者考证确定的著作有14部。著作的内容涉及哲学、史学、天文、地理等诸多方面。
在可确定的黎贵惇的14部著作中,有7部与哲学有关。另外的一些哲学著作如:《金刚经注解》、《道德经演说》、《存心录》、《太乙卦运》等极有可能也是他的著作。由于黎贵惇在著作大多以抄本流传,关于其著作的成书年代、卷次内容、抄录传藏等方面不少需要考定的地方。黎贵惇的一些著作中的不少内容为编辑校订、抄录转述、述而不作。述而不作也是黎贵惇学术研究的一个特点。他的哲学和史学著作多为先贤语录、经典所载内容和其他资料的分类抄录编辑,正如其自云:“据纸上文字,采诸传记说话事迹,标指眼目,略加概括,即可成帙”。
下面将列出的是黎贵惇的部分著作:
- 哲学类:
- 《芸台类语》。九卷。
- 《群书考辨》。二卷。
- 《圣谟贤范》。又作《圣谟贤范录》。十二卷。
- 《见闻小录》。十二卷。
- 《阴骘文注》。二卷。
- 《书经衍义》。三卷。
- 《四书约解》。由汉喃文著成。
- 史学类:
- 《黎朝通史》
- 《北使通录》
- 文学类:
- 《全越诗录》
- 《桂堂诗集》
黎贵惇著述丰厚的原因主要有以下几点: 首先,他出生于书香门第,自幼饱读诗书。其自云:
“ | 仆生于安南、见闻未广、但幼奉庭训、兼陪坚士大夫游、累代典籍、幸得窃窥旨奥。[9] | ” |
其次,黎贵惇多次供职于史馆,又曾于郑王府任要职,得以接触和利用很多文史资料。有人认为他为了写作《群书考辨》,曾“读遍十八世纪所能见到的各种汉文典籍”[9]。
再次,黎贵惇治学严谨、勤于阅读、抄录,平时读书所得,均随笔记之,并分类收藏。其仕途坎坷,失意之余则闭门谢客著书立说,几次仕途起落也使他有了收集材料著书的时间。
黎贵惇所作的《桂堂诗汇选全集》、《全越诗录》、《桂堂诗集》等都有一些突破封建伦理道德观念的题材和内容。如,《妈妈我想嫁》一诗,大胆暴露和辛辣讽刺了封建礼教对妇女的禁锢。
讲学
根据史料,黎贵惇有三次短暂的讲学经历。第一次是在1765年至1766年间,他辞官在家,讲学授徒;第二次是在1776年出仕顺化的六个月中,曾经视察学宫,并与“诸生讲学论文”,鼓励上进,“诸生就学数十人”;第三次是在1783年出任乂安协镇抚期间,因为政事不多,当地人常来问学,“乃广开 学社,学者数百人”,至同年十二月复回朝任职。除此以外,黎贵惇平日也有很多追随的生徒。《皇越诗选》的编著者人侍行参从继烈侯裴璧、御史台署副都御史镐译伯陈公烁、人侍陪从行兵番机密事物阮廷简等黎郑统治集团的重要人物,皆出自黎贵惇门下。
出使中国
1760年至1762年间,黎贵惇被选为如清岁贡副使,与正使陈辉宓等人出使中国。在中国期间,除修贡外,黎贵敦在京城参观了文庙,历览山川,询访治体,“观上国政治如何、人物如何。”[10],其亦与中国官员和其他国家使节团交往颇多,唱酬应答,诗书相赠,一些较有名的诗文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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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国的两年间,黎贵惇将其所著《群书考辩》、《圣谟贤范》赠与清朝伴官秦朝釪,广西提督学政朱佩莲评阅,并就有关哲学、史地等问题与他们交流探讨,还在京城与朝鲜使臣鸿启禧进行了交流。回国之前,黎贵惇采集了一批书籍准备带回越南。有些书籍因违禁令,在返回途中被广西的官员查缴,购书的花费由中国地方官员支付。黎贵惇一行被查收的书籍包括:《渊鉴类涵》(后发还)、《智囊》、《千古奇文》、《神相全书》、《古今治平略》、《紫微斗数》、《封神演义》、《梅花易数》、《说铃》、《击壤集》、《贪欢报》、《山海经》、《大清律》等数十种。黎贵惇对《渊鉴类涵》一书非常重视,专门呈文请求发还。他认为“此书内纂时类诗文、人伦臣道”,可以“广同文之化”[11]。
哲学思想
黎贵惇认为:“太极者一也、混元一气也。一生二、二生四、以成万物、是太极有一也。[12]”。传统的观念认为,天属阳、主动;地属阴、主静。黎贵惇认为此为“分配之言耳”,“天不静则四维何以安固、七政何以附丽?地不动则只快然一物,而生意几宁息矣[12]”,他得出结论:“天形动面气静,地形静而气动[12]”,提出了“天静地动”的看法。
黎贵惇还以“风气”之说来解释天地之间的运动变化,认为天地皆“风气”。天气下降、地气上腾,由此产生“风气”而周旋于天地之间,引起事物变化。他认为,“风气”存于天地间,“无时不有,非动时有静时无也[12]”。
他从“天人感应”的思想出发,推崇“天人合一”、“天人一理”之说,认为人与自然是可以相通的,是和谐的,人与自然可以齐一。黎贵惇提出天人合一的关键在于“道”,“象数之妙、散于形气、自无出有、自有人无、杳微彰著之间、莫非道也”,“道在事物、事物有道、远而际天蟠地、近而人伦日用、莫不有其理焉,有其义焉、君子固不容以不知也[13]”。人能知“道”,合“道”的方法就是要“正心”、“虚静”,此即“天人合一”之理。
黎贵惇的“理”、“气”观,受到中国宋代理学的影响较大,也据此进一步提出了一些自己的思想。他认为:“盈天地之间皆气也。理者言其实有而非无耳。理无形迹、因气而见、理即在气之中”。“理寓于气、数由于理、生于心、作于事、气之验也”。
现代越南学者认为,黎贵惇“已经走入宋儒唯心之门,又从唯物的道路走出”,因为黎贵惇一反理为本的思想,认为理因气而生,理存在于气之中,有气后有理,理为气之属性,无气则理无所依[7]。
越南黎朝“崇儒重道”,独尊儒学,而对释、老之说多所轻视,而黎贵惇则表现出兼容并蓄的思想。他认为,佛教、道教清虚超寂,高谈道德,纵论形神,自有其高明之处,“吾儒执彼此之见,每每辩驳,其可乎”。释、老之教,地位尽管多有变迁,但“玄风妙法,实与天地相为不朽[14]”。黎贵惇以“气”、“道”之论来说明仙、释的合理性,认为“形神皆资气以立、气聚则道成、散则道不成矣[15]”。
儒家先贤著述讲学的目的之一便是明天地、正人心,因此对神灵、怪异等少有论及。但《左传》一书多载神怪之事,黎贵惇据此而认为:“大抵天地之间不出阴阳二气而已。气即理也,知此理此气之未尝无,则知鬼神之非无矣[14]”。
黎贵惇大体上接受并发扬了宋儒朱熹的思想。他在《阴骘文注》中写道,阴骘文“使人慕于为善而不敢为恶、其有关于世教大矣”。他认为:
“ | 人莫不有人心、莫不有道心、人心是人欲、道心是天理、顾得一分天理,便稍得一分人欲、人欲胜则为恶、天理胜则为善。 | ” |
黎贵惇认为,善恶必有报应,而且对于家庭和国家都关系重大。“行善则近报在自己、远报在儿孙”,“百福骈臻,千祥云集”。此即所谓“积善有余庆”、“积善降百祥”之意。由此,家“可以膺吉康、成福禄”,国“可以厚风俗、跻太平、其道甚大”。
黎贵惇在扬善抑恶的目的看法上,与朱熹较为类似,都是要追求圣人君子的境界,圣人具有“道心”,能专一于“天理”,即“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的思想。他编著《阴骘文注》的目的,即为“普劝人士、共期克己复礼、据德怀仁,以趋于君子之域[16]”。
社会改革相关
黎贵惇生活在越南后黎朝的郑阮纷争时代,国家长期处于内战和分裂之中。黎贵惇认为礼乐法度,应该“应辰(时)立教,通变宜民”、实行改革。1764年郑主政权的郑楹执政时,他曾上疏请“立法度、定经制”,建议权时之变,厘定法制。他认为“法制者、亦惟设官职、经文伟武、谨虑审令、劝学立教”,整顿社会秩序,以达到“威令禀然”、“分义秩然”、“礼文灿然”,“消内外臣民凌戾乖争之气”,正人心,维风俗。但其主张当时并未被采纳。1767年,靖王郑森执政后,黎贵惇又屡有上疏谏言,颇受重视,1771年,黎贵惇就限制黎氏朝廷权力、某些官职的选任方式、勘察土地及增加兵役丁数等方面提出改进措施,表陈四事,郑森“皆以为然、即令行之[17]”。
另外,黎贵惇还主张减轻刑罚、蠲免钱粮,使民得以生繁。1776年他出任顺化协镇抚后,提出治理顺化的首要任务在于“奠民居、通民利、祛民害[18]”,显示出其“民本”的意识。
对越南国内外文化的态度
十八世纪前后,越南上流社会对西方文化普遍表现出抵制、防卫甚至蔑视的态度,不愿过多接触西方文化。黎贵惇对待近代西方文化和科学持较为开明的态度,他愿意了解和接受中国、越南等东方国家以外的世界。黎贵惇出使清朝期间,阅读了一些西方传教士在华的著作,他曾评价欧罗巴人利玛窦、南怀仁、艾儒略等:
“ | 说天道地、渊奥无穷、治理历法、亦多先儒所未发。 | ” |
他曾征引《坤舆图说》中关于大气浮力的学说,以证明其认为天地间有气充盈之观点的正确[19]。黎贵惇广泛研读《坤舆图说》、《地理志》、《四裔列传》、《佛国记》、《使高丽录》、《元征西域记》、《真腊风土记》、《郑和下西洋记》等著作,相信赤县九州之外还有“大瀛海环其外”的九州,并认为宇宙乾坤是无限的,“广轮际蟠、寥廓绵邈、无穷无极[20]”。
黎贵惇在顺化期间,阮主政权的一位工匠阮文诱曾留学荷兰,对西方科技知识比较熟悉,于是将其事迹载入其著作中,而当时的其他学者对于这种身份低微的匠人却很少关注。另外,他亦在其著作中详细记载了西方的两种自鸣钟及其运行原理[21],并非将其视为“奇技淫巧”而摒弃。
中国传统的“华夷之辨”思想广为越南士大夫阶层所接受。另外,一些古代越南文化阶层也自认为是神农之后,以“华”、“汉”自称的情况在越南封建时代经常存在。而在强调越南自身也为“华”、“汉”的同时也尽量突出本民族特征,并强调自身文化的优秀以及同中国的差异(可参考小中华思想)。
这种文化形态在包括黎贵惇在内的越南传统知识阶层都有所体现。黎贵惇认为:“越邦肇启、文明无逊中国[22]”。他曾对比汉代交趾郡与南海郡(今属广东)、苍梧、合浦、郁林(今属广西)的户口、地域数量、范围等,认为交趾发达于南海等郡,并以交趾刺史兼统两广而治于龙编(今河内)为据,认为“以本国都城为正中之地、四方之所凑会[23]”。此以国都为天下之中心的观点,与中国古代的天下观念极为相似。黎贵惇在出使中国期间,他对清朝官员在文书中使用“夷官夷目”来指称安南使臣非常不满,并向广西布政使叶存仁提出交涉[24]。
越南后黎朝时代,经济文化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峰,文化名人增多,著述载籍逐渐丰富,民族意识也同时凸显出来。黎贵惇是一个比较具有民族意识的学者,他对越南本民族文字、文学都做出了很大的贡献。
应举时,黎贵惇使用喃字作散文,冲击越南科举必须完全使用汉字的成规;入仕后,突破朝廷必须行汉文(文言文)的规定,用汉喃文作奏折。他的著作中,也有很多使用本民族的喃字著成的。
黎贵惇以“融会”和“创造”的精神来整理、审视并反思越南文化,他在其著述中经常赞颂越南历史上的名人,如参与营建北京紫禁城的阮安、发明神铳的胡元澄等。
以黎贵惇命名的学校
脚注
外部连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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