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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薤露行》(日語:薤露行/かいろこう Kairokō),是日本小說家夏目漱石在1905年(明治38年)發表的短篇小說,也是基於亞瑟王傳說故事而創作的首部日本文學作品[1]。小說講述了與圓桌騎士蘭斯洛特有關三位女性的命運[2]。
漱石大約在1905年(明治38年)9月上旬到中旬創作這部小說。當時他剛在《中央公論》9月號發表短篇小說《一夜》[3]。在當年1月,他在雜誌《杜鵑雜誌》上連載的《我是貓》獲得了好評。此時38歲的漱石從英國留學回國已有兩年[4]。
《薤露行》於《中央公論》11月號刊出[5][1]。同一期雜誌還刊有幸田露伴的《付燒刃》、泉鏡花《女客》以及中村春雨的《岸燈》等文章。江藤分析,此時的漱石已進入日本一流作家的行列[6]。次年5月,包括《薤露行》在內的7部短篇小說合成《漾虛集》出版。這是繼《我是貓(上)》(1905年10月刊)之後,夏目第二本問世的著作[7][a]。
當時刊登《薤露行》的雜誌的前一頁上,有一段小序「作者的苦心與編者的苦心」,裡面寫到:「漱石先生則為此煞費苦心,連續7天時間閉門謝客,對文字推敲琢磨」。根據小說的篇幅推算,當時漱石的寫作速度大概是每天寫8頁原稿左右[3]。
所謂「煞費苦心」,原因是漱石在1906年7月18日寫給小宮豐隆的信中提及這篇小說,說「但是我對這小說,是以推敲斟酌詩句一樣的心態來寫的,真是痛苦萬分」,可見作者是以創作和歌一樣的細膩工夫來錘鍊小說的字句。漱石在寫給高濱虛子的信中也寫到,《薤露行》的耗費心力是《我是貓》的5倍[1]。漱石之所以對這部小說的寫作如此費力,主要在於其體裁。當時日本的小說逐漸開始採用與現代口語體相近的言文一致的文體,例如《中央公論》11月號上的其他三篇小說也都是言文一致體。但是,唯有《薤露行》為了體現漢文的格調,採用了難寫的擬古體[1],從江藤看來,這是一種「落後於時代但又相對雅致的文體」[8]。
《薤露行》全篇由前言以及「夢」、「鏡」、「袖」、「罪」、「舟」等五章組成[9] [2]。 實際上前言部分並沒有寫標題,作者只是說明了小說的創作靈感來源於托馬斯·馬洛禮的《亞瑟王之死》以及丁尼生的《國王敘事詩》,夏目也結合裡面的人物和故事都進行了自由的變更創造[9]。下文中的專有名詞的寫法,除個別例外,均從漱石原文。
當時的讀者對於《薤露行》這小說名的含義頗為不解,紛紛寫信求教[10][11]。漱石的回答是,《薤露》是中國古代的一首樂府詩,含義是「人生就如薤葉上的露水般短暫易逝」[12]。樂府詩中的一類題目往往有「行」,如白居易的「長歌行」[13]。 《薤露》原文如下:
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復落
人死一去何時歸[12]
漢代田橫自殺後,其門人為悼念他而作此詩,之後也被用作王侯貴人的喪禮[12]。此詩也是弔唁貴人的輓歌[13]。 薤是一種中國古有的蔬菜。其葉細窄修長,露水難以停留,容易蒸發曬乾。詩歌以此比喻短暫的人生。後半句詩意指自然界萬物均周而復始,循環往復,唯獨人的生命一去不復返[12]。
《薤露行》的故事原型來自15世紀的《亞瑟王之死》、19世紀詩人丁尼生的《國王敘事詩》以及早期詩篇《少女夏洛特》。夏目漱石將這些故事進行了組合變更,創作了這個短篇小說[14][15]。 《少女夏洛特》是丁尼生發表於1842年的亞瑟王相關的敘事詩中的一部分,並未在漱石的前言中被提及。1896年,日本作家坪內逍遙將之翻譯為《妖姬夏洛特》,這也是目前為止日本國內最早的亞瑟王故事的翻譯版本[16][17][c]。
此外,英國藝術團體前拉斐爾派也創作了許多有關「少女夏洛特」的繪畫[16][17]。漱石留學英國時期(1900年 - 1902年)正是約翰·威廉·沃特豪斯(1849年 - 1917年)創作的活躍期,後者在1888年畫的油彩畫《少女夏洛特》正是根據丁尼生的詩而創作的。這幅畫後被捐贈給1897年落成開放的泰特不列顛美術館。漱石的藏書中也有該美術館的藏品介紹,據推測就是他在參觀美術館時買的。因此漱石很有可能就看過沃特豪斯的這幅畫作[18]。
此外,有一種觀點認為,少女夏洛特與阿斯特拉特的伊萊恩原本就是同一個人物[19][20]。在亞瑟王的故事中,極少有像薤露行這樣讓兩個女主角分別出現的文學作品[21]。 此外,作為地名的夏洛特(Shalott)與阿斯特拉特(Astolat)也有一樣的詞源。據學者推測,漱石從此得到啟發,將火蔥(英語即shallot)與中國的薤(兩者形似)聯繫起來,才取了這個小說的名字[20]。
《薤露行》中,王妃、少女夏洛特和伊萊恩三人都對蘭斯洛特情有獨鍾,也刻畫了年輕騎士的魅力[2]。漱石在寫作這部小說的同時,還在寫另一部作品《幻影之盾》[15]。儘管這不是直接取材於亞瑟王故事,但也是一部騎士道的傳奇故事,作品中的騎士也陷入了對主君的忠誠以及熱戀的矛盾之中,這點與蘭斯洛特也有共通之處[22]。 另外,漱石在接近晩年所寫的《心》裡,也寫了一段圍繞「小姐」的「老師」與青梅竹馬的「K」之間的三角戀愛故事。故事裡與亞瑟王的角色相近的K最終自殺,使得老師(類似於蘭斯洛特)與小姐(類似於王妃)最終結合為夫妻。通過這些故事,亞瑟王的傳說故事在日本也經歷了獨特的演變,發展出不同的結果[23]。
大岡指出,《薤露行》中最後沒有解決的一大問題就是蘭斯洛特的下落。原本被夏洛特的魔咒所困的騎士應該要死去,但小說最終也沒有提及他的生死,僅以下落不明來交代其去向。這樣處理的原因在於亞瑟王故事原作中蘭斯洛特得以善終,因此不能有矛盾之處。因此大岡指出,可能指引伊萊恩的天鵝就是蘭斯洛特的化身。因為漱石在前文中提到蘭斯洛特的衣服上有「白色的羽毛」,可能就是為化身天鵝埋下了伏筆。此外,漱石在1905年7月的雜誌《七人》裡,也刊載了一篇瓦格納的歌劇《羅恩格林》,其中就有描述「天鵝騎士」的片段[24]。
歐洲的奇幻作品是隨著明治維新後的西洋文化的流入而進入日本文學的。在夏目漱石之前,日本的奇幻作品有泉鏡花(1873年 - 1939年)的小說《高野聖》。以飛驒山為背景的這部小說,乍一看似乎是日本傳統的幻想故事,但在作品中出現的女妖依稀有模仿希臘神話的喀耳刻的痕跡,而且描繪手法也猶如前拉斐爾派流行於19世紀的 致命女郎。鏡花從12歲起到16歲為止,一直在金澤市的英日雙語學校就讀,因此從傳教士的妹妹處接觸到了西洋的神話及傳說等[25]。 而另一方面,從1900年起到1902年為止在英國留學的漱石,也在當地接觸到了亞瑟王傳說,並在回國後將這西洋的故事寫成了日文的散文。作為奇幻作品的引入人,夏目與泉鏡花的路徑似乎略有不同[25][d]。
《薤露行》的「鏡」一章中的高潮場面是夏洛特的魔咒應驗。當時的鏡子不僅破碎,而是像冰塊一樣碎成粉末,絹布與鏡子的鐵片一起彈起,而絲線如蜘蛛網一般扎入了少女的身體[27]。這一段描寫實際上與日本傳統的「能劇」中的「土蜘蛛」有很大關聯[28]。 在「袖」的章中出現的伊萊恩被比喻成「白蝴蝶」。而蝴蝶其實是擊退土蜘蛛的源賴光在得病時照顧他的角色。此外,伊萊恩在痴戀蘭斯洛特的過程中不斷地出現夢境與現實交織的場景。這其實也是通過「蝴蝶」聯想到了中國文學中的「蝶夢」。這也意味著少女的死期將至。最終章的「舟」里,「花謝又會開,夏天常在」這一句也顯示了漢樂府《薤露》中自然界萬物死而復生的循環規律。而作為秋天的季語,文章中又將淚水比喻成「露水」。如此一來,可以看到,夏目在這篇小說中將日本、中國和西洋的多個文學元素都糅合在了一起[29]。
文章發表後,漱石在寫給小宮豐隆的信中寫到「不少青年評價薤露行很有趣」,甚至說「比聖經都精彩」,「作為文士而言,獲得這樣的榮譽已經無以復加」。此外,在作品發表後的次月號的《中央公論》12月號上,也有評論認為「僅有《薤露行》獨放異彩」,作品如詩一般,而內田百閒也在1906年證實了當時這小說獲得了極高的評價[1]。
從1904年起到1906年年中的大約一年半時間裡,漱石除了《我是貓》外,還完成了《倫敦塔》、《幻影之盾》、《一夜》、《薤露行》以及《趣味的遺傳》等7個短篇小說,之後又開始動筆寫《少爺》。江藤淳將其稱之為夏目創作力迸發的時期[4]。 而與此相對,大岡昇平認為漱石在《我是貓》中的才華橫溢堪稱日本近代文學史上的奇蹟,但《薤露行》並不算他最成熟的作品,其中尚有一些青澀和生硬的缺點[30]。
夏目漱石被視為日本近代文學的代表人物,他的多部作品如《我是貓》、《少爺》、《心》以及《夢十夜》等小說以及文學評論都被收入日本的教科書中。但是《薤露行》這部作品儘管是日本首次以亞瑟王故事為題材的小說,但與上述作品相比,知名度較低,也從未被選入教科書[31]。 這裡面的原因首先在於題材。在日本,亞瑟王故事的知名度本來就較低,而且小說中還以圓桌騎士與亞瑟王、王妃的三角戀愛關係為主線[15]。根據大岡的研究,這是漱石第一次描寫通姦的作品[32]。違背「綱常人倫」的題材,加上晦澀難懂的小說名,使得該作品不為人所知[31]。
文學研究家南谷覺正(1950年 -)指出這部小說中體現出夏目漱石吸收了西洋文學(英國文學)不少精華。而且當其與日本擬古文體相結合後,並沒有矛盾的衝突感。例如在「夢」章中男女間的心理交錯,以及在「鏡」章中的虛實,「袖」章中伊萊恩內心的彼此融合還有剪斷衣袖時釋放出的「愛與死」的光芒,還有「罪」章中王妃罪惡感的描寫都體現了夏目的高超手法[e][33]。
南谷還認為,夏目對少女夏洛特的處理尤為特別。正如前述,夏洛特與伊萊恩在亞瑟王故事中其實是起源於同一個人物的兩個版本,但在夏目筆下卻同時獨立地出現在一個小說中。而且夏洛特在對蘭斯洛特施咒語的場景極大地刺激了讀者的好奇心[34]。 小說中,夏洛特被關在高塔內織布,她並不是簡單地反映了鏡中的世界,而是將抑鬱的感情壓抑在心中,並給了織物象徵意義。通過這描寫,其實也將少女夏洛特的形象與「藝術家」結合起來了。這一段事實,也容易讓人聯想起夏目本人在英國留學期間的經歷。當時他長期困居於小屋內,由於生活拮据,只能邊啃盒裝餅乾,邊讀著蠅頭小字的文學書,還因此患上了重度的神經衰弱。漱石在《薤露行》中加入夏洛特的形象,或許也是與當時自己的經歷有相似之處[35] 根據上述分析,南谷認為《薤露行》是在「西洋神話傳說故事傳入東方的過程中,被漱石改造成日本的新式文學,代表了作家早期的文學探索,還有繪畫與文學的藝術融匯交錯等多種元素的作品」[36]。
關於《薤露行》的主題,江藤淳與大岡昇平這兩位學者之間曾展開過激烈的論戰[12]。 江藤在1975年9月通過《東京大學》出版會發表了《漱石與亞瑟王傳說——「薤露行」的比較文學的研究》[37]。這篇論文是他向慶應義塾大學提交的博士論文,作為「文藝評論家」的學術論文,曾引起廣泛關注[30][38]。
對於江藤的論文,大岡在1975年11月21日的《朝日新聞》夕刊上發表了評論文章,一方面對《薤露行》原文進行了校訂,並分析了漱石曾批點過的《亞瑟王之死》一書,另一方面也對江藤主張《薤露行》作為「罪」與「死」與「破局」的故事,實際是對漱石嫂子登世的輓歌這一觀點進行了批駁[30]。 此後兩人在報紙上展開了多輪論戰。大岡也在多次演講中對江藤的論點進行了批駁[39][32]。 此外,江藤曾經在1970年出版的《漱石與他的時代》一書中提到漱石與其嫂子登世之間有私通之事。對此,小坂晉也與江藤有過一場論爭[4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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