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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两个版本:
玄应《一切经音义》
唐代比丘玄应所著《一切经音义》(c. 649)是现存最古老的解释佛教用语的汉语辞书,是后世汉语-外语双语词典的原型。作者玄应曾任玄奘的翻译。玄应去世时《一切经音义》仅完成了25卷。
“一切经”一词最早出现在隋代,也作“大藏经”,指所有佛教经典。《一切经音义》也称《[大唐]众经音义》。为与慧琳的修订本区分,也称《玄应音义》。
玄应是参与了玄奘译场的十位高僧之一。[1]:235道宣《续高僧传·智果传》写道:“京师沙门玄应者,亦以字学之富,皂素所推。通造《经音》,甚有科据矣。”玄奘和玄应都是大慈恩寺的僧侣。[2]:36
《大唐内典录》(664)记录了他和唐太宗的互动:
大唐众经音义一部二十五卷。右一部。京师大慈恩寺沙门释玄应所造。应博学字书,统通林苑。周涉古今,括究儒释。昔高齐沙门释道慧,为《一切经音》。不显名目,但明字类。及至临机,搜访多惑。应愤斯事,遂作此音。征核本据,务存实录,即万代之师宗,亦当朝之难隅也。恨叙缀才了,未及覆疏,遂从物故,惜哉。
佛教最早在东汉时候沿丝绸之路传播到中国。取道中亚来的传教士,如鸠摩罗什(344-413),翻译出了第一批汉语版本的佛经。
将来自于梵语、巴利语和其他中古印度-雅利安语的佛教术语译为中文书面语的工作有相当难度。[2]:35有些佛教概念多义而带有神圣色彩,如bodhi(菩提)和prajñā(般若),难以在汉语中找到合适的对应词,因此人们更乐意音译而非意译这种重要概念。这样一来,概念本身就不会因为汉语用字本身所带的含义而产生偏差。另外,人们觉得曼怛罗咒语和陀罗尼密码的精神功效寄寓在其本身的发音中,因此保留原始的外语发音更为重要。[3]:1030
南北朝时期,不同的僧人会使用不同的方法、原始文献、注经策略,这催生了大量的新词。[4]例如,流传下来的音译nirvana的词是“涅槃”,而早期这个词还有“涅槃那”“泥丸”(见于道教内丹学经典《除三尸九虫保生经》)等多种写法。汉语借来了大量佛教术语,如“因果”(karma)、“浮屠”(佛;塔),并进入日常使用的口语中。[5]:208
随着越来越多的印度及中亚文献译作汉语,梵语和中古印度-雅利安语的音译词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难记。同时,在佛经的传抄、传授过程中还在不断发生小错误。
到6世纪,一个佛教术语往往有好几个音译词与之对应,促使译名标准化。[3]:1030给佛教术语配上汉语译名和释义的文献就叫做“音义”。
“音义”的前身是北齐僧人道慧所编的《一切经音》,其尚未给术语加上释义。一些“音义”只包括一部佛经的术语,实际相当于给这本经书作注,如窥基(632-682)的《妙法莲华经音义》。[5]:219囊括所有佛经内术语的,如后晋僧人可洪《新集藏经音义随函录》(c. 940);辽代僧人希麟所作《续一切经音义》10卷(987)。后者遵玄应音义的体例,词条采录自226部不同的经书,每个词条都给出了注音、定义、出处,以及其他辞书、韵书、史书、文献中的用例。[5]:220它们不仅给出了佛教术语的汉语释义,其中的注音还为汉语音韵学研究提供了无可取代的珍贵资料。[3]:1031
在“音义”之外,还有专门收集佛经中音译词的文献,如法云(467-529)《翻译名义集》及宝唱的《翻梵语》。严格来说,这两种文献都不能算是梵-汉双语词典。[5]:369
翻译品量的飞跃发生在唐代,玄奘(596-664)和义净(635-713)等僧人先后前去印度学习佛学和梵语。义净编篡了严格意义上的第一部梵语-汉语词表——《梵语千字文》。[2]:35其主体部分把最常用的一千个汉字跟一千个梵文单词按意义联缀成篇。
最知名的译者是玄奘,他在629年启程去印度,645年回到长安,带回了大量佛经,还有梵语学者同行。在唐太宗的支持下,玄奘得以组建译场,玄应也参与了主持。19年间,译场共译出经论75部,1335卷。[6]:158
玄应在贞观(626-649)末年编写了25卷的《一切经音义》。据道宣(596-667)所说,玄应是受到道慧《一切经音》的启发,而编写了自己的。[1]:235他收集了大乘佛教、声闻乘、毗奈耶、印度教圣典的454部经书中的术语,可能在玄奘译经中作为工具书使用过。[3]:1030玄应音义以《华严经》始,以阿毘达磨《顺正理论》终。[2]:36
初唐时期人们对阅读和翻译佛经起了浓厚的兴趣,在语文学方面产生了空前的进步,例如韵书的大量涌现,以及反切法的成熟,极大地便利了玄应的研究。[1]:234
《一切经音义》在后世产生了多个版本,《大正新修大藏经》中收录有两版(T 54,no. 2128 A & B)。《一切经音义》为佛学研究、汉语音韵学和其他历史领域研究提供了不可或缺的资料。[1]:234
《一切经音义》共有25卷,450部。玄应编书的目的本是为解释454部佛经音译中的“难词”。他给梵语术语和普通汉语词汇都做了释义。[2]:36普通词汇的释义占了一半的篇幅。[7]《一切经音义》的体例遵陆德明所著儒家十三经的解经学词典《经典释文》(583)。[8]:184
《一切经音义》每条释义的基础结构是:梵语词的所有不同译法+生僻字读音+汉语释义(+梵语发音(音译))。[3]:1030例如,“狡狯”一词释义:
狡狯:《通俗文》:小儿戏谓之狡狯。今关中言狡刮,讹也。[9]
汉末服虔《通俗文》是第一部记录常用词的汉语词典。[10]
字音以反切形式给出,使用玄奘总结的复杂反切转写系统。[3]:1030玄应没有提及《切韵》(601)。虽然玄应音义和《切韵》的反切用字存在不同,但可以看出它们基于同一汉语方言。[6]:159
玄应音义的语义解释比前辈字典更加详尽精细。[5]:170玄应总计引用了112部文献,[1]:235主要是儒家经典和《仓颉篇》《说文解字》《字苑》《字林》《声类》等早期字典。其中包含许多佚篇,清代学者通过《一切经音义》中的引用复原了其中的一部分。
《一切经音义》的词条顺序遵陆德明《经典释文》的排布,按在经文内的出处排序。卷首是所采词语来源的经文列表,词条依经文章节顺序排序和编号。[2]:36要想找到某个词,只能先找到这个词在经书中的出处。
《一切经音义》不是现代严格意义上的双语词典,实际上是用汉语写的佛教术语查询手册,因为梵语词条全部以音译借词的方式呈现,释义也全部是汉语。早期的“音义”类词典似乎展现出一些现代双语词典的基础特征,将它们视作是“现代汉语双语词典的最远祖先”是合理的。[5]:371
《一切经音义》中也存在瑕疵。比如词条的排序方式十分不利于使用者查询。还有一些释义说得含混不清,存在部分重复,注解和解释的用字并不平衡,等等。[5]:219
尽管如此,玄应音义仍是一部划时代的词典。它不仅是研究早期佛教术语的重要参考,也为汉语音韵学和早期官话白话文的研究提供了证据,后者对佛教著作有很大影响(参看“变文”)。
慧琳《一切经音义》
唐代比丘慧琳所著《一切经音义》(c. 807)是玄应所著《一切经音义》(c. 649)的增补本。有辞书学者[5]:371认为慧琳《一切经音义》是“唐代及以前编纂的所有经文词汇和表达方式的综合汇编”,是“汉语双语词典的原型”。
《慧琳音义》为佛教音义训诂的集成,包含之前所著作的《新译大方广佛花严经音义》(慧苑撰)、《大般涅槃经音义》(云公撰)、《妙法莲花经音训》(大乘基撰)、《一切经音义》(玄应撰),所训诂的佛经始于《大般若波罗蜜多经》,终于《护命放生法》,共1233部,5250卷,100余万字。《慧琳音义》收罗上述音义,但非全盘照抄,有是根据自己的理解加以增删、改造。
《慧琳音义》参考了字书、韵书等古代辞书,由于慧琳精通印度语言和汉字、音韵、训诂,故在为翻译佛经辨析字形、审定字音、解释字义时均备有详细引据。引用的书籍丰富,音韵以元庭坚的《韵英》、《韵诠》、张戬的《考声切韵》为准,字义以《说文》、《尔雅》、《方言》、《释名》、《玉篇》、《文字集略》、《集训》、《古今正字》、《字统》、《文字典说》为准,保存了《开元文字音义》等传世辞书,不少还是亡佚的古籍。
慧琳(733-817)来自疏勒,其生平资料要比前辈玄应(?-c. 661)详尽得多。
《宋高僧传》(988)中对慧琳有详细的记载。慧琳俗姓为裴,生于疏勒(今日喀什)。[11]慧琳师从不空(705-744),后者是密教和真言宗的创立者之一。他是长安西明寺的一名僧人。慧琳“内精密教,入于总持之门;外究墨流,研乎文字之粹。印度声明之妙,支那音韵之精。”[8]:220
此前还有另一位僧人取法名为“慧琳”(fl. 421-445),受到宋文帝的宠爱,著有对因果报应论表示怀疑的《白黑论》(443)。
在汉语辞书学史上,慧琳《一切经音义》是一部早期佛教“音义”。慧琳在788年开始编篡《一切经音义》,到约810年完成(一说783年开始,807年完成)。[5]:220该书有两篇唐代学者所作的序,作者分别是僧人顾齐之和诗人景审。[12]序言写道,《一切经音义》“浩然如海,吞众流以成深;晈兮若镜,照群物以无倦。”[8]:222851年,唐宣宗时,慧琳音义被正式收入佛典。
辽代僧人希麟所作《续一切经音义》10卷(987)是慧琳音义的增补本。这部词典采录了来自226部佛经的术语。每个词条都给出了注音、定义、出处,以及其他辞书、韵书、史书、文献中的用例。[5]:220它们不仅给出了佛教术语的汉语释义,其中的注音还为汉语音韵学研究提供了无可取代的珍贵资料。[3]:1031
《一切经音义》的不同抄本后来流传到日本和朝鲜。1737年,它首次在日本印刷,后来又被清朝学者重印。[12]《大正新修大藏经》收录了《一切经音义》(T 54,no. 2128),
慧琳花了20多年编篡《一切经音义》,成书有100卷,共有60万余字,收有来自1300多个来源的3.1万个词条。[5]:220
慧琳将自己的杰作视作玄应《一切经音义》(c. 649)的扩充版来编篡,其中包含了玄应音义的全文,并对其中的错讹部分做出了一些修正。[3]:1031词条排序方式和体例基本仿照玄应音义,即陆德明《经典释文》的体例,例如:
无复:吴音扶救切;秦音冯目切。[9]
序言称这些读音基于“秦音”,即首都长安的通用语。慧琳字音与《韵海镜源》(c. 780)的106韵十分接近。[6]:159
为解释佛经中疑难字的读音和含义,慧琳引用了750多部辞书和注疏,包括韵书、字典、佛经“音义”注释、汉语文献注释。其中许多文献现已失传,可根据慧琳音义进行部分重建。[13]:78
1.慧琳引用了许多早些时候的韵书,如《韵诠》《韵英》《考声切韵》。有许多亡佚之作都参考了这三部书。
2.《一切经音义》引用了许多汉语字典和注疏内容。有些资料为人所熟知,如《说文解字》《玉篇》《字林》等;另一些则鲜为人知,如《字统》《古今正字》《开元音义》等。
3.慧琳引用了佛经的音义注释,如慧远《华严经疏》、窥基《妙法莲华经音义》等。[5]:219慧琳音义首次对部分佛经进行了注释。
4.若某个佛教术语尚没有人做注解,慧琳会引用儒道经典的注疏,如郑众《考工记注》、贾逵《国语注》、许慎《淮南子注》、司马彪《庄子注》,等等。
慧琳音义在“音义”传统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3]:1030慧琳音义准确地记录了唐代佛教术语的读音和词义。Yong & Peng 称其为“记述和解释佛经字音字义的巨大杰作——详尽地囊括了古代训诂学的解释,对梵语经典进行了语音记录,收集范围广,材料丰富”。[5]:220
慧琳音义之所以有价值,有三个原因。一,它对研究佛教经文极其重要;二,它提供了古代词汇的发音和词义,因而对训诂学有重要意义;三,是重建许多已经散佚的古籍的唯一资料来源。[11]据清代佛教学者杨守敬(1835-1915),[8]:222慧琳音义是“语言学研究的所在,是学术之林的钻石。”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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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部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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