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2月7日[1],作家龙应台在香港大学发表题为“一首歌,一个时代”的演讲,介绍了多首歌曲及其背后的故事。[2]
在演讲中与听者互动的环节,香港浸会大学副校长周伟立在被问到“启蒙歌曲是什么”时,以主题为朝鲜战争的中华人民共和国电影《上甘岭》的主题曲《我的祖国》为答。龙应台发问“真的?《我的祖国》怎么唱?头一句是什么?”,随后场内观众一同合唱此歌[3][4]。
该演讲的短片被上传到网络后,掀起热烈的讨论与争议,尤其在中国大陆广泛传播[5]。2016年12月18日,龙应台在发表文章《大河就是大河》,回应此事,也引发争议[6]。
背景
龙应台并非首次发表以“歌曲”为主题的演讲。
2012年8月31日,龙应台在加拿大温哥华英属哥伦比亚大学以“华文、华流、华文化——对华文世界的美好想象”为题的讲演中,列举了《莉莉玛莲》、《何日君再来》、《亚细亚的孤儿》三首曲子:[8]
“ | 我也想象这样的未来,华人的驻市作家,能从北京到新加坡,从成都到台北,整个华文世界都是作家、作曲家、画家、思想家的国土,中文就是他唯一的护照。歌的穿透,可以带头。 | ” |
2016年9月17日,在中国宁夏银川当代美术馆发表同名演讲“一首歌,一个时代”,介绍了《四郎探母》、《五月的风》、《雨夜花》、《安息歌》四曲歌。她说:
“ | 歌如历史,自己有脚。歌,是有独立生命的。 你希望它流行,它不见得流行。 你认为它只有一种意义,它钻入地底,出现时是一种全新的宣示。 你希望它演灭,消失,它却四处流转,如星火燎原。 一首歌,其实就是一个时代。 |
” |
她在2007年出版的书信集《亲爱的安德烈》中也曾写道:[9]
“ | 流行文化经过时间的筛子,泥沙被淘汰,金块被留下,留下的就被叫做经典或古典。 | ” |
“ | 你的“嘻哈”音乐,...我想可能也有一种所谓“文化的创意误解”这种东西。美国黑人所编的词,一跨海到欧洲,欧洲人所接收的意义就变了质。所以低俗粗暴的可能被当作“酷”,而在欧洲你认为是Kitsch的,可能被别的文化圈的人所拥抱。音乐的“文本”,也是一个活的东西,在不同的时空和历史情境里,它可以像一条变色龙。 | ” |
网络关注焦点的《我的祖国》一曲,是中国大陆1956年的电影《上甘岭》的插曲,歌唱的是中国河山的风光。该电影讲述的是朝鲜战争中的上甘岭战役。有观点认为,该曲可以称之为经典的“红歌”;而《上甘岭》是反美电影,也引发对上甘岭战役、朝鲜战争、冷战起因乃至中美关系的反思。[10]
讲演内容与话题事件
演讲当晚,据龙应台回忆,可容纳上千人的香港大学礼堂满座;大概一半是香港人,一半是大陆学生,少许台湾人和其他地区的华人。[3]
演讲中,她介绍了《啊朋友再见》、《Imagine》、《绿岛小夜曲》、《四郎探母》、《五月的风》等歌曲与其背后的故事:[2] 龙应台在演讲后发表的文章中说,演讲之前,她对身边的香港朋友们做了调查,有几位都选了约翰·连侬的 《Imagine》。她说:“那充满人道主义理想色彩的歌,感动了太多青春易感的心,而这首歌,列侬自己说,内容‘几乎就是个共产主义宣言。’”于是,她决定演讲从几首歌词内容经过多重意义转换的外文歌曲说起,如南斯拉夫电影《桥》的主题曲《啊朋友再见》。她说:“从农民的耕作民谣转换成游击队歌曲,到了七十年代,透过电影的力量风靡了整个中国。”[3]
演讲中,她又谈到《绿岛小夜曲》本是一首爱情歌曲,却在台湾戒严时期被认为有着政治主题,又在2006年的台湾“倒扁游行”上被演唱,亦在香港被改编歌词成为电影《监狱风云》的主题歌;《四郎探母》对于自己父亲的意义、战争主题的深远传唱,并呼吁年轻人要重视传统的戏曲;《五月的风》对于自己母亲等在国共内战迁至台湾的一代人的抚慰,以及后来被中国共产党认定为“黄色”歌曲的经历;等等。她说:[2]
“ | 歌曲,因为时空更替,与不同的集体记忆接轨而产生完全不同于初衷的意义,但是每一个意义都是真实的。 | ” |
“ | 一首好歌是历史的见证者是集体情绪最忠实的见证者。 | ” |
“ | 一首歌能够经历数十年依然不被忘记,是因为它是时代、是历史,更是每一个人的回忆与安慰。 | ” |
在随后的互动中,龙应台问起台下听众的人生启蒙歌。坐在听众席前排的香港浸会大学副校长周伟立回答:“是进大学时,好多师兄带我们唱的《我的祖国》”(注:周伟立,香港人,1983年香港大学工业工程系学士毕业)。龙应台便问道:“真的?《我的祖国》怎么唱,头一句是什么?”根据媒体对视频的描述,龙应台当时“惊讶地反问”、“谜之尴尬地笑了”[11],“回顾整段,最精采的要算是龙应台回应的那两个字︰‘真的?’她的表情,充满了疑惑。”[12]
周伟立唱起该歌曲的第一句:“一条大河波浪宽……”,当他唱第二、第三句的时候,一个接一个的听众参与他的歌唱。龙应台脸带微笑以示鼓励,并随着拍子点头欣赏起来。会场上《我的祖国》歌声越来越大,最后形成颇有声势的集体大合唱。[10]
此外,在问答环节中龙应台谈起“什么叫经典歌曲”。她强调,所谓的经典是超越“假造的规范”、“强制的压迫”和“能够触及人心深处最柔软的那一块”。还有学生称,其启蒙歌曲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义勇军进行曲》,并问:“这首歌最明显的特点在于它的政治性。作曲者...是否需要承担一定的社会或时代责任?”龙应台则回复道,“《义勇军进行曲》在成为国歌之前,它不是国歌,它是一个抗日歌曲。我会觉得,一个好的作品,它就是好,而不需要去回答……思想性够不够。它是一个好的作品时,它会有各种不同的、微妙的,你不见得能用公式区分析它的原因。”[11]
据报道,讲座现场气氛良好。[11]
影响与回应
演讲时拍摄的视频被上传至网络上,引发华人地区特别是中国大陆的网络中的热烈传播和讨论。[5]中国大陆人民日报的微博也发布了该视频。
龙应台在演讲后发表的文章《大河就是大河》中这样描述她的感想:[3]
“ | 当坐在第一排的周伟立教授回答说,他的启蒙歌是“我的祖国”时,...我...第一个念头就是,这是一首“红歌”,身为大学副校长的周伟立在一千个师生面前不避讳地说自己的启蒙歌曲是一首“红歌”,需要勇气。但我欣赏他的诚实。七十年代的香港,尤其是七十年代的香港大学,所处的氛围曾经被称为“火红的年代”,就如同1971年列侬发表的Imagine所倾诉的,那时的港大学生,在英国帝国统治的阴影中,是多么憧憬那个红色的“祖国”可以带来公平正义和民族自尊。周伟立所说的“师兄们”,就是那“火红的年代”里拥抱着纯真信仰的一整代年轻人。他的“启蒙”来自那个年代对理想最热切、最激情的追求,由一首歌来代表,在他脱口而出的那一个刹那,我就懂了。
可是这首歌我没听过--我想听,而且这一半陆人一半港人的场内,听一首对方深爱但是自己不识的歌,不是最好的倾听吗?演讲的最终目的,其实不在于讲,而在于倾听。我的念头全部都在一瞬间闪现:让我们听听这首歌吧。于是我当场邀请大家一起合唱。 听众开始唱时还有点害羞,零零落落的,但是旋律的优美有一种感染力,一会儿就唱开了。歌声流荡,化解心中原有块垒,坐在一旁不相识的人在唱歌时相视而笑,是多么美好的事,我于是让大家合唱的时间拉长一点,虽然演讲时间已经所剩无几。让我惊讶的是,原以为大陆人之间会有代沟--也许年轻人不太会唱,但是发现年轻人一样纯熟地唱;原以为港人可能不太会,发现港人能唱的也很多。 一首歌,在不同的时空里,撞见不同的记忆,就产生不同的情愫和意义。在港大大堂里一千人坐在一起唱歌的那几分钟,在当下的情境里,唱的就是大河波浪,咏的就是稻花白帆,歌所带出来的个人记忆当然不同,可能是往日初恋,可能是家国情怀,可能是某种不堪回首,可能什么都没有,就是那简单美丽的旋律; 那是非常纯净的几分钟。 歌的意义会转换,歌的温柔力道强于刀剑,正好是我整个演讲的核心。 有时候,真的,大河就是大河,稻花就是稻花罢了。[3]当一个半小时的演讲被切出一个碎片,然后那纯净自然、敞开倾听的片刻突然变成一个刀光剑影的东西,我只能说,这样充满猜疑地活着,不累吗?[3] |
” |
龙应台作为回应的文章及其结尾段中的“大河就是大河,稻花就是稻花”的说法也在中国大陆的网络上引发争议[1]
香港一国两制研究中心总研究主任方舟:“那时在英国殖民地的管治下,最积极活跃的学生运动是一边反殖,一边追寻身份认同,名为‘放认关争’。当中1968年的‘争取中文成为法定语文’及1971年的‘保卫钓鱼台’甚具标志性。在如此时代背景下,周校长的回应甚是自然。”“就算是龙应台如此有文化底蕴的人,也一时之间难以离开她一直以来西方那一套自由、民主、反专制的思考维度,去判断周校长的回应,最后还是判断不了,难以理解。”、“龙应台纵使一时疑惑,但她在面对难以理解的事,还是选择了‘倾听’,于是让观众继续唱下去,于是有了那一段大合唱以及今天的讨论。这点还是值得大家学习。”[12]
- 北京大学教授张颐武接受《环球时报》采访时称:港大虽然被一些人认为鼓吹“港独”,但香港的力量对比是复杂的,社会状况也不简单;香港有爱国爱港的历史传统,很多人并没有高调说出来,但在一些特殊场合和情景下会显示出来,因此在香港出现这种现象不奇怪。[13]
- 中国大陆《南方周末》刊登署名李德裕的读者评论称,“《大河就是大河》读了之后,让人感觉写得有些牵强,难以自圆其说。”“这么浅近的文义,一看歌词就明白,想解释成别的太牵强了。”“对祖国的认同感是在血液中流淌着的,能超越时空,可能会蛰伏,但不会消失,在适当情景下就会被唤起。……谁在忧惧并试图抹杀这种感情呢? 龙应台一番费力的解释,我只能呵呵了。”[14]
- 中国大陆《环球时报》总编辑胡锡进以笔名单仁平撰文分析,在全场合唱《我的祖国》后,“龙应台当时显得有些尴尬,她说了一些文青喜欢的抒情词汇,予以搪塞”;年轻听众说其启蒙歌曲是《义勇军进行曲》时,更让龙应台“不知如何回应是好”。龙应台发表的回应文章“继续很文青、抒情”、到结尾处“忍不住”、“意思是把这首歌当成‘简单美丽的旋律’来欣赏就行了,不需要有爱国的引申”。“重要的是龙应台不敢或者不愿意面对现实,她在问听众什么是他们的启蒙歌曲时,显然完全没有想到回答竟是这样的,尤其没有想到现场会有那么多人会唱《我的祖国》。这首歌所反映的价值观与龙应台的价值观相去甚远,所以她想忽略这首歌的时代意义,把它归入‘简单美丽的旋律’。如果现场听众说出的是与内地意识形态完全对立的歌曲,她的解读大概就是另一种样子了。”“她作为台湾曾经的‘文化部长’,与大陆也有交流,却没听说过《我的祖国》这首歌,反映了她眼界的局限性。台湾的经济发展早了大陆一步,但不能不说,台湾作为一个“小社会”的很多东西难免会在那里知识分子的身上留下烙印。”“龙应台表现出的则是‘小清新’的执着与清高,她应当对这样的局限性,尤其是她的国家认同缺陷有清醒认识。”[5]
- 中国大陆《解放军报》刊文《大河不只是大河》反驳龙应台称“这条大河,记载着一场保家卫国的战争,蕴藏着一个民族的文化记忆。”[15]
参见
- 《我的祖国》:郎朗相关争议
参考资料
外部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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