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伦顿战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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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伦顿战役(英语:Battle of Trenton)是美国独立战争于1776年的一场重要战役,发生于新泽西州特伦顿市。英国军队在华盛顿堡攻城战取胜后,乔治·华盛顿带领大陆军经新泽西州向宾夕法尼亚州撤退,而英军则紧随其后,最后与大陆军在特拉华河对峙。虽然美国革命因纽约州的战事失利而陷入危机,但英军却停止追击,并将军队分散到特伦顿等地防守。后来英国及黑森佣兵驻军又到处奸淫掳掠,结果引发新泽西州起义,令英军饱受民兵狙击骚扰。
当英军陷入战术困局之际,华盛顿决定在大陆军服役期满前绝地反击。他策划在圣诞节翌日强渡特拉华河,突袭特伦顿的黑森驻军。虽然大陆军的三路军队有两路因河道结冰无法渡河,而安全登陆的华盛顿部队也遇上诸多延误,但这支部队在暴风雪掩护下仍成功发动奇袭。黑森指挥官约翰·拉尔在战斗中伤重身亡,而黑森士兵又反攻不遂,只好向大陆军投降。大陆军在特伦顿一共俘虏了接近900名黑森士兵,己方只有7人在战斗中伤亡,大获全胜。
特伦顿战役对美国独立战争有关键影响。战役爆发前,美国革命虽然在危机中有所复苏,但仍未走出阴霾,而军队更面临解散之忧,以至英美双方都预计殖民地的叛乱即将告终。当大陆军于特伦顿获胜的消息传开后,革命的理念于北美十三州各地起死回生,促使大量平民加入革命军队阵营,为革命注入新血。特伦顿战役后,华盛顿再在阿孙平克溪战役及普林斯顿战役取胜,并配合平民起义,最后反将英军包围于不伦瑞克市一带。这些事件令英军陷入被动,并丧失了迅速平乱的希望。北美英军总司令威廉·何奥爵士也被迫向伦敦当局请求更多士兵,以在1777年发动新一轮攻势。
背景
1776年11月16日,大陆军在华盛顿堡攻城战落败,堡内接近3,000人被英军俘虏。当时大陆军的其他部队分散各地:乔治·华盛顿有少于3,500人于新泽西州的李堡及哈肯萨克、查理斯·李有少于7,000人驻扎于哈德逊河东岸、威廉·海夫则有3,000人,防守皮斯基尔市的哈德逊河高地。[1]
北美英军总司令威廉·何奥在攻占华盛顿堡后,即着手追击华盛顿。他派查尔斯·康沃利斯带领4,000人出发,在哈德逊河西岸寻找登陆地点。哈德逊河西岸有哈德逊峭壁阻隔,本身有利防守;而华盛顿也命令弥敦内尔·格连派人看守峭壁。[2]不过,康沃利斯却获得效忠派居民协助,而在19日于克洛斯特成功登陆,然后向李堡进发。当时华盛顿身在哈肯萨克,在得悉英军动向后,赶忙下令李堡军队撤走。11月20日早上,李堡的大陆军仓促撤离,遗下大量武器、补给以及建造工具。当康沃利斯抵达时,大陆军煮食早餐的炉火尚未熄灭,部分宿醉未醒的大陆士兵也因此被俘。[3]
不过,英军和其下的黑森佣兵并没有积极追截华盛顿。当时亨利·克林顿力主集中兵力歼灭华盛顿,但何奥却下令克林顿领兵攻占纽波特,以供海军舰艇停泊。克林顿反对无效,只好准备船只出征,最后在12月7日平安占据纽波特。[4]至于康沃利斯也刻意放慢脚步。当李堡的士兵北上新桥渡口渡河、再前往哈肯萨克之际,黑森中校约翰·爱华德曾领兵追上,并与大陆军交火。当爱华德向康沃利斯求援时,康沃利斯却两次下令召回黑森士兵,并称“一个黑森士兵的性命,比起十名叛军更有价值”。[5]爱华德感到英军是刻意避开战斗,打算用相对平和的手段结束叛乱。康沃利斯在20日占领李堡后,在21日徐徐北上新桥渡口,并再次与大陆军交火。[6]
华盛顿在11月21日晚离开哈肯萨克。他的部队于在22日抵达阿夸根诺镇(Acquackanonk),并切断镇内横跨帞西克河的桥梁。至于康沃利斯则在21日于新桥驻扎一晚,等待更多援军。由于康沃利斯的部队欠缺补给,致使部分士兵到村落抢掠食物,连主动欢迎英军的效忠派也不能幸免。[7]23日康沃利斯与何奥在新桥会面,获准追击至不伦瑞克市。[8]
华盛顿的部队未有停留,冒着寒风暴雨,沿着泥泞道路向南撤退。由于部队的士兵只有破烂的夏季衣服及鞋,使行军异常艰苦,大量士兵因而患病。不过,由于英军几乎所有补给都要越洋运送而来,使康沃利斯的追兵也面临相同问题。故此,康沃利斯一直等到停雨,才在11月25日前往阿夸根诺。华盛顿早在23日已经离开,并在28日抵达纽瓦克,同时把伤病士兵调到西面山地的摩利斯镇。当康沃利斯在29日追击至纽瓦克时,华盛顿已经向不伦瑞克前进。[9]
12月1日,康沃利斯在不伦瑞克的拉利藤河追上华盛顿。当时华盛顿正派人拆毁河道的惟一一座桥梁,双方士兵随即驳火。当黑森士兵搬上野战炮时,华盛顿派出亚历山大·汉密尔顿的炮兵迎击,双方在今日罗格斯大学校舍隔河炮战。[10]当晚华盛顿率领主力部队继续撤退。他派一支先锋部队赶往特拉华河城市特伦顿,征用各种舰艇,而另一支部队则12月6日抵达普林斯顿,并于普林斯顿大学驻扎。[11]
英军要等到何奥在12月6日抵达不伦瑞克时,才继续向南追击。由于通往普林斯顿及特伦顿的道路较为完善,双方的行军明显较快。受助于宾夕法尼亚州的民兵,华盛顿的部队12月2日至7日陆续横渡特拉华河,并在西部河岸建立防线。宾夕法尼亚州更有多艘军舰在河域巡航,随时阻止英军。12月8日,英军占据特伦顿。[12]
大陆军在撤退期间,再次因军兵服役期满,而面临解散危机。在华盛顿向南撤退之初,他的部队约有3,500人。当詹姆斯·门罗在11月28日于纽瓦克点算人数时,发现军队只剩下3,000人左右。到12月1日,近2,000名新泽西州及马里兰州民兵因服役期满而离去,令到军队人数大为缩减。[13]至于在哈德逊河的查理斯·李,在11月仍有7,000名士兵,到12月初只剩下不足4,000人。[14]为补充兵力,华盛顿派约瑟·李德及汤马士·密夫林到地方招募民兵,但起初反应却非常欠佳。由于所有士兵都会在1777年1月1日服役期满,华盛顿若不能说服军队延长服役,或寻找代替兵源,则只能任由军队解散。[15]
此外,华盛顿多次请查理斯·李带兵南下增援,但李却借故拖延拒绝。他在12月4日横渡哈德逊河,到8日才抵达摩利斯镇。当时华盛顿的领导能力受到不少将军质疑,李与李德多次互通书信,批评华盛顿治军无能,而其中一封书信却在11月30日被华盛顿无意打开阅读。[16]盖茨甚至私下游说大陆议会将华盛顿解任,由自己取而代之。[17]
12月8日英军占领特伦顿后,离费城只有不足一日路程,引发革命派的恐慌。费城开始实行军法管治,大量市民争相逃走,使到费城形同死城。大陆议会在休会后也逃离费城,辗转于巴尔的摩复会。约瑟·加洛威及安德鲁·阿伦两名议会议员投靠了英国;而费城部分支持革命的家族也开始转趋观望。这种恐慌情绪由费城一直向外辐射,就连弗吉尼亚州也有革命派选择放弃,而拒绝加入民兵。美国革命陷入前所未见的危机。[18]就连华盛顿本人也担心英军渡河进攻,打算在必要时撤退到宾夕法尼亚州或弗吉尼亚州的山地,与英军作持久游击战。[19]
与华盛顿的估计相反,英军并没有打算渡河。虽然特伦顿有充足材料建造船舰,但何奥却在12月13日下令士兵过冬。[20]他在当日委任詹姆士·格兰特少将统辖全新泽西州军务,并将三个旅的军力分散驻守:卡尔·冯·多诺普率领三个黑森掷弹集团军、一支猎兵及六门野战炮,驻守博登镇;汤马斯·斯特灵(Thomas Stirling)上校率领第42步兵军团的苏格兰高地步兵,连同一支猎兵及两门重炮,驻守伯灵顿市,防止宾夕法尼亚州的美国军舰沿特拉华河北上进攻;约翰·拉尔率领三个精锐黑森集团军,驻守特伦顿。这三支驻军由亚历山大·列斯利准将负责后援。列斯利共有一个旅的兵力,分别驻守普林斯顿、希尔斯堡镇及不伦瑞克市。新泽西州其他地区,由爱德华·马修的军队驻守。[21]完成布防后,何奥与康沃利斯一同回到纽约,并准许康沃利斯乘坐下一班船返国,与妻子团聚。[22]
不过,新泽西州的局势却因英军进驻而更加混乱。何奥为恢复殖民管治,在11月30日颁布另一次特赦令,要求所有居民在60日内向英国宣誓效忠。[23]在英军保护之下,效忠派的居民乘机向革命派报复,引发更多武装冲突;大量革命派的居民带同财产逃亡到宾夕法尼亚州,继续从事革命;更多的居民被动服从英国的军事管治,却没有提供援助。正当新泽西州民心未定之际,英军却因补给不足而到处征用粮食,进而演变成搜掠及强奸,连效忠派居民也不能幸免。
结果,新泽西州在短时间内变成内战战场。大量新泽西州平民在12月中旬自发组成民兵,到处狙击英国及黑森士兵,是为新泽西州起义。这些攻击令到英军饱受压力,其中特伦顿更多次遭受侵袭。特伦顿的守将拉尔自知无法应付,曾多次向后方求援,但只有列斯利一人有派出援军,并不足以改变形势。
正当英军在12月中旬逐步陷入被动之际,大陆军的形势却有所逆转。首先,李终于在12月10日启程出发,并在12日抵达摩利斯镇西南面的山岭。然而李却在当晚带同随从离开,到数英里外的一座旅馆留宿。李的行踪被效忠派告知英军,结果翌日年轻的伯纳斯特·塔尔顿率领龙骑兵赶至现场,将穿着睡衣的李俘虏而归。[24]李将军被俘后,副将约翰·沙利文便接过指挥,火速赶往南方。12月20日沙利文带同2,000人抵达特拉华河,而盖茨又有手下200人于12月22日抵达。连同受新泽西州起义感召而加入的临时民兵,华盛顿的部队规模突然有数倍增长,足以发动反击。[25]
此外,华盛顿与大陆议会也在军事决策上取得共识。自华盛顿获任命为大陆军总司令后,大陆议会一直担心华盛顿会变成军事独裁者,而经常干扰战略制订及军队补给等事项。但当革命陷入严重危机时,议会终于意识到必须下放部分权力。12月12日议会决议,赋予华盛顿在议会不另加过问的前提下,全权统筹战争的所有事宜,以及统辖大陆军所有部门。[26]华盛顿随即运用此权力,为大陆军建立专职的炮兵集团军,以备攻打特伦顿使用;但他同时向议会详细解释所有的军事决定,并谨慎运用权力。这项决策不但有利华盛顿策划反攻,更成为美国文武分职的滥觞,对大陆军日后的战事有莫大帮助。[27]
另外,大陆军也在危机之中获得更多的补给支援。弗吉尼亚州议会在12月6日通过决议,请求州长帕特里克·亨利收集毛毯,送往前线使用。亨利派人到新泽西州各县征收物资,获得了州内人民广泛支持,连亨利的政敌汤玛斯·杰斐逊也大力协助。[28]康涅狄格州州长詹纳森·特伦布将大量的衣物粮食运往南方,当中不少是由家族自资购买。他有三名儿子在大陆军中服役,当中长子约瑟·特伦布是华盛顿的军需官,为大陆军建立了补给系统;次子小詹纳森·特伦布是华盛顿的会计官,负责清算军队账目;四子约翰·特伦布是随军画家,绘画了多幅美国独立战争的油画,并一直流传至今。[29]大陆议会还任命了数名商人,协助军队筹措物资。当中费城商人罗拔·莫里斯更把大量的海上私掠物资送到军中使用。[30]
最后,美国革命的士气因汤玛斯·潘恩的著作而大受鼓舞。潘恩曾经著有《常识》一书,是推动北美殖民地决心独立的重要人物。他在7月加入大陆军行伍,担任格连的副官及战地记者,定期向《宾夕法尼亚周报》(Pennsylvania Journal)供稿。潘恩亲眼目睹大陆军接连落败,又随同军队艰辛撤退。当大陆军在11月22日前往纽瓦克时,潘恩决定要为革命重振声威,开始草拟第一篇的《美国人的危机》,并在军队横渡特拉华河后赶往费城出版。12月19日,《危机》在《宾夕法尼亚周报》刊登,然后被多间印刷商制成小册子,以快马广传各地。[31]潘恩在《危机》一书如此开首:
“ | 这是考验人心的时刻。有些喜暖厌寒、见风使舵的爱国者,一旦遇上眼前的危机,便怯于继续服务他们的国家了;但也有些坚毅不屈的爱国者,在危机当前仍挺身而出。这种人应当赢得举国上下、男男女女的爱戴与感谢。现在英国向我们施行的暴政,就如炼狱一样,非人所能轻易克服。但我们大可如此相信:今天我们付出更多血汗,是要获取更光辉的胜利。 THESE are the times that try men's souls: The summer soldier and the sunshine patriot will, in this crisis, shrink from the service of their country; but he that stands it NOW, deserves the love and thanks of man and woman. Tyranny, like hell, is not easily conquered; yet we have this consolation with us, that the harder the conflict, the more glorious the triumph. |
” |
——潘恩,《美国人的危机》 |
《危机》在出版当日,已经在大陆军的军营广为传阅朗读,令到军队士气大振。随着《危机》散播到北美各省,美国革命在各地出现复苏迹象。 [32]
突袭特伦顿之方案与双方部署
华盛顿与随同军官,一直等待反击机会。随着英军陷入被动,而美国革命有所复苏,机会终于来临。12月22日,李德得悉塞缪尔·葛莱芬的民兵在南新泽西攻击了黑森驻军,认为机会难逢。当时李德身在费城东北面的布里斯托尔,他先向葛莱芬写信,请他引开驻守博登镇及伯灵顿的黑森与苏格兰驻军;然后再向华盛顿写信,提议大陆军渡河突袭特伦顿,否则军队一旦在年尾解散,就只能放弃革命。[33]
华盛顿在即日便收到李德信件,并召开军事会议。会上各个军官都同意攻打特伦顿,并开始筹备进攻。当时特拉华河已经开始结冰,但约翰·葛雷佛上校率先请缨负责渡河。他的马波黑海员曾经在长岛战役将大陆军安全撤走,又在沛尔岬之战中击伤英军,是大陆军的精锐部队。[34]
此外,大陆军议决兵分三路渡河。华盛顿率领主力部队2,400人,由特伦顿北面渡河;在新泽西州起义建功的民兵准将詹姆士·伊荣,率领700人于特伦顿对岸渡河;费城民兵上校约翰·卡华拉达与李德同行,率领1,500人于布里斯托尔渡河,引开伯灵顿的英国驻军。当时驻守费城的以色列·普特南已经有少数民兵渡河,但毕竟离特伦顿过于遥远,故此未获安排为攻击部队。[35]由于天气寒冷潮湿,火枪将难以运作。华盛顿特别委托亨利·诺克斯训练新成立的炮兵集团军,以确保大陆军可击破黑森防线。诺克斯不但在短时间内筹措了18门野战炮,还训练了一些没有火炮的炮兵,负责抢夺或填塞黑森部队的火炮。[36]
不过,华盛顿的战争计划即时被英军截获。身在不伦瑞克市的新泽西州英军总司令詹姆士·格兰特,在12月23日便透过间谍得悉华盛顿即将反击。他即时向驻守特伦顿的约翰·拉尔写信,请拉尔提高警备,而信件则在12月24日送抵拉尔。[34]长久以来,一直有传闻指拉尔的黑森士兵疏于防范,并且吃饱喝醉,但事实却刚好相反。拉尔已经从间谍、美国逃兵及效忠派口中,得悉华盛顿即将进攻。他将本已严密的警备再作提升,下令手下三个集团军轮流于半夜巡哨,兼且士兵在睡觉时都不可除脱军装武器。黑森士兵非但没有放假或醉酒,更要保持最高警戒,致使所有军官及士兵都饱受压力所苦。[37]12月24日及25日,黑森巡哨部队数次遭到民兵及大陆军攻击,造成数名黑森士兵伤亡。拉尔在每次攻击后都派人增强哨站防卫,未敢松懈。[38]
战事爆发
12月25日上午,大陆军开始煮制食物,并向所有士兵派发新的燧石、额外弹药、以及刚好运抵的少量毛毯,预备晚间行军。[39]为确保行军保密,华盛顿预先派亚当·史提芬的哨兵到新泽西警备,又向军官发布了“胜利,或死亡”(Victory, or Death)的通讯口令。[40]不过,史提芬却私下派人在25日攻击特伦顿哨站,令拉尔加强防守;大陆军在行军时又遭遇不少困难,而出现延误。由于行军需时,华盛顿下令部队在日落前要到特拉华河附近集合,在入黑后即开始渡河,以赶及在破晓前发动攻击。然而三支部队却在日落前才开始离开营房,错失不少时间。[41]
与此同时,新泽西州的天气在入黑后急剧转坏,刮起猛烈东北风,然后暴雨、冰雹以及暴风雪接踵而来,令到士兵难以渡河。[42]伊荣的部队在特伦顿对岸过河,行军路线本应最短。不过,特拉华河刚好在特伦顿西面有一瀑布,而瀑布下游的河域水位,都会受到潮汐影响。12月25日晚,特拉华河正值潮涨,大量浮冰随潮水及暴风向西北流动,并堵塞了瀑布下游的河道。伊荣的部队既不能挪开冰块,又不能履冰而行,只好放弃攻击。[43]
卡华拉达的部队在布里斯托尔也遭遇相近情况。由于河道水流湍急,而东北风又向大陆军迎面袭来,使渡河极度困难。卡华拉达只好叫停士兵,改为到南面另一座渡口过河。晚上11时卡华拉达第二次渡河,但新泽西州的河岸却因潮水而布满冰块。卡华拉达的步兵虽可攀过浮冰登岸,但火炮却无法登陆。卡华拉达的士兵强行凿开冰块开路,但风暴却在半夜后继续加剧,为河道带来更多浮冰。无计可施之下,卡华拉达也被迫放弃,下令渡河的士兵返回。[44]
事到最后,只有华盛顿的部队成功渡河。华盛顿的士兵在入黑后行军北上,于半夜前夕抵达渡口,并获得亨特敦县的民兵迎接。这些民兵征用了大量特拉华河上游的船只,当中包括稳固的德咸船。接着大陆军陆续登舰,再由亨特敦民兵及马波黑海员撑船渡河。这些船伕克服了湍急水流、结冰川道、低能见度及逆风等等障碍,将所有大陆军兵、火炮及物资安全运往对岸。[44]
12月26日清晨4时,大陆军终于向特伦顿行军,并由弗吉尼亚步兵及新泽西民兵充当先锋。这些先锋部队由负伤的威廉·华盛顿上尉指挥,并有副官詹姆士·门罗协助,负责在特伦顿外围的道路设置障碍,截断市镇的对外通讯,并阻止居民外出。[45]出乎大陆军意料,午夜暴雪的新泽西乡间竟然非常热闹,商人及农夫忙于交易货品,家庭亲友也在此时外出联谊,以避开于日间及天气温和巡哨的英军。这些居民主动为大陆军带路、提供热食与物资、甚至志愿随军出征。[46]后来大陆军在风雪之中向东南推进,翻越雅各溪(Jacob's Creek)的陡峻河谷,再攀上山地,终于在6时抵达伯明翰(Birmingham)路口,期间共有两人因低温症而死亡。[47]
大陆军在伯明翰路口兵分两路。弥敦内尔·格连率领休·梅沙、斯特灵勋爵及亚当·史提芬的士兵,攀上东北山地,然后沿班宁顿道路(Pennington Road)向南行军,攻打特伦顿市北面。由于山地难行,华盛顿亦随同格连出发,鼓舞格连的中锋与后卫部队。至于约翰·沙利文则率领约翰·葛雷佛、保罗·萨金及阿瑟·圣克莱的部队,沿河岸道路南进,预定攻打特伦顿市西面。为确保双方可同时攻击,华盛顿特意在伯明翰召集所有高级军官,命令各人根据华盛顿的陀表校正时间。[48]
上午7时30分,格连与沙利文的部队趋近特伦顿。虽然当时已经日出,但天色却因风暴而漆黑一片,地面的能见度也非常之低。华盛顿除了在特伦顿北面遇到史提芬私下派出的攻击部队,一切平安无事。[49]
在特伦顿,黑森的守兵连续多日保持最高警戒。由于特伦顿在12月25日晚遭到史提芬侵袭,拉尔派出更多士兵到市镇外围的哨站,预定在日出前及日出后两次外出巡哨,以免遭到华盛顿突袭。黑森各个哨站的军官起初全部遵守指示,但后来却出现变数:暴风雪自25日晚起持续增强,到26日早上,特伦顿一带的气温非常严寒,而且能见度极低。由于日出前的巡哨没有发现异常,巡哨在低能见度下失去效用、士兵又早已疲劳不堪,无法忍受湿冷天气,驻守北面哨站的魏德豪兹(Andreas von Wiederholdt)中尉决定取消日出后的巡逻。他留下7人在外站岗,而将巡哨的17人调到哨站的总部──一座制桶工场内避寒。[50]
上午8时,格连与沙利文的部队几乎同步抵达特伦顿外围,并成功发动奇袭。北面哨站的黑森士兵因寡不敌众,稍作抵抗后便向市中心撤退。华盛顿旋即下令格连的部队向南推进,又指派尼古拉斯·豪赛格的德裔马里兰士兵及爱德华·汉德的宾夕法尼亚步兵,攻占东面的普林斯顿道路,再登上东面山地。[51]在特伦顿西面,黑森士兵尝试抵抗沙利文的部队,但却遭到约翰·史塔克的新罕布夏民兵以刺刀迎面冲锋。史塔克及其民兵早在邦克山战役已经扬名,而史塔克在特伦顿战役前夕,还特别训练自己的部队使用刺刀。结果,猝不及防的黑森士兵大为惊惧,只好向后撤退。[52]
当黑森的巡哨开始撤退时,大陆军发动第二波攻势。格连、沙利民及特拉华河对岸的大陆军,同时以野战炮及迫击炮轰击特伦顿市。当时特伦顿的黑森驻军分为拉尔(Rall)、克尼普豪森(Knyphausen)及洛斯堡(Lossberg)三个集团军。拉尔集团军负责通宵站岗,另外两支集团军则穿着整齐军装睡觉。故此,拉尔虽然在睡梦中被火炮惊醒,但他的部队却在数分钟内已经准备就绪。[53]
不久,黑森士兵开始在市内列阵。华盛顿亲率格连的先锋部队推进,攻打国王街及王后街的北面街口:该处为特伦顿市内的最高点,是市镇的关键要地。华盛顿起初遭到魏德豪兹的巡哨及洛斯堡集团军开火还击,不过大陆军的阵列却远较黑森士兵宽阔,而且豪赛格及汉德又开始攀上市镇东北面的山地,大有包围夹攻之势,迫使黑森士兵再次后撤。[54]
当北面的黑森士兵再次后退时,拉尔刚好由市中心的总部赶抵前线,并向军官询问战况。在这关键时刻,黑森军官却出现严重失误:魏德豪兹向拉尔回报,指大陆军既从北面进攻,“同时在市镇的左翼及右翼出现”。但实际上大陆军只有从北面及西面进攻,而“右翼”的阿孙平克溪道路仍非常安全。特伦顿市的东南面为阿孙平克溪及河谷,只有一道桥梁通行。桥梁后方有一高地,可供士兵列阵防守;至于道路则通往东南面卡尔·冯·多诺普驻守的博登镇,可以随时撤退。事实上当大陆军开始炮击特伦顿时,大量黑森的非战斗人员与妇女,已经循该途径安全撤走。[55]
受错误情报误导,拉尔决定率领士兵正面迎击华盛顿。他亲率部队离开总部,将拉尔及洛斯堡集团军在国王街街排开阵列,然后把炮兵派到前线。此时,华盛顿已经登上国王街北端高地,而炮兵也排开阵列。双方炮兵随即交火。由于大陆军的火力占优,又享有地利,且步兵的火枪竟然未有因潮湿天气而失灵;反观黑森炮兵却处于劣势,而步兵的火枪又大多失灵,终于要弃炮而逃,并一直向阿孙平克溪的桥梁撤退。随着黑森炮兵败阵,后方的掷弹兵团也被华盛顿的步兵击破溃散。[56]
拉尔眼见首轮攻势失败,亲自到前线聚集散兵,然后构思第二轮攻击。他带领部队向特伦顿东北前进,打算登上山地,然后从侧翼包抄华盛顿。不过,华盛顿在国王街口清楚看到拉尔的动向,即时设下反包围的陷阱。他命令正在东北山地的马里兰士兵再向东面移动,引诱拉尔登山,然后再与自己作两面夹击。不过拉尔尚未成功登山,便在一座苹果园遭到马里兰士兵猛烈射击,只好放弃计划。[57]
拉尔在第二轮攻势失败后,终于决定向阿孙平克溪撤退。但在撤退之前,拉尔却率领军队回到市中心,执意夺回两门重炮。虽然所有黑森士兵都想夺回火炮,以保存集团军荣誉,但此举同时令到黑森士兵陷入包围。当时梅沙的北美士兵已经进驻市中心的街道及房屋;斯特灵勋爵的步兵由北面攻打拉尔的右翼;国王街的火炮也向拉尔的右翼射击。至于沙利文的部下、圣克莱的步兵已经抵达市镇南方,并沿国王街向北包抄;而萨金与葛雷佛又将阿孙平克溪的桥梁堵截。[58]
黑森士兵在猛烈炮火之中无畏向前,终于抵达两门弃炮的地点。当黑森士兵尝试搬走火炮之际,威廉·华盛顿与门罗下令弗吉尼亚步兵冲锋阻止,而诺克斯也下令新英格兰炮兵上前夺炮。负伤的威廉在冲锋期间双手受创倒地,而门罗则被子弹击穿动脉。所幸一名新泽西的志愿医生及时为他止血,才保住门罗的性命。巧合的是,该名医生在凌晨曾误以为门罗是英军,而大加反抗,使到门罗几乎将他视为敌人而予以囚禁。[59]
弗吉尼亚步兵最终赶走黑森士兵。新英格兰炮兵随即把黑森重炮据为己有,然后调转炮口,向黑森士兵开火;其他的大陆军步兵则狙击黑森部队的军官。骑马作战的拉尔被两枚子弹击中重伤,被士兵抬往旁边的教堂治理,最终不治死亡;其他集团军也失去了大量军官,指挥系统逐步崩溃。终于,大部分黑森士兵在混乱中向东北撤退,回到山下的苹果园,而少量士兵则在市镇寻找房屋避难。[60]
随着拉尔的部队崩溃,华盛顿驰马下山,率领士兵包围苹果园;而马里兰士兵则开始以德语和英语向黑森士兵劝降。正当华盛顿下令火炮换上霰弹之际,拉尔及洛斯堡集团军扯下军旗,全数向大陆军投降。[61]
至于在特伦顿南方,英国的龙骑兵、少数黑森士兵及其他非作战人员,早已向东南撤走。克尼普豪森集团军起初追随北面的集团军作战,但却误解了拉尔的命令,而转向东南移动。当拉尔的部队兵败而向苹果园逃亡时,克尼普豪森集团军就尝试向桥梁撤退。此时沙利文及萨金已经横过桥梁,在阿孙平克溪东面的高地布阵,而圣克莱则防守桥梁。黑森集团军眼见无法突破,只好沿阿孙平克溪西岸逃走,寻找浅滩渡河。不久,黑森指挥官被子弹击中重伤,而士兵又遭到包围,终于下令士兵弃械投降。只有50名黑森士兵拒绝投降,冒险游过冰冷湍急的阿孙平克溪后,于半日后回到普林斯顿。[62]
大陆军获胜后,华盛顿安排士兵休息、点算俘虏、并将黑森士兵掳掠的财产尽量物归原主。[63]黑森士兵在特伦顿共有896人被俘,以及22人死亡,最少83人受伤。华盛顿向议会汇报时,称大陆军只有数人受伤。事实上大陆军在战斗结束后,有大量士兵因饥饿、寒冷、伤病及虚耗过度而死亡,折损可能比黑森士兵更多。[64]
中午时分,华盛顿召开军事会议,商讨下一步行动。当时大陆军已得悉卡华拉达及伊荣都未能渡河,自己在特伦顿势孤力弱,兼且没有帐篷可供休息,最终决定在傍晚撤退。[65]
相比起凌晨渡河,大陆军的撤退行军更为艰难。经过一晚暴雪,特拉华河的浮冰大为增加。华盛顿的主力部队循旧路返回宾夕法尼亚州,而另一支部队则押解黑森俘虏,于阿孙平克溪南面的渡口过河。由于船只无法靠岸,部分人更要涉水而归,令更多人因失温而死。27日大陆军终于返抵宾夕法尼亚州。[66]
后续影响
特伦顿战役的消息,在十多日内便传遍北美殖民地,然后传抵英国,引起极大反弹。各个英国将军与官员都互相推卸战败责任。何奥起初尝试低调处理事件。他向殖民地大臣乔治·热尔曼勋爵汇报战况时,将战败责任全部推卸给拉尔,指责拉尔擅离职守;康沃利斯曾亲身目睹黑森士兵英勇作战,认为黑森士兵只会因指挥官失职,才落败给大陆军;克林顿则猛烈批评何奥未有及时追击,又把兵力过于分散,而格兰特又没有妥善布防;至于热尔曼则将责任归咎于何奥,以及身在纽约的黑森总指挥官利奥波德·菲力·冯·海斯特;黑森的军官则反指何奥分散兵力,又没有提供足够支援;英国舆论则普遍指责黑森士兵四处抢掠,是引致问题的祸根。在各方指责之下,海斯特被腓特烈二世撤换,由威廉·冯·克尼普豪森接任。[67]
另外,英军自特伦顿战役之败后,开始在独立战争中走向下坡。按照何奥的估计,大陆军当时已经是强弩之末,很快便会自行解散。这种乐观情绪在12月一直笼罩于英军指挥阶层。[68]但特伦顿战役后,战火又再重燃。何奥取消了康沃利斯的返国行程,下令他带8,000人由纽约增援新泽西,最终引发阿孙平克溪战役及普林斯顿战役,并再次落败。英国镇压北美叛乱的大好机会就此错失。[69]两年之后,热尔曼在下议院辩论时重提旧事,指何奥在1776年12月若乘势追击,则战争可能已经结束──“但我们所有的希望,都在特伦顿的不幸事件后破灭。”[70]
相对之下,革命派在特伦顿战役后士气大振。在北美各州,大陆军的招募人员本来备受冷待,但在特伦顿战役后,却有大量平民响应号召加入军队。华盛顿也在战役后重振领导权威,受到士兵、大陆议会以至英国对手的赞赏。[71]多年后康沃利斯在约克镇围城战役投降,并与华盛顿晚宴。席间康沃利斯向华盛顿祝酒:“当阁下在这场漫长战争立下的丰功伟业,都成为历史过去之时;阁下在特拉华河岸的事迹,将为你带来最光辉的名誉,比起今日的切萨皮克海湾有过之而无不及。”[72]
不过,华盛顿的军队仍然面临解散危机。士兵由于劳累,普遍不愿意延长复役;葛雷佛的马波黑海员坚持离开,打算从事获利更丰的海上私掠;精锐的第1特拉华集团军也因折损过多而离去,只有数人留下。华盛顿最终要凭个人感召力及额外服役薪金,才劝得其他士兵延长服役六星期。[73]这些士兵在1777年1月为华盛顿于阿孙平克溪及普林斯顿取胜,奠定大陆军在新泽西州的胜局。
至于在战俘方面,华盛顿与大陆议会都把握宣传机会,而厚待黑森俘虏。华盛顿先安排黑森俘虏在费城巡游,证明战情非虚,然后将所有俘虏假释。拉尔的随军乐队一度留在费城,为市民表演音乐,更参与了1777年的国庆演奏;其他黑森士兵则被辗转调到波多马克及雪伦多亚河谷软禁。由于北美的资源丰富,不少黑森士兵在1778年俘虏交换前夕逃走,在马里兰州及弗吉尼亚州定居。这些士兵被列入失踪名录,间接加重了英国向黑森支付的雇佣费用。[74]
相关条目
注释
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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