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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秦朝政治家 来自维基百科,自由的百科全书
李斯(前280年—前208年)[2],楚國上蔡(今河南省上蔡縣西南方)人,是秦朝著名的政治家、文學家和書法家。李斯曾任秦朝左丞相,司馬遷著《史記》,將李斯和趙高併寫於《李斯列傳》。或說字通古[1]。早年為上蔡郡的小吏,負責掌管文書,後和韓非師從荀子學習帝王之術,後來都成為諸子百家中法家學說的代表人物。李斯學成後進入秦國,為秦相文信侯呂不韋的舍人,文信侯很賞識李斯,任他做郎官。後勸說秦王政攻滅東方六國是勢之所在,須把握時機而為之,及後被任命為長史。秦王政採納其計謀,遣謀士持金錢到山東六國去遊說,離間各國君臣,又任命其為客卿。秦王政十年(前237年)由於一位姓鄭名國之水利工程師以修築渠道為名,其實是為韓國來到秦國做間諜,秦王下令驅逐六國客卿。李斯上《諫逐客書》阻止,被秦王政所採納,不久官至廷尉。在秦滅六國之戰的事業中起了較大作用。
秦統一六國後,李斯與丞相王綰、御史大夫馮劫等議定尊秦王尊號為皇帝。李斯主張郡縣制,反對分封制;又主張焚毀民間所收藏諸子百家之書。李斯還參與了秦朝諸多制度建設,對後世影響深遠。秦始皇死後,李斯為保身,與趙高陷害秦始皇長子公子扶蘇,立秦始皇幼子胡亥為皇帝,後被趙高所害,誅滅三族。
李斯是楚國上蔡人。李斯年少時,曾在上蔡當掌管文書的小吏。有一次,他看到辦公處附近廁所的老鼠在吃髒東西,每逢有人或狗走來時,就受驚逃跑。後來李斯又走進糧倉,看到糧倉中的老鼠,吃的是屯積的粟米,住在大屋子之下,不用擔心人或狗驚擾。於是李斯就慨然嘆息道:「一個人有沒有出息,就如同老鼠一樣,只是由自己所處的環境決定的罷了!」
於是李斯就跟荀卿學習帝王治理天下的學問。學業完成之後,李斯估量楚考烈王不值得侍奉,而六國國勢都已衰弱,沒有為它們建功立業的希望,就想西行到秦國去。在臨行之前,向荀子辭行說:「李斯聽說一個人若遇到機會,千萬不可鬆懈錯過。如今萬乘都爭取時機,遊說之士掌握實權。現在秦王想吞併各國,稱帝治理天下,這正是布衣出身的政治活動家和遊說之士奔走四方、施展抱負的好時機。地位卑賤,而不想着去求取功名富貴,就如同禽獸一般,只等看到現成的肉才想去吃,白白長了一副人的面孔勉強直立行走。所以最大的恥辱莫過於卑賤,最大悲哀莫過於貧窮。長期處於卑賤的地位和貧困的環境之中,卻還要非難社會、厭惡功名利祿,標謗自己與世無爭,這不該是士子的本願。所以李斯要到西方去遊說秦王了。」
李斯到秦國之後,恰逢秦莊襄王去世,秦王政即位,李斯就請求充當秦丞相文信侯呂不韋的舍人。呂不韋很賞識他,任命他為郎官。這使得李斯有遊說秦王政的機會,他對秦王政說:「平庸的人往往失去時機,而成大功業的人就在於能利用機會並能下狠心。從前秦穆公雖稱霸天下,但最終沒有東進吞併函谷關以東,這是什麼原因呢?原因在於諸侯國的數量還多,周王室的德望也沒有衰落,因此五霸交替興起,相繼推尊周王室。自從秦孝公以來,周王室卑弱衰微,諸侯之間互相兼併,函谷關以東地區化為六國,秦國已經有六代君王乘勝奴役諸侯了,現今諸侯服從秦國就如同地方官服從中央政府一樣。以秦國的強大,大王的賢明,就像掃除灶上的灰塵一樣,足以掃平諸侯,成就帝業,使天下統一,這是萬世難逢的一個最好時機。倘若現在懈怠而不抓緊此事的話,等到諸侯再強盛起來,又訂立合縱的盟約,即使有黃帝一樣的賢明,也不能吞併它們了。」秦王政於是任命李斯為長史,聽從了他的計謀,暗中派遣謀士帶着金錢、絲帛去諸侯國遊說。對能收買的名士,就贈送厚禮加以收買;不能收買的,就派人行刺。這些都是離間諸侯國君臣關係的計策,緊接着,秦王政就派優良將領隨後攻打諸侯。秦王政也任命李斯為客卿。
秦王政十年(前237年)原籍衞國帝丘的呂不韋因嫪毐謀反,遭牽連而免除相位。恰在此時韓國水工鄭國以修築水渠為名,來到秦國做間諜,不久被發覺。秦宗室和大臣們對此事頗為不滿,都對秦王政說:「從各諸侯國來奉事秦王的人,大都是為他們的國君遊說,以離間秦國而已,請求大王把客卿一概驅逐。」李斯也在計劃好的要驅逐的客卿之列。於是李斯就上了有名的《諫逐客書》,說:
臣聞吏議逐客,竊以為過矣。
昔穆公求士,西取由余於戎,東得百里奚於宛,迎蹇叔於宋,來邳豹、公孫支於晉。此五子者,不產於秦,而穆公用之,並國二十,遂霸西戎。孝公用商鞅之法,移風易俗,民以殷盛,國以富強,百姓樂用,諸侯親服,獲楚、魏之師,舉地千里,至今治強。惠王用張儀之計,拔三川之地,西並巴、蜀,北收上郡,南取漢中,包九夷,制鄢、郢,東據成皋之險,割膏腴之壤,遂散六國之眾,使之西面事秦,功施到今。昭王得范雎,廢穰侯,逐華陽,強公室,杜私門,蠶食諸侯,使秦成帝業。此四君者,皆以客之功。由此觀之,客何負於秦哉!向使四君卻客而不內,疏士而不用,是使國無富利之實,而秦無強大之名也。 今陛下致崑山之玉,有隨和之寶,垂明月之珠,服太阿之劍,乘纖離之馬,建翠鳳之旗,樹靈鼉之鼓。此數寶者,秦不生一焉,而陛下說之,何也?必秦國之所生然後可,則是夜光之璧,不飾朝廷;犀象之器,不為玩好;鄭、衛之女不充後宮,而駿良駃騠不實外廄,江南金錫不為用,西蜀丹青不為采。所以飾後宮,充下陳,娛心意,說耳目者,必出於秦然後可,則是宛珠之簪,傅璣之珥,阿縞之衣,錦繡之飾不進於前,而隨俗雅化,佳冶窈窕,趙女不立於側也。夫擊瓮叩缶彈箏搏髀,而歌呼嗚嗚快耳者,真秦之聲也;《鄭》、《衛》、《桑間》,《韶》、《虞》、《武》、《象》者,異國之樂也。今棄擊瓮叩缶而就《鄭》、《衛》,退彈箏而取《昭》、《虞》,若是者何也?快意當前,適觀而已矣。今取人則不然。不問可否,不論曲直,非秦者去,為客者逐。然則是所重者在乎色樂珠玉,而所輕者在乎人民也。此非所以跨海內、制諸侯之術也。
臣聞地廣者粟多,國大者人眾,兵彊則士勇。是以太山不讓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擇細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卻眾庶,故能明其德。是以地無四方,民無異國,四時充美,鬼神降福,此五帝三王之所以無敵也。今乃棄黔首以資敵國,卻賓客以業諸侯,使天下之士退而不敢西向,裹足不入秦,此所謂「藉寇兵而齎盜糧」者也。夫物不產於秦,可寶者多;士不產於秦,而願忠者眾。今逐客以資敵國,損民以益讎,內自虛而外樹怨於諸侯,求國無危,不可得也。
因此,秦王就廢除了逐客令,恢復了李斯的官職,最終採用了他的計謀,李斯的官位也升到了廷尉。
韓非是一位韓國公子,他精通儒學與黃老,並將這些思想用於法家之上。韓非口吃,不善於講話,但擅長於著書立說。韓非和李斯都是大儒荀卿的學生,但李斯自知學識比不上韓非。
韓非看到韓國漸漸衰弱下去,屢次上書規勸韓王,但韓王沒有採納他的意見。當時韓非痛恨治理國家不致力於修明法制,不能憑藉君王掌握的權勢用來駕馭臣子,不尋求任用能富國強兵的法家英傑,反而任用誇誇其談、對國家有害的儒家跟縱橫家之士,並且讓他們的地位高於講求功利實效的人。他認為儒家用經典文獻擾亂國家法度,而遊俠憑藉着武力違犯國家禁令。國家太平時,君主就寵信那些徒有虛名假譽的人,形勢危急時,就使用那些披甲戴盔的武士。現在國家供養的人並不是所要用的,而所要用的人又不是所供養的。他悲嘆廉潔正直的人不被邪曲奸枉之臣所容,他考察了古往今來的得失變化,寫了《孤憤》、《五蠹》、《內外儲》、《說林》、《說難》等十餘萬字的著作。
有人把韓非的著作傳到秦國。秦王政見到《孤憤》、《五蠹》這些文章,說:「唉呀,我要見到這個人並且能和他交往,就是死也不算遺憾了。」李斯說:「這是韓非撰寫的書。」秦王政因此立即攻打韓國。起初韓王安不重用韓非,等到情勢吃緊,才派遣韓非出使秦國。秦王政雖然很喜歡他,但還沒任用他當大官。李斯、姚賈嫉妨韓非,在秦王政面前詆毀他說:「韓非,是韓國公族子弟。現在大王要吞併各國,韓非到頭來還是要幫助韓國而不幫助秦國,這是人之常情啊。如今大王不任用他,在秦國留的時間長了,再放他回去,這是給自己留下的禍根啊。不如給他加個罪名,依法處死他。」秦王政認為他說的對,就下令司法官吏給韓非定罪。李斯派人給韓非送去了毒藥,叫他自鴆。韓非想要當面向秦王政陳述是非,又不能見到。後來秦王政後悔了,派人去赦免他,但韓非已經死了。
秦王政二十六年(前221),秦國攻滅齊國,統一中原。秦王政命令丞相王綰、御史大夫馮劫說:「從前韓王交出土地獻上印璽,請求做守衛邊境的臣子,不久又背棄誓約,與趙國、魏國聯合反叛秦國,所以我派兵去討伐他們,俘虜了韓王。我認為這很好,因為這樣或許就可以停止戰爭了。趙王派他的相國李牧來訂立盟約,所以歸還了他們抵押在這裏的質子。不久他們就違背了盟約,在太原反抗我們,所以我們派兵去討伐他們,俘獲了趙王。趙公子嘉竟然自立為代王,所以就派兵去滅了趙國。魏王起初已約定歸服於秦,不久卻與韓國、趙國合謀襲擊秦國,秦國官兵前去討伐,終於打敗了他們。楚王獻出青陽以西的地盤,不久也背棄誓約,襲擊我南郡,所以派兵去討伐,俘獲了楚王,終於平定了楚地。燕王昏亂糊塗,他的太子丹竟然暗中派荊軻來做刺客,秦國官兵前去討伐,滅掉了他的國家。齊王採用後勝的計策,繼絕了與秦國的使節來往,想要作亂,秦國官兵前去討伐,俘虜了齊王,平定了齊地。我憑着這個渺小之身,興兵誅討暴亂,靠的是祖宗的神靈,六王都依他們的罪過受到了應有的懲罰,天下安定了。現在如果不更改名號,就無法顯揚我的功業,傳給後代。請各位商議我的稱號。」丞相王綰、御史大夫馮劫、廷尉李斯等都說:「從前五帝的土地縱橫各千里,外面還劃分有侯服、夷服等地區,諸侯有的朝見,有的不朝見,天子不能控制,現在您興正義之師,討伐四方殘賊之人,平定了天下,在全國設置郡縣,法令歸於一統,這是亙古不曾有,五帝也比不上的。我們恭謹地跟博士們商議說:『古代有天皇、有地皇、有泰皇,泰皇最尊貴。』我們這些臣子冒死罪獻上尊號,王稱為『泰皇』。發教令稱為『制書』,下命令稱為『詔書』,天子自稱為『朕』。秦王同意,但說:「去掉『泰』字,留下『皇』字,採用上古『帝』的位號,稱為『皇帝』,其它就按你各位議論的辦。」秦王又追尊先王為太上皇,又下令說:「我聽說上古有號,而沒有諡。中古有號,死後根據生前品行事跡,給個諡號。這樣做,就是兒子議論父親,臣子議論君主了,非常不對,我不採取這種做法。從今以後,廢除諡法。我就叫做始皇帝,後代就從我這兒開始,稱二世、三世直到萬世,永遠相傳,沒有窮盡。」
秦始皇按照五行相剋、終始循環的五德終始原理進行推求,認為周朝佔有火德屬性,如果秦朝要取代周朝,就必須以水剋火,故現在是水德開始之年,為順天命,要更改每年的正朔,以十月初一作為元旦。群臣朝見拜賀都在十月初一這一天。衣服、符節和旗幟的裝飾,都崇尚水德代表的黑色。因為水德屬陰,而《易》卦中表示陰的符號陰爻叫做「六」,就把數目以十為上,改成以六為終極,所以符節和御史所戴的法冠都規定為六寸,車寬為六尺,六尺為一步,君王的一輛車要有六匹馬來拉,並把黃河改名為「德水」,以此來表示水德的開始。剛毅嚴厲,一切事情都依法律決定,刻薄寡恩,不講仁愛恩惠,沒有和睦情義,這樣才符合五行中水德嚴峻的特質,於是百姓動輒犯法,久久不能得到赦免。
丞相王綰等人進言說:「諸侯剛剛被打敗,燕、齊、楚地處偏遠,不給那些地方設王,就無法鎮撫。請封立諸公子為王,希望皇上恩准。」秦始皇把這個建議下交給群臣商議,群臣都認為這樣做有利。身為廷尉的李斯發表意見說:「周文王、周武王分封子弟和宗親親屬很多,可是他們的後代逐漸疏遠了,互相攻擊,就像仇人一樣,諸侯之間彼此征戰,周天子也無法阻止。現在天下靠您的神武威靈才獲得統一,都劃分成了郡縣,對於諸公子和功臣,用公家的賦稅重重賞賜,非常容易控制他們。天下人沒有不安分的心,才是使天下安寧的好辦法。設置諸侯沒有好處。」秦始皇說:「以前,天下人都苦於連年戰爭無止無休,就是因為有那些諸侯王。現在我靠祖宗的神靈保佑,才把天下剛剛安定下來,如果又設立諸侯國,這等於是又挑起戰爭了,想要求得天下安寧,豈不困難嗎?廷尉的話是對的。」於是秦始皇採納李斯的建議,未冊封諸侯,而是把全國分為三十六郡。每郡設置郡守、郡尉、監御史,分別掌管郡的行政、軍事、監察職務,互相牽制。不久,李斯取代王綰成為丞相。
秦始皇三十四年(前213年),在咸陽宮設宴招待群臣,博士僕射周青臣等人稱頌秦始皇的武威盛德。齊人淳于越勸諫道:「我聽說殷商和周朝統治達一千多年,分封子弟及功臣做為膀臂輔翼。而現在陛下您雖統一天下,但子弟卻還是平民百姓,若一旦出現了田常、六卿奪權篡位的禍患,在朝中又沒有強而有力的輔佐之臣,靠誰來相救呢?辦事不學習古代經驗而長期統治的朝代,我還沒有聽說過。現在周青臣等人又當面阿諛奉承以加重您的錯誤,不是忠臣。」秦始皇把這種議論交給李斯處理,李斯認為這種論點荒謬,因此廢棄不用,於是就上書說:
古者天下散亂,莫能相一,是以諸侯並作,語皆道古以害今,飾虛言以亂實,人善其所私學,以非上所建立。今陛下並有天下,別白黑而定一尊;而私學乃相與非法教之制,聞令下,即各以其私學議之,入則心非,出則巷議,非主以為名,異趣以為高,率群下以造謗。如此不禁,則主勢降乎上,黨與成乎下。禁之便。臣請諸有文學《詩》、《書》、百家語者,蠲除去之。令到滿三十日弗去,黥為城旦。所不去者,醫藥、卜筮、種樹之書。若有欲學者,以吏為師。
秦始皇批准了他的建議,沒收了《詩》、《書》和諸子百家的著作,以便使人民愚昧無知,使天下人無法用古代之事來批評當前朝廷。秦始皇修明法制,制定律令。統一文字,在全國各地修建離宮別館。秦始皇三十五年(前212年),秦始皇又四出巡視,平定了四方少數民族,這些措施,李斯都出了不少力。
李斯的長子李由擔任三川郡守,李斯的兒子們娶的是秦公主,女兒們嫁的都是秦公子。三川郡守李由請假回咸陽時,李斯在家中設下酒宴,文武百官都前去給李斯敬酒祝賀。門前的車馬數以千計。李斯慨然長嘆道:「唉呀!我聽荀卿說過『事物的發展,不能太盛』。我李斯原是上蔡的平民,街巷裏的百姓,皇帝不了解我才能低下,才把我提拔到這樣高的地位。現如今做臣子的沒有人比我職位更高,可以說是富貴榮華到了極點。然而事物發展的極點就要開始衰落,我還不知道歸宿在何方啊!」
秦始皇三十七年(前210年),秦始皇巡遊會稽山,並沿海北上到達琅琊山,期間公子胡亥、丞相李斯和中車府令兼符璽令趙高隨同前往。同年六月,秦始皇巡遊到平原津時患病,到達沙丘宮平台時已經病危。秦始皇立遺詔召公子扶蘇回咸陽為其主持葬禮,遺詔還沒交給使者發出時秦始皇已經駕崩,[3]隨行者只有公子胡亥、李斯和趙高以及五六個親信宦官知道秦始皇去世的消息。李斯認為皇帝在外駕崩,國內儲君未定,應當封鎖消息,於是將秦始皇的遺體安放在一輛既保溫又通風涼爽的車子中,百官奏事及進獻飲食還和往常一樣,又派一名宦官假扮秦始皇批閱奏摺。
趙高扣留了秦始皇的遺詔,對胡亥說:「陛下駕崩了,沒有詔書封諸子為王,而只賜給長子扶蘇一封詔書,扶蘇到達咸陽後就登基,而你卻連寸土的封地也沒有,你準備怎麼辦?」胡亥說:「我聽說過聖明的君主最了解臣子,聖明的父親最了解兒子。父親臨終既然未下令分封諸子,那還有什麼可說的呢?」趙高說:「並非如此,如今天下的形勢,都在你、我和丞相李斯的手裏掌握着,希望你三思。更何況駕馭群臣和向別人稱臣,統治別人和被別人統治能一樣嗎?」胡亥說:「廢長立幼,這是不義;不服從父親的詔命而懼怕死亡,這是不孝;自己的才能淺薄而依靠別人的幫助勉強登基,這是無能,這三件事都是大逆不道的,天下人也會不服我,我自受其害,國家也會因此而滅亡。」趙高說:「我聽說過商湯、周武王殺死他們的君主,天下人都稱讚他們的行為符合道義,不能算是不忠。衛出公為了平亂,出兵欲殺他的父親蒯聵,而衛國人稱頌他的功德,孔子記載了這件事,不能算是不孝。更何況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行大德也用不着再三謙讓,顧忌小節而忘記大事,日後必生禍害;關鍵時刻猶豫不決,將來一定會後悔,希望你按我說的去做。」胡亥長嘆一聲說:「現在陛下大行,還未發喪,喪禮也未結束,這樣怎麼去求丞相呢?」趙高說:「時間啊時間,短到來不及謀劃了。把餐點帶在身上不吃,騎馬飛奔,還怕遲了時間呢!」
成功說服胡亥後,趙高指出計劃要想成功必須得到丞相李斯的同意,並向胡亥推薦自己親自前去說服李斯。趙高對李斯說:「陛下駕崩,遺詔未送出,沒人知道這件事,陛下賜給扶蘇的詔書和符璽都在胡亥手裏,立誰為太子只在於你我的一句話而已,你看這件事該怎麼辦?」李斯說:「你怎麼能說出這種亡國的話呢?這不是你我做為人臣應當議論的事!」趙高說:「您和蒙恬相比,誰更有本事?誰的功勞更高?誰的謀略深遠不失誤?天下百姓更擁戴誰?與長子扶蘇的關係誰更好?」李斯說:「在這五個方面我都不如蒙恬,但您為什麼這樣苛求於我呢?」趙高說:「我在秦宮管事二十多年,還未曾見過被罷免的丞相功臣有封爵能傳給下一代的,結果都是以被殺而告終。皇帝有二十多個兒子,長子扶蘇剛毅而且勇武,即位之後一定要用蒙恬擔任丞相,您最終也是不能懷揣着通侯之印告老還鄉了。我受皇帝之命教育胡亥,教他學習法律已經有好幾年,還沒見過他有什麼過失。他慈悲仁愛、誠實厚道、輕視錢財、尊重士人、心裏聰明但不善言辭、竭盡禮節尊重賢士。在秦始皇的兒子中,沒人能趕得上他,可以立為繼承人,您考慮一下再決定。」李斯說:「我李斯只執行皇帝的遺詔,自己的命運聽從上天的安排,有什麼可考慮決定的呢?」趙高說:「看似平安卻可能是危險的,危險又可能是平安的。在安危面前不早做決定,又怎麼能算是聖明的人呢?」李斯說:「我李斯本是上蔡街巷裏的平民百姓,承蒙皇帝提拔,讓我擔任丞相,封為通侯,子孫都能得到尊貴的地位和優厚的待遇,所以皇帝才把國家安危存亡的重任交給了我,我又怎麼能辜負了他的重託呢?忠臣不因怕死而苟且從事,孝子不因過分操勞而損害健康,做臣子的各守各的職分而已。請您不要再說了,不要讓我李斯也跟着犯罪。」趙高說:「我聽說聖人並不循規蹈矩,而是適應變化、順應潮流,看到苗頭就能預知根本,看到動向就能預知歸宿,事物的發展規律本來就是如此,哪裏有什麼一成不變的道理呢?現如今天下的權力和命運都掌握在胡亥手裏,我趙高能猜出他的心志。更何況從外部來制服內部就是逆亂,從下面來制服上面就是反叛。所以秋霜一降花草隨之凋落,冰消雪化萬物隨之重生,這是自然界的必然規律,您怎麼連這些都沒看到呢?」李斯說:「我聽說晉獻公更換太子,晉國三代不得安寧;齊桓公兄弟爭奪君位,哥哥公子糾被殺死;商紂王殺死比干,又不聽從箕子、微子的勸諫,都城夷為廢墟,隨着危及社稷。這三件事都違背天命,所以才落得宗廟沒人祭祀。我李斯怎麼能參與這種陰謀呢?」趙高說:「上下齊心協力,事業可以長久;內外配合如一,就不會有什麼差錯。您聽從我的計策,就會長保封侯,並永世相傳,一定有仙人王子喬、赤松子那樣的長壽,孔子、墨子那樣的智慧。現在放棄這個機會而不聽從我的意見,一定會禍及子孫,足以令人心寒。善於為人處世,相機而動的人是能夠轉禍為福的,您想想該怎麼辦吧。」李斯仰天長嘆,揮淚嘆息道:「唉呀!偏偏遭逢亂世,既然已經不能以死盡忠了,何處將寄託我的命運呢?」在趙高的威逼利誘下,李斯贊同了趙高和胡亥的計劃。趙高回報胡亥說:「我是奉太子您的命令去通知丞相李斯的,他怎麼敢不服從命令呢?」
趙高與李斯合謀更改秦始皇的遺詔,改立胡亥為太子,又派使者矯詔以戍邊無功和誹謗不孝的罪名賜死扶蘇;以為臣不忠的罪名賜死蒙恬,將兵權交予副將王離。扶蘇得到詔書後自殺,蒙恬不肯自殺,被囚禁於陽周。胡亥、李斯、趙高三人得知消息後大喜,率巡遊部隊從井陘山經九原郡返回咸陽。因途中路程較長遇到暑季,秦始皇的屍體開始腐爛變臭,李斯、趙高等命隨從官員每車裝載一石鮑魚,來掩蓋屍體散發的臭氣。巡遊部隊回到咸陽後為秦始皇發喪,胡亥正式登基為帝,為秦二世皇帝,趙高因功加封為郎中令,在宮中輔佐皇帝。秦二世即位後又採納趙高的建議,仿效秦始皇巡遊天下、立碑刻石,威服海內。
秦二世即位後,法令誅罰日益殘酷,群臣上下人人自危,想反叛的人很多。秦二世又建造阿房宮,修築直道、馳道,賦稅越來越重,戍徭沒完沒了。於是從楚地征來戍邊的士卒陳勝、吳廣等人就起來造反,起兵於崤山以東,傑俊蜂擁而起,自立為侯王,反叛秦朝,他們的軍隊一直攻到鴻門才退去。左丞相李斯和右丞相馮去疾、御史大夫馮劫多次想找機會進諫,但二世不允許。二世反倒責備李斯說:「我有個看法,是從韓非那裏聽來的,他說『堯統治天下,殿堂只不過三尺高,柞木椽子直接使用而不加砍削,茅草做屋頂而不加修剪,即使是旅店中住宿的條件也不會比這更艱苦的了。冬天穿鹿皮襖,夏天穿麻布衣,粗米作飯,野菜作湯,用土罐吃飯,用土缽喝水,即使是看門人的生活也不會比這更清寒的了。禹鑿開龍門,開通大夏水道,又疏通多條河流,曲折地築起多道堤防,決積水引導入海,大腿上沒了白肉,小腿上沒了汗毛,手掌腳底都結滿了厚繭,面孔漆黑,最終還累死在外,埋葬在會稽山上,即使是奴隸的勞苦也不會比這更厲害了』。然而把統治天下看得無尚尊貴的人,其目的難道就是想操心費力,住旅店一樣的宿舍,吃看門人吃的食物,幹奴隸幹的活計嗎?這些事都是才能低下的人才努力去干的,並非賢明的人所從事的。那些賢明的人統治天下的時候,只是把天下的一切都拿來滿足自己的欲望而已,這正是把統治天下看得無尚尊貴的原因所在。人們所說的賢明之人,一定能安定天下、治理萬民,倘若連給自己撈好處都不會,又怎麼能治理天下呢!所以我才想恣心廣欲,永遠享有天下而沒有禍害。這該怎麼辦呢?」李斯的兒子李由任三川郡守,群起造反的吳廣等人向西攻佔地盤,任意往來,李由不能阻止。章邯在擊敗並驅逐了吳廣等人的軍隊之後,派到三川去調查的使者一個接着一個,並責備李斯身居三公之位,為何讓盜賊猖狂到這種地步。李斯很是害怕,又看重爵位俸祿,不知如何是好,就曲意阿順秦二世的心意,想求得寬容,便上書回答二世說:
夫賢主者,必且能全道而行督責之術者也,督責之,則臣不敢不竭能以徇其主矣。此臣主之分定,上下之義明,則天下賢不肖莫敢不盡心竭任以徇其君矣。是故主獨制於天下而無所制也。能窮樂之極矣,賢明之主也,可不察焉。
故申子曰:「有天下而不恣睢,命之曰以天下為桎梏」者,無他焉,不能督責,而顧以其身勞於天下之民,若堯,禹然,故謂之「桎梏」也。夫不能修申、韓之明術,行督責之道,專以天下自適也,而徒務苦形勞神,以身徇百姓,則是黔首之役,非畜天下者也,何足貴哉!夫以人徇己,則己貴而人賤;以己徇人,則己賤而人貴。故徇人者賤,而人所徇者貴,自古及今,未有不然者也。凡古之所為尊賢者,為其貴也;而所為惡不尚者,為其賤也。而堯、禹以身徇天下者也,因隨而尊之,則亦失所為尊賢之心矣,夫可謂大繆矣。謂之為「桎梏」,不亦宜乎?不能督責之過也。
故韓子曰「慈母有敗子而嚴家無格虜」者,何也?則能罰之加焉必也。故商君法,刑棄灰於道者。夫棄灰,薄罪也,而被刑,重罰也。彼唯明主為能深督輕罪。夫罪輕且督深,而況有重罪乎?故民不敢犯也。是故韓子曰「布帛尋常,庸人不釋,鑠金百溢,盜跖不搏」者,非庸人之心重,尋常之利深,而盜跖之欲淺也;又不以盜跖之行,為輕百鎰之重也。搏必隨手刑,則盜跖不搏百鎰;而罰不必行也,則庸人不釋尋常。是故城高五丈,而樓季不輕犯也;泰山之高百仞,而跛牧其上。夫樓季也而難五丈之限,豈跛也而易百仞之高哉?峭塹之勢異也。明主聖王之所以能久處尊位,長執重勢,而獨擅天下之利者,非有異道也,能獨斷而審督責,必深罰,故天下不敢犯也。今不務所以不犯,而事慈母之所以敗子也,則亦不察於聖人之論矣。夫不能行聖人之術,則舍為天下役何事哉?可不哀邪!
且夫儉節仁義之人立於朝,則荒肆之樂輟矣;諫說論理之臣間於側,則流漫之志詘矣;烈士死節之行顯於世,則淫康之虞廢矣。故明主能外此三者,而獨操主術以制聽從之臣,而修其明法,故身尊而勢重也。凡賢主者,必將能拂世磨俗,而廢其所惡,立其所欲,故生則有尊重之勢,死則有賢明之諡也。是以明君獨斷,故權不在臣也。然後能滅仁義之塗,掩馳說之口,困烈士之行,塞聰掩明,內獨視聽,故外不可傾以仁義烈士之行,而內不可奪以諫說忿爭之辯。故能犖然獨行恣睢之心而莫之敢逆。若此然後可謂能明申、韓之術,而修商君之法。法修術明而天下亂者,未之聞也。故曰「王道約而易操」也。唯明主為能行之。若此則謂督責之誠,則臣無邪,臣無邪則天下安,天下安則主嚴尊,主嚴尊則督責必,督責必則所求得,所求得則國家富,國家富則君樂豐。故督責之術設,則所欲無不得矣。群臣百姓救過不給,何變之敢圖?若此則帝道備,而可謂能明君臣之術矣。雖申、韓復生,不能加也。
這封答書上奏之後,秦二世看了非常高興。於是實行督責愈加嚴厲,向百姓收稅越多越是賢明的官吏。秦二世說:「像這樣才可稱得上善於督責了。」路上的行人,有一半是犯人,在街市上每天都堆積着剛殺死的人的屍體,而且殺人越多的越是忠臣。秦二世說:「像這樣才可稱的上實行督責了。」
起初,趙高的濫殺無辜造成與很多人結怨,他害怕有人在秦二世面前揭露他的罪行,於是以「天子之所以尊貴,在於大臣只能聽到他的聲音,而不能見到他的面容,所以才自稱為『朕』」、「陛下還很年輕,未必什麼事情都懂」為由勸秦二世不要上朝,以免將自己的缺點暴露給大臣,使皇帝顯得不夠聖明。他還勸秦二世深居宮中,與他和熟悉法律的侍中們在一起,等到公文呈上由他們批奏決定,這樣皇帝可以縱情享樂,大臣們也不敢把疑難的事情呈報,天下的人就能稱皇帝為聖明之主了。秦二世正耽於聲色犬馬,懶於處理政事,於是不再上朝,趙高獨攬朝政。
趙高獨攬朝政的行為招致了李斯等大臣的不滿,趙高得知後懷恨在心,假意對李斯說:「現在函谷關以東的盜賊很多,而陛下卻加緊遣發勞役修建阿房宮,搜集狗馬等沒用的玩物,我想勸諫但因為我的地位卑賤,可是您貴為丞相為何不勸諫呢?」李斯老早就想勸諫秦二世,但無奈秦二世常居深宮之中,想勸諫苦於無人傳達,沒有面見聖上的機會。趙高便在李斯面前推薦自己,說等皇帝一有空閒就立即通知他,可以趁機勸諫。趙高屢次趁秦二世在與美女玩樂的時候,派人轉告李斯說陛下正好有空閒,可以進宮奏事。李斯於是就到宮門外求見,搞得秦二世大為掃興,趙高趁機向秦二世進讒言說李斯在朝廷外權利比皇帝還大,他參與了沙丘密謀卻因為地位待遇沒有得到提高而心生不滿,他真正的願望是想裂土封王。趙高又誣陷擔任三川郡郡守的李斯的長子李由與楚地的陳勝等人有舊交,當盜賊經過三川郡時,李由只是守城而不出擊,又說他們之間有書信往來。秦二世於是派人調查李由與關東起義軍勾結的情況。
李斯得知秦二世派人調查自己的消息後急忙上書彈劾趙高,指出趙高就是篡國弒君的子罕和田常,秦二世看到奏書後不以為然,並將調查李斯的任務交予趙高。趙高將李斯投入大牢,並將其親屬賓客全部逮捕,又派人拷打李斯近千下,李斯不堪酷刑被迫招供。但李斯沒有自殺,他還想要通過上書打動秦二世。李斯在獄中上書說:
可道其罪,足以死歟?臣為秦相卅餘歲矣,逮秦之陝而王之約。始時,秦地方不過敷白里,兵不過數萬人。臣謹悉意壹智,陰行謀臣,齎之金玉,使遊諸侯。而陰脩甲兵,兵飭鬥士,尊大臣,盈其爵祿。故終以脅韓而弱魏,又破趙而夷燕代,平齊楚,破屠其民,盡滅其國而虜其王,立秦為天子者,吾罪一矣。地非不足也,北馳胡幕,南入定巴蜀,入南海,擊大越,非欲有其王,以見秦之彊者,吾罪二矣。尊大臣,盈其爵祿,以固其身者,吾罪三矣。更刻晝斗桶,度量壹,文章布之天下,以樹秦之名者,吾罪四矣。立社稷,脩宗廟,以明主之賢者,吾罪五矣。治馳道,興遊觀,以見王之得志者,吾罪六矣。緩刑罰而薄賦斂,以見主之德,眾其惠,故萬民戴主,至死不忘者,吾罪七矣。若斯之爲人臣者,罪足以死久矣。上幸而盡其能力,以至於今。願上察視之!
李斯的奏書呈上之後,趙高讓獄吏丟在一邊不上報,恨恨地說:「囚犯怎能給皇帝上書?」趙高又派他的門客十多人假扮成秦二世委派的御史、謁者和侍中,輪流覆審李斯。當李斯想翻供時,趙高就讓人嚴刑拷打。後來秦二世果然派人去驗證李斯的口供,李斯還以為是趙高的陰謀,不敢再翻供,在供詞上承認了自己的罪狀。趙高將判決書呈給秦二世,秦二世很高興地說:「沒有趙君,我幾乎被丞相出賣了。」等到秦二世所派使者到達三川郡調查李斯的長子李由時,他已經被項羽殺死。當使者返回時,趙高就捏造了一整套李由謀反的罪狀。
前208年7月,李斯被判處受五刑,在雲陽街市腰斬。李斯臨死前回頭對排行中間的兒子說:「我想和你再牽着黃狗一同出上蔡東門去打獵追逐狡兔,這又怎麼能辦得到呢?」然後與其子抱頭大哭,李斯父子隨後被殺,同時被誅滅三族。民間流傳李斯死前後悔說,「吾昔與韓非同游荀卿門下,而殺韓非,今若此,豈非天乎!」
[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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