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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思巴奚兵亂,又稱亦思法杭兵亂[1],是1357年至1366年間在元朝福建行省部分地區發生的一場長達近10年、以波斯色目人軍隊亦思巴奚軍為主導的軍閥混戰,由於亦思巴奚是泉州波斯人的武裝,因此此事件也被稱為波斯戍兵之亂;由於泉州人稱色目人為番客,因此又稱番客之亂。
兵亂期間,亦思巴奚軍割據泉州,並且插手福建政治,一度北上佔領了福州,還參與了興化的鄉族內戰,引發了福建沿海的多個派別參加的大規模混戰,後來又與元朝福建行省政府直接對抗,最後被元朝軍閥陳友定平定。這場兵亂波及泉州、興化和福州的一些部分等地方,造成大量當地平民死亡。由於連年戰爭破壞了泉州港的安定局面,大批僑居穆斯林逃離,兵亂重創了泉州及興化一帶的社會秩序及經濟貿易,更導致了時為世界最大港口的泉州盛極一時的海外貿易大幅衰落,隨着泉州港衰落,泉州伊斯蘭教勢力也被驅離。
公元13世紀到14世紀上半葉的元代中前期時福建的海外貿易極端發達,泉州作為當時海上絲綢之路的起點,是當時中國乃至全世界最大的港口[2][3],也是元代福建最大的城市,其人口規模超過了作為福建行政中心的福州[4],阿拉伯人將泉州稱為刺桐,此名稱被歐洲等地商人沿用。當時泉州的人口超過20萬,城牆長度達30里,晉江江面和港內停靠的船隻超過1萬艘,商業高度發達,[4][5]泉州港出口的大宗商品是絲綢、陶瓷器、銅鐵器和泉州的泉緞,而輸入的商品包括珍珠、象牙、犀角、乳香、吉貝布、貝紗等,其中最主要的進口商品是香料和藥物。[6]泉州的居民中有着大量的外籍僑民,包括阿拉伯人、波斯人、歐洲人、猶太人、印度人等色目人種族,城內使用的語言達到100種,[5]這些外國人或相關的事物被泉州人冠名為「蕃」或「番」,由於大量外籍人口的進入,泉州早期不允許外國人進城居住的慣例被打破,泉州城內不僅有漢族和蕃人大量雜居的情況,還形成了許多大規模的蕃人聚居區,這些聚居區被稱為「蕃坊」、「蕃人巷」,這些外國僑民還和泉州本土的漢人通婚並繁衍後代,番漢混血兒被泉州人叫作「半南蕃」。[7]蕃人和泉州當地人在文化上雖有相互影響,但大體上還是維持了自己的宗教信仰和文化習慣,諸如伊斯蘭教、基督教、摩尼教、印度教等各種宗教也都在泉州得到傳播,而漢人和番人雜居也給泉州的管理帶來一定的難度。[8]
元代時的泉州外國僑民中以信仰伊斯蘭教的阿拉伯人和波斯人勢力最大,人口最多。[6]番人得到了元朝國家政策的大力扶持,勢力龐大。[7]這些穆斯林商人中有不少是泉州的巨富,比如蒲壽庚家族在南宋末年到元朝初年期間主持泉州市舶司,家產不計其數,其僕人就有數千[6]。到了元朝末年,由於局勢動盪,各地民眾起兵反元的事件非常頻繁,福建同樣也是頻繁起義。當時福建各地的豪強家族紛紛成立了鄉族武裝——「民團」,並逐步控制了許多地方政權,還協助元朝政府鎮壓反抗的農民起義軍。而泉州的波斯籍色目人也組織了亦思巴奚軍作為他們的僱傭兵組織,其將領為賽甫丁和阿迷里丁。[4]由於波斯人是泉州城內人口較多、勢力較強的一個色目人族群,擁有大量的富商,因而亦思巴奚軍在其支持下成為泉州最強大的武裝,而波斯人借亦思巴奚軍的力量逐漸掌控了泉州,使得元朝失去對泉州的實際控制權。[4]
關於「亦思巴奚」的意義,史學界說法不一。有人認為亦思巴奚來源於波斯語的「سپاه」(sepâh),即民兵、騎兵的意思,或是其派生詞,[9][10]也可能是波斯語「僱傭兵」之意,有別於正規部隊;[11]也有人認為亦思巴奚得名於波斯亦思法罕(伊斯法罕)古城,[12][13]其參加者大多來自伊斯法罕城。[14]還有人認為「亦思巴奚」僅僅是部隊的番號,而非名字。[15]
伊斯蘭教遜尼派色目人蒲壽庚家族由於叛宋投元,得到元朝朝廷的大力扶持,實力大增,對泉州的政治經濟有着巨大的影響,而泉州的遜尼派穆斯林也得以主導泉州,排擠泉州的什葉派,引起什葉派不滿。1282年(至元十九年),元朝派3000什葉派軍隊駐防泉州,但當時泉州的什葉派勢力仍然弱小。[16]到了元末局勢動盪時期,元朝疲於應付各地的武裝反叛,而泉州城屬於什葉派的色目人也組織了亦思巴奚軍作為本族群的義兵武裝,當時泉州的波斯人人口較多,實力已經很強。到了1357年(至正十七年)三月乙亥朔,身為元朝萬戶的亦思巴奚軍首領賽甫丁、阿迷里丁乘機率軍控制了泉州,[17]並壓制了長期處於上風的泉州遜尼派,亦思巴奚軍也成為了福建頗具實力的一大武裝。[16]這一行為被《元史》當作是叛亂,[17]也成為亦思巴奚兵亂之始。[16]
另一方面,1356年(至正十六年)元朝委任原中書省參知政事普化帖木兒到福州任福建行省平章政事,卻與已經營福建多年的廉訪僉事般若帖木兒發生激烈矛盾。由於般若帖木兒掌握了福建的政權,導致普化帖木兒大權旁落,心有不甘,就四處聯繫般若帖木兒的政敵,伺機推翻般若帖木兒。恰逢般若帖木兒的政敵、浙江行省平章三旦八奉命到江西饒州鎮壓叛亂未捷,就聲稱調任福建平章而來到福建,卻被般若帖木兒彈劾並被降為行宣政院使、寓居在興化,[4][18][19]而同樣是般若帖木兒政敵的原興化路總管安童棄官為道士之後也隱居在興化,二人在興化開始組織團練。而普化帖木兒也趁機拉攏安童和三旦八,要他們發動鄉族義兵進軍福州、推翻般若帖木兒。為了壯大力量,1358年(至正十八年)普化帖木兒又用銀錢收買泉州亦思巴奚軍,邀請他們配合興化方面共同攻打福州的般若帖木兒。[4]
戰亂的第一階段是以賽甫丁、阿迷里丁為主導的亦思巴奚軍佔據泉州、攻佔福州以及參與興化、惠安一帶宗族的內戰,時間為1357年至1362年間[4]。
1359年(至正十九年)正月,安童和三旦八將原興化路自立為興化分省,下轄莆田縣、仙遊縣、興化縣一共三縣,由安童任參政、三旦八任平章,擴軍備戰。二月,賽甫丁也率泉州亦思巴奚軍北進福州,經過興化時與三旦八的興化軍會合,兩軍共計數千人共同北上。賽甫丁還留下一支小股部隊駐守興化,與鎮守興化的安童部隊協同防守。[19]此時,亦思巴奚軍和興化的安童、三旦八仍是同盟的關係。北上的泉興聯軍順利的攻下福州,扶持普化帖木兒控制了省城福州的大權。而賽甫丁則率這一部的亦思巴奚軍長期駐守在福州。[4]
1359年亦思巴奚軍北上取福州的同時,留守興化的那支亦思巴奚軍卻與安童的興化部隊發生了矛盾,起因是安童麾下的興化兵對亦思巴奚軍表示不服並常常進行挑釁。留在泉州的阿迷里丁得知情況之後,就佯稱北上支援福州,在至正十九年(1359年)三月率泉州的亦思巴奚軍主力北進,在經過興化路城的時候準備趁機將其佔領。安童了解到阿迷里丁的企圖,便採納漳州總管陳君用等人的計策,關閉興化城門並在城頭駐兵、在西門外聚集烏合之眾佯作軍隊,試圖以此阻嚇亦思巴奚軍。當時尚在福州的三旦八連忙趕回興化,在城外勸阿迷里丁退兵,但反被拘禁。[19]隨後,阿迷里丁開始強行攻城,縱火焚燒城門,而安童守軍則在城上用水滅火,雙方用弓箭互射,僵持了一天不分勝敗。第二日,亦思巴奚軍從城西發動進攻,先用弓箭手射退靠近山丘較矮的城牆上的守軍,再由數百名士兵攀牆而上,一舉攻陷了興化路治莆田城,並縱兵搶掠近一個月,[19]其間興化各地鄉族紛紛組織武裝以進行防禦。[4]
莆田城破之時安童成功逃到仙遊,但他的妻子和財產都被亦思巴奚軍俘獲[19][20]。不久,安童又在興化縣龍紀寺重新組織部隊進行反攻,而亦思巴奚軍也因為莆田當地民眾反抗而缺少支持,到了四月,阿迷里丁就帶領俘獲的三旦八、安童的妻子和強擄來的興化男性人口回到泉州[19]。還有一種說法稱莆田民眾不堪亦思巴奚軍騷擾而群起反抗,阿迷里丁只得在夜間逃回泉州。亦思巴奚軍撤走後,原興化路同知惠安人柳伯祥進入莆田城安置百姓。[20]
亦思巴奚軍退出興化後,興化即陷入內戰,各政要和豪強家族相互攻伐。1360年(至正二十年)正月,興化路推官、莆田縣莆禧人林德隆率鄉兵從黃石出發[19][21],攻佔了路城莆田,將時任府判的柳伯祥驅逐,而與柳伯祥同為惠安人且有聯姻關係的豪族陳從仁則率其鄉兵從另一個方向進入莆田。由於兩派勢力都很強大,興化分省長官苫思丁就將二人都授與官職,陳從仁在當年秋季被任命為興化路同知,而林德隆則在冬季被任命為興化路總管,二者手中都有軍隊[4][19]。林、陳二人矛盾日益加深,到了1361年,陳從仁和他的弟弟陳同(一說為其侄兒[4])與苫思丁聯手對林德隆發動襲擊,以圖謀不軌的罪名將其逮捕入獄,並暗中用沙袋壓死,對外宣稱林德隆是病死的,還將他的屍體焚毀,並派兵把林德隆的財產瓜分。[19][22]林德隆的長子林珙(也做林琪)逃往福州、求援於賽甫丁,次子林許瑛(也作林瑛)則逃到泉州求援於阿迷里丁,兩人都答應幫助林家,於是數次派使者到興化,要求苫思丁懲辦陳從仁。得到亦思巴奚軍支持後,1361年(至正二十一年)四月,林珙率其鄉族民兵進駐湖頭等地,阿迷里丁又派兵進攻惠安一帶的陳同部隊,二者一南一北形成夾擊。苫思丁懾於亦思巴奚軍的強大,只好與之密謀,在興化分省的後堂誘殺陳從仁,並以圖謀不軌的罪名肢解了陳從仁的屍體。此時阿迷里丁的部隊已經到達仙遊縣楓亭鎮,而林珙部隊也進抵黃石,苫思丁就將陳從仁的首級和手臂分別送至兩軍,二者方才退兵。而馳援來救陳從仁的陳同在莆田城南門外聽聞陳從仁的死訊後,便逃往漳州投奔漳州總管羅良。[19]亦思巴奚軍隨後護送林珙到興化繼任其父的興化路總管職務。[4][18]不久後苫思丁調回福州,元朝政府派遣參政忽都沙、元帥忽先管理興化分省。[19]
陳同在漳州得到羅良的支援,後又潛回惠安聯繫姑父柳伯順(柳伯祥之弟)[20]。1361年六月,陳同帶領漳州援兵乘船由海路抵達家鄉惠安,並攻下惠安縣城,在殺死縣吏後,召惠安縣民眾入伍,並和柳伯順的民兵部隊聯手出兵興化,為陳從仁復仇。陳、柳聯軍不久就在仙遊楓亭擊敗了劉希良、林子敬、陳縣尉等人率領的林珙軍,並由柳伯順及其麾下的楊九、黃國輔一路追擊到莆田吳山、下林等地,沿路多有燒殺行為發生[19]。為了順利攻下莆田城,陳、柳方面利用了興化路掌握軍權的忽先和掌管政務的忽都沙之間的矛盾,暗通忽先,在七月時裏應外合攻陷莆田城,由杜武惠、胡慶甫、林全、李德正等部將帶兵由莆田西門進城,脅迫忽都沙交出政權、並下令莆田軍民討伐林珙[20]。隨後,林許瑛再度逃往泉州求援,阿迷里丁派扶信率領亦思巴奚軍於八月猛攻莆田,驅走了柳伯順。九月,亦思巴奚軍進城並迎林珙回城,扶信自稱元帥,林珙自稱總管(也有說以林瑛為總管的[20])。而柳伯順則逃往興化縣、忽先逃回福州[4][19]。另一路亦思巴奚軍在麻哈謀帶領下攻佔仙遊,胡興祖、上官惟大則進兵興化縣進攻柳伯順,至此,戰火燒至興化路全境[19]。
扶信率亦思巴奚軍主力北上進攻興化之後,泉州城防守變得空虛,到了1362年(至正二十二年)二月,原泉州市舶司提舉、蒲壽庚的孫婿、遜尼派穆斯林那兀納趁機發動兵變,[8][16]襲擊並殺死了阿迷里丁,並在泉州大肆搜捕阿迷里丁的親信黨羽,將亦思巴奚軍置於自己的控制之下,成為了泉州的統治者。而當時帶兵在興化的扶信只得到福州投靠賽甫丁,而賽甫丁仍然扶持林珙為興化總管。[4][19]
到了1362年4月,元朝委任燕只不花接替調往江浙的普化帖木兒任福建行省平章政事,但駐守福州的賽甫丁卻緊閉城門、拒絕讓燕只不花進入。燕只不花於是調集包括陳友定的部隊在內的福建各路兵馬合攻福州,林珙的興化軍隊也在徵召之列,但林珙藉故推託,燕只不花就調江西行省左丞余阿里到興化負責防禦事宜。[4][19]屢敗賽甫丁,並將福州城圍困長達三個月,賽甫丁最終接受調停,率軍登船從海路離開福州回到泉州,而福建行省參政觀音奴還在賽甫丁和扶信上船之後襲擊尚未登船的亦思巴奚軍士兵數百名,賽甫丁從此失勢。[4]
那兀納在泉州用殘忍的方法統治和搜刮人民,甚至用強奪的方式聚斂金錢,並殺死許多抗拒的民眾,藉此得以獲得大量財富,[19][23]他把泉州所有的非蒙古人的官員全部驅逐罷黜,還從民間遴選了大批女子作為他的妻妾,以觀看這些女子撿取他撒於樓下的金豆為樂。他還興建了極為華麗的清真寺,將搜到的財物積存於寺中,生活驕奢淫逸。[4][24]政治上,那兀納一開始與福州的燕只不花有着一定的默契,以此對抗其他勢力,甚至牴觸元朝朝廷中央政府。1364年至1365年,元朝政府設置興化分省、興泉分省和泉州分省的計劃都被那兀納和燕只不花破壞,1365年(至正二十五年)十月,那兀納甚至直接和奉元朝皇太子之命從京師來福建設置興化、泉州分省的福建行省左丞觀孫發生衝突,陽奉陰違,拒絕服從元朝中央政府的命令,最後逼迫觀孫離職。[4][19]
在興化的問題上,那兀納延續了阿迷里丁對抗陳同、柳伯順家族武裝的政策。泉州那兀納兵變發生之後,柳伯順和陳同又於1362年(至正二十二年)三月伺機發動反攻,分別攻克興化縣和仙遊縣[20],柳伯順又強迫興化縣民眾入伍,準備和陳同夾攻莆田城,但陳同爽約,柳伯順部只得單獨進攻莆田城寧真門,守城的林珙方面軍心畏懼、陷入困境。這時恰逢亦思巴奚軍的兩個騎兵從泉州抵達莆田,林珙就利用這兩位番軍騎兵打頭陣,率領莆田軍隊出城迎戰,謊稱是泉州亦思巴奚大軍來援。柳伯順的部隊信以為真,準備不足,因而大敗而歸,士兵陣亡上千人。當年六月,柳伯順再次驅遣興化縣民兵進攻莆田縣,但再次慘敗,損兵上千。由於兩次進攻莆田的企圖都告破滅,柳伯順便領兵盤踞在興化縣,不輕易出擊[19]。
燕只不花佔領福州後,委任余阿里到莆田城管理興化分省,不久,又由參政鄭旻接替余阿里。鄭旻着手調解林、陳兩家的世仇,終於讓林珙離開莆田城,返回其家鄉莆田縣莆禧,並讓陳同、柳伯順停止軍事行動。雖然停火,但興化路依然形成了四分的局面,柳伯順割據興化縣、陳同盤踞在仙遊縣、林珙和林許瑛則擁有莆田縣的新安里、合浦里等十幾個里,而鄭旻所管轄的興化分省實際上只控制着莆田城及附近幾個里的很小的範圍。[19]
雖然林、陳兩家族停火,但在仙遊縣卻又有新的家族武裝衝突發生。1362年五月,在陳同和柳伯順發動對林珙的反攻之後,又率領一千多士兵進攻仙遊謝岩的豪族謝必恭家族,以報復當初謝氏家族拒絕兵敗的陳、柳二人借兵借糧的請求。陳、柳軍隊順利攻下謝岩,並劫掠了謝家的人口、財產,焚毀其房屋。為了報仇,謝必恭於1362年十一月從尤溪縣招募一百多名死士,進攻陳同轄下的仙遊縣,但在龍華寺被鎮撫詹伯顏所擊敗。一年之後的1363年十二月,謝必恭又聯合土司鄭深甫、錢鑒等率領兩百多名尤溪民兵從九座山間道進攻仙遊縣,柳伯順親自率領部隊在廉潔里擊敗謝氏軍隊,並追擊到柘山、俘獲了謝必恭,最後在龍華寺將謝必恭毒死[19]。
1363年十一月,那兀納派遣部將博拜(又作白牌)、大闊先攻陷陳同據守的惠安縣,然後又攻陷了仙遊縣以搜捕陳同[19],並將軍隊駐紮於楓亭,之後繼續向興化縣的柳伯順進攻[20],兵臨龍紀寺,在搜索柳伯順無果之後返回,駐紮在楓亭[19]。1364年正月,那兀納指責興化分省長官鄭旻串通陳同、柳伯順,因而引兵進逼興化路城莆田,在撤換官員、殺死柳伯順所派的官吏之後,才在福建行省左右司員外郎德安的要求下於二月撤軍。1365年三月,福建行省左丞貼木兒不花被委任主持興化行省,前攝分省事郎中德安作為他的參贊,這一安排再次引發那兀納的不滿,他以追取軍儲為藉口派泉州官員和其麾下的湖州左副奕軍三百人進入莆田城,橫行內外,最後逼帖木兒不花回到福州,而德安則以郎中之職留在興化,這時那兀納方才撤軍。十一月,元朝皇太子再度派前左丞觀孫前往興化、泉州負責分省事宜,但福建行省平章燕只不花為阻止元朝中央政府的插手,暗地裏命令興化的德安想方設法拒開觀孫。於是德安召集了大量民兵,連同福建行省派來的孟孫兩同僉兵合力據守興化。為了增強實力,德安又向泉州那兀納求兵,於是那兀納就派通事哈散、惠安縣尹黃希善帶領正規軍和民兵部隊進抵莆田城下,這時哈散又想趕走兩同僉兵,於是雙方爆發衝突,同僉兵擊潰了泉州部隊。因為害怕亦思巴奚軍的報復,莆田全城百姓連夜逃走,連德安也在次日離開。[19]不久,哈散、黃希善、馬合謀、白牌就帶領亦思巴奚大軍入城,又還縱兵搶劫涵江、江口、新嶺,甚至把戰火燒到了福清的蒜嶺、漁溪、宏路一帶,所到之處燒掠一空,[20]這些行為引發了興化人對亦思巴奚軍的強烈仇恨。同時,陳同和柳伯順開始轉向福建行省政府尋求支持,行省派兵進駐常思嶺,並派左丞鄭旻、郎中易里雅思勸白牌等將軍退兵,但白牌等拒絕服從行省命令,直到那兀納下令撤軍,才率部返回泉州。[19]
1366年正月,白牌、金阿里等又率領亦思巴奚軍攻陷興化縣、仙遊縣進行殺掠。此時,連林珙也開始與陳同、柳伯順和解,決定共同對抗那兀納,1366年二月,林珙、柳伯順聯兵,派李佛保、許應元突襲並攻佔了亦思巴奚軍哈散、黃希善佔據的莆田城,殺死數十名番兵、俘獲哈散並押往林珙所在的莆禧處決,又派杜武惠脅迫一千名民工修築涵頭寨。仙遊的白牌、馬合謀在聽說路城失守後就撤回泉州。那兀納隨後出兵反擊,於三月由楓亭經沿海一線北上,亦思巴奚軍在博拜、麻哈謀、金阿里等率領下再度佔領興化、仙遊兩縣[4][20],並在吳山向林珙發動進攻。林珙據守蠣前寨,而林許瑛則由海路增援,但白牌、馬合謀、金阿里在海上大敗林許瑛部隊,並進兵攻陷莆禧,繳獲了林許瑛的妻子和財產,並將林氏的祖墳、房產、營寨全部毀掉,還在笏石以南兩半島的新安、武盛、奉國、醴泉、合浦一帶燒殺搶掠。孤立無援的林珙只得撤退[19][14]。
亦思巴奚軍發動內亂、對抗福建行省的行為,迫使行省官員決定完全消滅那兀納勢力[4][25]。1366年三月,白牌、馬合謀、金阿里轉攻柳伯順鎮守的莆田城,進兵熙寧橋,包圍了莆田東南西北四門,只有寧真門沒有遭到進攻,莆田形勢危急。早先曾在閩西與紅巾軍作戰的陳友定的精銳部隊接到福建行省的命令,被調往興化增援柳伯順部。陳友定派遣其子陳宗海率軍於1366年四月連夜從寧真門潛入莆田城,並在次日從西門、南門出城對圍城的亦思巴奚軍發動進攻,這批訓練有素的正規軍迅速擊潰了亦思巴奚軍,在這場戰鬥中,亦思巴奚軍有數千名士兵陣亡,白牌、馬合謀、金阿里也被俘殺,剩餘的士兵疲於奔命,卻在沿途不斷受到對其恨之入骨的興化農民的擊殺,最終僅有4名騎兵活着回到泉州[4][19]。
莆田之戰獲勝後,陳宗海立即着手組織對泉州的總攻。五月,陳宗海調發元朝水師陸軍兩路軍隊,水路部隊由林珙帶領[8],而陸軍在柳伯順部隊配合下由北面向那兀納的大本營泉州發動進攻[26],而那兀納則強行徵調鄉民為士卒,以抵抗元朝軍隊[19]。陳宗海軍的監軍陳鉉原是泉州洵美場司丞,他暗中聯絡晉江縣尉龔名安、千戶金吉等人做接應。金吉也是色目人,屬於什葉派穆斯林,因而對遜尼派的那兀納有不滿。[27]在泉州之戰開始後由龔名安率水軍進入東山渡,並引導陳宗海的水軍進攻泉州城,而金吉則在城內打開城門迎接。在裏應外合之下,那兀納被俘,並被押往元大都(今北京,另說押往福州[25])處死。亦思巴奚兵亂以元朝政府軍成功鎮壓亦思巴奚軍,平息興化、泉州一帶的戰亂並重新控制泉州而結束。[4]
亦思巴奚兵亂長達近十年之久,對泉州、興化一帶的社會經濟產生了極大的破壞,百姓飽受戰亂,死傷逃無數,尤其在那兀納統治泉州期間大肆搜刮財產和姦淫民女,屠戮番人,對泉州社會造成重創。[7][24]興化路三縣在戰爭中有2萬民眾死傷,4萬多座房屋被焚毀。[20]因為戰爭和兵亂期間教派暴力對抗的關係,泉州幾乎全部清真寺都被毀壞,現今僅存塗門街的清淨寺這一座古清真寺,泉州的伊斯蘭教因此衰落。[8]而基督宗教也受到連累,羅馬公教的主教哲姆斯離開泉州,泉州基督信仰因而中斷了約200年。[28]
亦思巴奚兵亂帶來了漢族與色目人族群間的仇視和對立,福清縣陳宗海部隊收復泉州後開始對色目人懲罰性報復,進行了3日的大屠殺使得全部的色目人被屠殺。因為有一些漢人是混血兒,長着高鼻深目或捲髮而被誤殺,也有盜墓鞭屍的行為出現,蒲壽庚家族的墳墓被掘開和侮辱,[26]其家族成員更是多有酷刑之後被殺的。[24] 由於戰亂和仇殺,外國商人因安全問題幾乎不敢赴泉州進行交易,外僑社區解體,泉州的海外貿易和商業開始走向沒落。[7][8]
對於亦思巴奚戰亂造成的後果,歷代各方的學者大多都持否定的態度,認為它造成了生靈塗炭、民族仇殺、人口減少、經濟衰退、泉州港盛極而衰的嚴重負面影響[4][8][24]。但對其起因和性質,學界則有不同的看法。代表明朝官方學者觀點的《元史》把亦思巴奚兵亂認為是一場反對元朝政府的叛亂事件[17]。而現代一些研究者認為亦思巴奚戰亂乃是元末福建政府和地方豪強之間爭權角力引發的,是由福建行省平章事(稱為「省」)和廉訪使(稱為「憲司」)之間爭奪權力的「省憲構兵」所引發,繼而進一步引起地方豪強的爭戰。[4]也有人將亦思巴奚戰亂歸因於泉州遜尼派穆斯林和什葉派穆斯林之間的教派衝突,而戰亂前後都伴隨着兩大教派間的衝突乃至殺戮[16][27]。還有一種說法是亦思巴奚軍意在反叛元朝,是波斯人企圖以泉州為基地建立「亦思法杭國」的事變,這種說法在史學界也頗具影響力[12][13][29]。另外一種說法是亦思巴奚兵亂是元朝宮廷鬥爭在福建的反映,是元順帝朝廷中以擴廓帖木兒為首的老帥派與以太子愛猷識理達臘為首的太子派之間為爭奪元朝最大港口泉州的巨額商業利益而引發的派系鬥爭、而亦思巴奚軍諸首領僅是宮廷鬥爭的工具甚至犧牲品[3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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