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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四舊是指中華人民共和國文化大革命初期,以大、中學生紅衛兵為主力進行的以「破除舊思想、舊文化、舊風俗、舊習慣」相標榜的社會運動。1966年北京的「紅八月」期間,「破四舊」運動逐漸升級,翌年才被叫停[2][3][4]。受中國共產黨發佈的《十六條》和當時宣傳的影響,並在毛澤東接見紅衛兵、林彪講話等的鼓動下,破四舊運動席捲中國大陸[4][5][6]。與「破四舊」相對應的是「立四新」,意指「樹立新思想、新文化、新風俗、新習慣」[5][6]。
破四舊運動最初的重點在破除某些舊的文化傳統和習俗,如更改商店、街道的名稱,禁止某些服裝和頭髮式樣等等,但是在短時間內就發展為大範圍破壞文物古蹟、打人、抄家,甚至將地主、富農、反革命、壞分子、右派「五類分子」驅逐回原籍等的暴力行動,造成巨大的社會混亂和血腥的「紅色恐怖」,損毀了大量文物古蹟以及古書、古董、字畫等[3][5][6][7][8]。
「四舊」意指「舊思想、舊文化、舊風俗、舊習慣」的合稱、統稱,含貶義,1966年6月1日《人民日報》社論《橫掃一切牛鬼蛇神》第一次明確提出,此後1966年8月8日為中央八屆十一中全會通過的另一個綱領性文件《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關於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的決定》(簡稱《十六條》)所肯定,而林彪於8月12日在中共八屆十一中全會閉幕式上再次提道「破四舊、立四新」[3][5]。
在無產階級、共產主義、社會主義運動產生以前的漫長歷史階段里,所有先人創造、社會形態遺留下來的文化財富,尤其是所謂「資產階級」的思想和風俗習慣,在文革意識形態看來,都是舊的、腐朽的、反動的,必須與之徹底決裂,清除乾淨[3][5][9]。
在這樣一套思想觀念的觀照下,舊思想,是歷史上從孔子、老莊等先秦諸子,經董仲舒、韓愈、朱熹,到王陽明、曾國藩、胡適、劉少奇等所有封建主義、資產階級代表人物的思想,既指他們的著作,也指在他們影響下的其他作品[9]。
舊文化,指舊時代的禮儀制度、文學藝術、教育思想和實踐等精神現象,既有成文的,也有不成文的遺存。它包含的內容比舊思想的範圍更廣[9]。
舊風俗,指歷史上人們日常生活中代代傳承、相延成俗、層疊積累的時尚(包括衣食住行、年節、婚喪、娛樂)、禮節、習慣,即舊文化的世俗表現。屬於一種亞文化[9]。
舊習慣,歷史上、現實中長期生活形成的行為模式、傾向、風氣,也包括從舊思想、舊文化、舊習慣派生出來的心理定式。與前三者相比,更加處在表象外層[9]。
1966年6月1日,《人民日報》發表社論《橫掃一切牛鬼蛇神》,提出「無產階級文化革命,是要徹底破除幾千年來一切剝削階級所造成的毒害人民的舊思想、舊文化、舊風俗、舊習慣」的口號[5][12]。8月8日,《十六條》又明確規定「破四舊」、「立四新」是文革的重要目標[3][5]。1966年8月17日夜,北京市第二中學的紅衛兵擬就了大字報《最後通牒——向舊世界宣戰》,宣布要「砸爛一切舊思想、舊文化、舊風俗、舊習慣」[13][14];他們形成了一個初稿,有關領導同意用《中國青年報》的印刷廠把他們的傳單鉛印出來,向全市散發[14]。8月18日,毛澤東在天安門第一次接見紅衛兵之後,首都北京的紅衛兵開始走上街頭「破四舊」[2][4]。
「紅八月」期間,紅衛兵把基於共產主義意識形態政治正確的思想文化上的破舊立新,簡單化為對所謂「舊思想、舊文化、舊風俗、舊習慣」的一系列物化形態的破壞行動,爆發所謂的「改名潮」[2][4][8]。一時間,給街道、工廠、公社、老字號商店、學校改名,剪小褲腿、飛機頭、火箭鞋,揪鬥學者、文學家、藝術家、科學家等「資產階級反動學術權威」等暴力行為成風[2][8][13][15]。譬如,紅衛兵認為「北京是社會主義中國的首都,是無產階級革命的中心,大街上怎能容忍帝國主義、封建主義和資產階級留下的臭名字!」於是把蘇聯大使館門前的「揚威路」改為「反修路」,把近代史上曾經不准中國人通行的使館區的「東交民巷」改為「反帝路」,將「佟麟閣路」改為「四新路」,等等[10][13][16][17]。
當時的新華社對此進行了連續、正面的歌頌性報道[8][13]。例如,《人民日報》的社論《好得很!》(1966年8月23日)指出:「許多地方的名稱、商店的字號,服務行業的不少陳規陋習,仍然散發著封建主義、資本主義的腐朽氣息,毒化著人們的靈魂。廣大革命群眾,對這些實在不能再容忍了!」「千千萬萬『紅衛兵』舉起了鐵掃帚,在短短幾天之內,就把這些代表著剝削階級思想的許多名稱和風俗習慣,來了個大掃除。」[13][18][19]
依據原全國人大常務副委員長吳德(時任北京市委第二書記、北京市代市長)回憶,「破四舊」期間,毛澤東曾讓他去匯報「破四舊」的情況,當時林彪等人也在場。毛澤東說道:「北京幾個朝代的遺老沒人動過,這次『破四舊』動了,這樣也好。」林彪則說:「這是個偉大的運動,只要掌握一條,不要打死人。」[20][21]
依據研究人員整理歸類,紅衛兵的「破舊立新」主張包括:1. 對市民生活方式,包括流行時尚的革命化、政治化要求;2. 要求商店、街道、學校改名,使之帶有革命的含義;3. 要求以各種形式宣傳毛澤東和毛澤東思想;4. 要求在經濟領域徹底消滅資本主義或者個體經濟的殘餘,反對物質刺激,等等[5]。其中,紅衛兵涉及國家政治體制方面的要求不多,但勒令民主黨派解散[5]。
北京「毛澤東主義學校(原26中)紅衛兵(衛旗)」於1966年9月1日整理的《破舊立新一百例》,匯集了100條紅衛兵對「破舊立新」的要求,比如[22]:
破四舊運動最初重點在破除某些舊的文化傳統和習俗,如更改商店、街道的名稱,禁止某些服裝和頭髮式樣等等。但是在短時間內,破四舊運動就發展到大範圍的破壞文物古蹟、打人、抄家、驅逐地主、富農、反革命、壞分子、右派「五類分子」回原籍等暴力行動,造成巨大的社會混亂和血腥的「紅色恐怖」[2][4][15]。
自北京1966年「紅八月」起,這股潮流迅速湧向全國,各地紅衛兵競相效仿:衝擊寺院、古蹟(譬如山東曲阜孔廟、孔林和孔府),搗毀神佛塑像、牌坊石碑,查抄、焚燒藏書、名家字畫,取消剪指甲、美容、摩面、潔齒等服務項目,停止銷售具有「資產階級生活方式」色彩的化妝品、仿古工藝品、花發卡等商品,砸毀大量文物古蹟,燒戲裝、道具,勒令政協、民主黨派解散,抓人、揪鬥、抄家,從城市趕走牛鬼蛇神,禁止信徒宗教生活,強迫僧尼還俗[2][8][15][24]。甚至打擂台似的相互競賽,看誰的花樣翻新出彩[13]。一時間,基本沒有受保護的文化遺產[註 1],基本沒有受保護的私人財產和私生活領域,基本沒有受保護的人身自由(連老人的鬍子都當成四舊來革除)[13]。
紅衛兵對服裝款式和頭髮式樣的限令起初還能獲得一些群眾的響應,而紅衛兵為實行他們的禁令,上街督促、檢查,強行剪掉「奇裝異服」,挨戶到居民家要求清理「四舊」,要商店停止銷售或銷毀「四舊」商品,燒毀「壞」圖書的舉動,則很快引起了群眾的不滿和恐慌[5]。這些活動在一些地方引起了自發的反抗,工人、農民、軍人與紅衛兵發生衝突[13]。
與此同時,1966年8月22日,毛澤東、中共中央批准並轉發了公安部的報告《嚴禁出動警察鎮壓革命學生運動》,其中規定「不准以任何藉口,出動警察干涉、鎮壓革命學生運動」、「重申警察一律不得進入學校」、「重申除了確有證據的殺人、放火、放毒、破壞、盜竊國家機密等現行反革命分子,應當依法處理外,運動中一律不逮捕人」[25][26][27][28]。8月23日,毛澤東在中央工作會議上講話,反對干涉學生文革、支持紅衛兵運動[26][29]。
1966年8月底,中共中央感到暴力問題的嚴重性,發表社論,由領導人出面勸說紅衛兵,或者通過一部分紅衛兵發布文告宣傳中央的政策,制止打人等暴力行為。林彪在8月31日群眾大會上都提道:「我們一定要按照毛主席的教導,要用文斗,不用武鬥。不要動手打人。... 武鬥只能觸及皮肉,文斗才能觸其靈魂。只有文斗,進行充分揭露,深刻批判,才能徹底暴露他們的反革命面貌,把他們最大限度地孤立起來,斗臭,鬥垮,鬥倒。」[30] 9月5日《人民日報》發表社論《用文斗,不用武鬥》,破四舊運動中迅速升級的嚴重暴力行為在9月初開始受到抑制,至9月下旬全國範圍內的暴力行為逐漸平息[5][6][31][32]。與此同時,中央文革小組於9月5日發出一份內部「簡報」,標題是《把舊世界打得落花流水——紅衛兵半個月來戰果纍纍》,記錄從8月下旬到9月初,北京已經有上千人被打死,而這份「簡報」將此視為文革「累累戰果」的一部分[2][33]。
1967年3月20日,中共中央內部轉發《關於在文化大革命運動中處理紅衛兵抄家物資的幾項規定》,要求紅衛兵查抄的黑五類或其他不法分子的財物,除日常生活品退給本人,其它一律上交,且相關黑五類和不法分子「不准借查抄財務的機會,喊冤叫屈,反攻倒算,違者必須嚴加懲辦」[34][35]。此後,1967年5月14日,中共中央下發《關於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中保護文物圖書的幾點意見》,要求各地國家權力機關保護文物[36]。
1968年12月22日,《人民日報》文章引述了毛澤東指示:「知識青年到農村去,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很有必要。」[37][38] 隨後,上山下鄉運動開始,紅衛兵運動逐漸停止,破四舊的種種行為也逐之漸漸消失[38]。文革中後期仍有「破四舊」的提法,觀念上的意識形態批判還延續、伸展著,但激烈程度無法和1966年那樣相比[13]。
依據1980年官方數據,在1966年北京「紅八月」期間,北京市共有1,772人被紅衛兵打死,另有至少33,695戶被抄家、85,196個家庭被驅逐出北京[2][33][39][40][41]。另有學者指出,根據1985年11月5日北京市核查工作會議的工作報告,紅八月期間的實際死亡數為10,275人 ,另有92,000戶被抄家、125,000戶被驅逐出北京[42][43]。新文化運動代表人物、魯迅胞弟周作人,曾與魯迅一同居住在北京八道灣胡同,1966年8月周作人被紅衛兵拉到八道灣家裡院中樹下,被鞭打棍抽,家也被查封,此後又被多次抄家、被洗劫一空,個人手稿以及魯迅、陳獨秀、胡適等人的通信被抄走[44][45][46][47][48]。此後,81歲的周作人曾兩次向當地派出所遞交「呈文」,懇請恩准他服用安眠藥進行「安樂死」,但無人會理,於1967年5月逝世[47][48]。1969年,部分被抄物品運至北京魯迅博物館,文革結束後歸還周家,而大多數物件則不知所蹤[44][45][46][49][50]。
還有統計,破四舊期間北京市共有11.4萬多戶被抄家,全國上下總共約有1000多萬人家被抄[13][51]。按周恩來的說法,上海「抄了十萬戶資本家」;其中上海川沙縣五十多萬人,七千八百多戶人家被抄,上海奉賢縣青村公社三百一十五戶被抄,毀字畫二百二十七幅,書刊六千餘冊[13][51]。原上海首富、永安百貨老闆郭琳爽是上海「愛國資本家」的代表人物,屆時正在香港為父親慶祝九十大壽,接到上海市委統戰部回滬參加文化大革命的電話通知,趕回後卻被中學生抄了家[13][51]。家中珍藏百餘件名貴玉器被紅衛兵砸毀無遺,郭氏夫婦在家門張貼署名大字報,表示「願將本人家私全部獻出」,但還是遭到多次批鬥[13][51]。
破四舊成為文物古蹟的一次浩劫,至今受損古蹟和文物都無法確切統計,大量名人墓地和故居、寺廟、教堂、清真寺等文化遺蹟和宗教場所都遭到不同程度的損毀[7][13][51][52]。僅北京市1958年第一次文物普查時記載保存下來的古蹟6843處,「破四舊」中毀壞了4922處(占總數超7成)[7][52][53][54][55]。1966年秋,北京紅衛兵「五大領袖」之一的譚厚蘭率領200餘名紅衛兵前往山東曲阜,與曲阜師範學院的紅衛兵共同成立了「討孔聯絡站」,嚴重損毀了孔廟、孔林和孔府,並召開了「徹底搗毀孔家店大會」的萬人大會:據統計,從1966年11月9日至12月7日,共毀壞文物6000餘件、燒毀古書2700餘冊、各種字畫900多軸、歷代石碑1000餘座,其中包括國家一級文物70餘件、珍版書籍1000多冊,這場浩劫是 「破四舊」運動中損失最為慘重的[7][52][55][56][57][58]。譚厚蘭於1970年在內鬥中打倒被捕,文革結束後1978年以「反革命罪」被捕入獄[56]。此外,據北京市文物管理處的文物工作人員事後寫的揭發材料,林彪、葉群夫婦拿走文物字畫1858件、圖書5977冊、唱片1083張等等,陳伯達拿走文物432件、字畫127件、字帖301冊、圖書5355冊等等,黃永勝、吳法憲、李作鵬、邱會作等人也拿走了大量文物字畫等[52][55][59]。
破壞對象包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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