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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想尔注》简称《想尔注》,是道教天师道对老子《道德经》所作的一部注释,有关其作者与年代未有定论,有成书于张陵、张鲁、六朝初年、南北朝初年等多种说法。经文删去虚字,合5000字,号称“五千文”。注释往往自行发挥,文字浅陋,违背经文本意,甚至偶有改易经文之处。在张鲁统治汉中时,《老子想尔注》用以教化道民信众,地位崇高,六朝时仍受推崇为经典,普遍为天师道士所诵习,大约于唐末动乱时佚失,今仅存一北朝人所写的残本在世,发现于敦煌石窟中。《想尔注》神道设教,把“道”拟人化,激发信众向善,以心的意志行善胜恶,发挥《道德经》“至诚”与清静的道德意识,强调精、气、神三者结合的养生说,敦促信众要奉行“道诫”,以延年增寿,去恶从善;人要无思无欲、无为无名、不贪荣求宠,不争强好胜,并批评下古帝王不信大道,导致疾疫盛行,人民离乱。《想尔注》亦抨击其他道教教派,禁止祭祀,反对当时道士冥想存思五脏神的“守一”法,亦批判还精补脑、采阴补阳的房中术。《想尔注》今有饶宗颐的校刊本及柏夷(Stephen R. Bokenkamp)的英译本行世。
《老子想尔注》的作者与成书年代,有多种说法。唐宋时期,道士著录作者是东汉天师道天师张道陵或其孙张鲁 [1]:1-2[2]:298。陈世骧[3]:131、大渊忍尔都相信作者是张鲁[4]:59。饶宗颐认为原作者或是张陵,其后其孙张鲁加以釐定文字,后来又认为注释为张鲁所作,而托名于张陵[1]:4-5、131;李丰楙[5]:152、柏夷(Stephen R. Bokenkamp)都认为是东汉末五斗米道之作,柏夷认为成书于215年以前,作者不详,但不排除是张鲁[4]:31-32。楠山春树认为是六朝时期成书,原田二郎认为是六朝初年[5]:152。柳存仁[2]:299、刘屹认为作于南北朝[6]:164;麦谷邦夫推测成书于寇谦之的新天师道教团[7]:41,小林正美则推断作者是刘宋中期至刘宋末时的天师道道士[8]:290。
《老子想尔注》注解老子《道德经》,“想尔”一名,源自道教冥想法“存想”[1]:120。所用《道德经》文,比王弼本和河上公本都更接近马王堆帛书本《老子》[9]:103。经文删减虚字,合五千字之数,号称“五千文”[1]:52。《想尔注》注释常与原文的意思相违背[4]:30,颇多牵强附会之处,放弃不谈《道德经》的哲理,文句训诂方面亦常有曲解之处,有时甚至是“乖谬可笑”的[1]:90、82、92。注文部分因袭东汉《太平经》的说法,间中沿用《河上公注》的意思。经文文字偶有故意改动,以树立新义,未必符合《道德经》原意[1]:89、79、76,如把《老子》第16章和25章的“王”字改为“生”字,以强调对生命和长寿的关注[9]:104。
《想尔注》有神道设教的教法,指出畏道畏天的宗教约束力,使人改过迁善[5]:169。注文以第一人称“吾”口吻来假托“道”言,对信众发布教导和训诫[10]:61,把《道德经》中的“吾”解释为“道”,把“道”拟人化或神格化[8]:286,形而上的“道”改成为有意志的神灵,至尊至上[5]:157-158。注文中的“道”也指老子,等同“道”和老子两者[8]:287、290。《想尔注》强调信众要遵守和奉行“道诫”,信众只有谨守道诫,才可以延年增寿,除灾得福[10]:61,得道成仙。守诫使人去恶从善,在自我信道守诫的工夫达致较高境界时,就可以即使置身恶事之间亦如胎儿。只要不违道诫,就可以“渊深似道”,体认精微之气。《想尔注》所提及的道诫,就是“想尔戒”,是条目式的简约戒条[5]:159、169、160。《想尔注》发挥和诠释天师道戒律“想尔戒”的教训[2]:293、298,阐述和解释“想尔九戒”和“想尔二十七戒”[6]:154。“道”的落实就是道诫,是道德的总原则,用以解决善恶、欲望等问题,是根本之道[5]:161。上古帝王都遵守大道教诲,用以教化天下,故能实现太平之治;下古的帝王渐渐不信大道,导致天象混乱,疾疫盛行,人民离乱。帝王只有奉道守道,才能致太平之世[10]:62。
《想尔注》相信神仙可学而成,鼓励道民修行成仙;修成仙士,出于努力学习,而不信天生而成的宿命说[5]:176-177。《想尔注》认为善保精气可以实现仙寿,要做到无思无欲、无为无名、不贪荣求宠,不争强好胜,不为恶事等[10]:61,秉承老子自然 无为的思想,批判人性的各种欲望,常以俗人与道人相对照,所谓物质享受、功名利禄,均违反了“道”,仙士才能达致长生,有宗教清修的意义。欲望是有为的,违反无为,道人要以心的力量规约欲念。《想尔注》激发道民向善,以心的意志行善胜恶[5]:166-168,发挥《道德经》“至诚”与清静的道德意识,从至诚所发的善、所行的忠孝仁义才是真性,要行仁义需有至诚之心,否则就是诈为仁义。与批评道德虚诈的老子作比较,想尔注有限度地接纳了世俗的仁义之说。至诚符合道家的“道”,无心无意,自然而成。“清静”是一种修养境界,是奉道者的基本工夫。修道者能清静,就能无欲和体道,合乎自然,超越世俗的欲望[5]:170、172,是体现道的实践工夫。《想尔注》提出“道气”说,点出道气、精气的修练,道或道气的本质是自然和清静[5]:158-159;并提出“结精成神”说,强调精、气、神三者结合的养生说;精与道共为一体,是生命本源,必须保养精气[5]:165。
《想尔注》批评和禁止祭祀[8]:294,批判当时民间的祭祀求福、祭祷成仙说。《想尔注》采取当时民间有关“天曹”的信仰,相信由司过之神执常人寿的增减。跟汉代人相信地府有地下主、地下丞等官僚的想法相似,《想尔注》相信“地官”掌管死亡[5]:174-176,将冥府分为“太阴”与地官,贤人道士乃假托避世而假死,将身形暂停于“太阴”中,在太阴炼形后,修练成新的肉体,可以于他处重生再生;不修道的俗人直接进入地府,死后隶属于地官,乃是真死而无再生的可能[6]:159[7]:28。
张鲁为建立其宗教王国,必须提振宗教意识,自我确定为真道,所传为真文,严厉批评其他教法为邪伪[5]:165。《想尔注》排诋五经,贬抑孔子,排斥其他道教派别[3]:138-139,强调自身维护和主张的是真道,批判儒家经籍具有“邪文”的成分,不能算是真道,也批判当时的其他道教流派[5]:161-162,包括存思体内神的学说和还精补脑的房中术。《想尔注》强调“道”无形无象,批评“道”具有服色名字、状貌长短的说法[7]:33,反对存思对象有服色、名字、状貌、长短的“思五脏神法”[5]:162及“守一”之法,后者以“一”为五脏神等体内神,并对其瞑目存思的内观之术,《想尔注》视之为“世闲常伪伎”而加以批判,主张经文“守一”即是遵守道诫[7]:32。《想尔注》其次批判其时方士盛行的房中术[5]:163,反对左慈一类方士的房中补导之术[3]:140,批评托名黄帝、玄女、龚子、容成等房中术是“世闲伪伎”[7]:33,反对握固不施(性交而不射精)、还精补脑、采阴补阳的做法,认为其术既不得长生,又有损教团的延续和发展[11]:100-107。年轻人亦应养身惜精,否则放纵伤身[11]:104。麦谷邦夫推断《想尔注》批评的具体对象是东晋南朝时的上清派[7]:34,小林正美则推测所针对的是刘宋时天师道的“三洞派”[11]:300。
《老子想尔注》是道教徒对《道德经》最早的一部注释[4]:29,在张鲁统治汉中时受奉为圣典[3]:140,用作向西蜀地区百姓传教[5]:155。张鲁投降曹操后,《想尔注》从之衰落,信奉者减少[3]:140-141。南北朝时,《想尔注》和无注本《老子》、《河上公注》一起作为天师道士基本的诵习读物,是天师道代表性经典[6]:146,列入道藏三洞四辅的太玄部,为南朝与隋唐道士所必读,受广泛传诵[1]:2-131,在《道德经》的各家注释中地位仅次于《老子河上公注》[5]:177。随着《河上公注》在道士间愈益重要,《想尔注》日益显得过时,被视为符箓一样,只为高位阶的道士所拥有[4]:59。《想尔注》因文字浅陋,意思常与《道德经》原文相违背,渐渐失传[1]:5,约在唐末时失佚于战乱中[3]:125,明代时亦没有收入《正统道藏》。《想尔注》记录了东汉原始道教的学说,是现代学术上的重要资料,对道教史研究贡献至大[1]:5。
《老子想尔注》今仅存敦煌莫高窟古抄本残卷,出自北朝人的手笔,被英国考古学家马尔克·奥莱尔·斯坦因带到英国,藏于大英博物馆,编号S6825[1]:1、101。残卷卷长约30英尺,起自今通行本《老子》“道经”第三章,直至“道经”卷尾。经文与注释相连,不分章,经注行位和字体大小都没有分别。字体写法分歧甚多,不似唐写本般标准化[1]:120、122。抄本误字亦颇多,句读困难,饶宗颐《老子想尔注校证》录出残本,加以分章,分别正文与注文,并注明别字[1]:5。译本方面,柏夷英译《想尔注》,1997年加州大学出版社出版[4]:78-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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